这让他同情,内疚 何之光的话被堵住了。李文静比他想象中更显憔悴,这让他同情,内疚。同时, 他却又想到自己年轻的妻子。他简直很难想象,如果他不离婚,现在能否和李文静 在一起生活。她宽大而瘦削的身材硬板板的,头发干燥,脸皮松弛。他绝不能想象 和她挽着手一起散步,更不能想象亲吻她。为什么他会离开女儿,此刻似乎是很明 白的。人其实是很自私的。 “以后,你……”李文静停了一下,看了看何之光。 “以后,我不会来打扰你们的。”何之光说。 “以后你如果愿意来看红红,可以来,只要你能承受住自己的处境,只要红红 愿意。”李文静看了看女儿。 红红一直坐在位于他们等距离中间的床上。这时她站起来,默默走到母亲身后, 紧挨着她坐下。母亲的衰老憔悴使她一下看清了十年来生活的苦难。她用一种复杂 而陌生的目光看着对面的父亲。 李文静感到了女儿的亲近。她涌上一阵感动,鼻子也有些发酸。在她粗糙的、 未老先衰的身体旁,有着女儿鲜活娇嫩的身体。她们溶为一体。 何之光顿时感到了冷落。他感到了此时他和女儿间的距离。他感到了自己受到 的审判。他看见了床上自己给女儿买的那堆礼物——比李文静买的多得多,也肯定 贵重得多,然而,他只感到惭愧:这是一份轻薄得拿不出来的礼物。 “是谁来了?”李文敏一步跨进来,客厅里传来李海山的咳嗽声,她刚才陪父 亲出门去了。“是你?”看见过去的姐夫,李文敏脸上的笑容消褪了。 “文敏,我……来看看红红。”何之光站起来不安地解释道。 “噢,你该来,早该来;你又根本不该来。”李文敏说,她对何之光没有太偏 激的成见,“你有时间吗?如果有时间,我打算找你聊聊家庭社会学,还想让你填 张调查表。” 何之光紧张地看着门口,陷入一种更大的窘促中。 李海山神情阴冷立在那儿,脸显得长了几倍:“你来干什么?” “看看红红。” “这儿不需要你来,你出去。”李海山指着院门,眼里闪着怒火。他对这个毁 了女儿一生的人(他是这样认为的。)充满了仇恨。 “爸爸……”李文静想劝止父亲。 何之光狼狈不堪地低下头往外走,李文静也跟着站起来。她想送到院门口。 “让他自己出去。”李海山厉声吼道。这同样是做父亲的感情。哪个父亲容得 毁害女儿的人?他老了,女儿也到了中年,然而做父亲的这种感情依然深刻有力。 何之光还没走到院门口,门铃又响了,不知又是谁来了。红红察看了一下姥爷 的脸色,跑过去开门,她想在院门口再对父亲有个什么表示。但她不知道该怎么称 呼父亲,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眼睁睁地看着他低头走了。李文敏也随后过来了。 刚才摁响门铃的来客已经侧转身为何之光闪开路,这时回过身来。站在李文敏 面前的是个漂亮的姑娘:“李文静同志是住在这儿吗?” 来人是顾小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