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中生有搞捏造 还有各种各样的话题。斯里兰卡的眼库向全世界贡献了九千多只眼球;某位电 影明星因大量走私被捕;上海人结婚请客摆酒席吓死人,各大饭店都排满到明年了 ;……有一摊人的谈话声音逐步高起来,说的是南方一个刊物登了一篇小说,专门 写年轻女人怎么勾引高级干部。 这时,那个仪表堂堂的老干部伸了一下手,好像在示意会场安静一样,对满客 厅人们气愤地说道:“现在的文化界也真不像话。这种书有人写,也有人出。前两 天我看到一本书,叫什么《爱娃和希特勒》,写希特勒的风流事。真是太不成体统 了。” 景立贞定住目光看着赵宽定:“你要相信公安局和法院嘛。” “我不相信他们。公检法的几个头儿都是他们那派保过的,恨不能把我杀剐了。 就是没罪,也能给我捏出罪来。”赵宽定一摁烟头,猛地抬起头来。 景立贞不怕这个,她和蔼地笑了:“无中生有搞捏造,制造冤假错案,那他们 就犯法了。” “哪有他们犯法的时候。整错你了,关你十年、二十年,顶多再给你平个反, 有什么用?你完了。” “平了反怎么能叫完了?” “老景,你怎么说得这么轻巧,不是你住法院是不是?”赵宽定冒火地一下站 起来,把右手往后一甩,像甩掉一只从后面拉住他的手,转身就要走一样。 “我不是说让你去住法院,我是说只要你确实没有问题,就不怕他们捏造。” 景立贞耐心地解释道。 “老景,我怎么跟你说好?”赵宽定第一次瞪着眼正视着景立贞,胡茬抖动着, 声音高而嘶哑,“那几年乱腾腾的事儿,你不知道?除了关起来的,谁大小没点事 儿?像我这样当过造反派头头的,能一点儿事都抖落不出来嘛。” 景立贞略垂下眼帘沉默了极短的一瞬。就在这一瞬间,凭着她凝结着丰富经验 的直感,她应变过来了。她的脸色一下变得愤慨起来:“‘文化大革命’中有错误 就纠正错误,这也要实事求是。随随便便把人抓起来,无限上纲,那样搞还是极左 的一套嘛。”她义愤填膺地打着手势,“宽定,你沉住气,什么也不怕,一是一, 二是二,实事求是讲清楚,有什么情况可以向你们省委报告。” 赵宽定直愣愣地看着景立贞,不知说什么好。他暴躁地一跺脚,无可奈何地 “唉”了一声,又要甩脱别人似地往后甩了一下手,像是拔脚要走,结果却一屁股 很重地坐了下来。刚坐下又猛然站了起来,火爆地说道:“找省委有什么用?” “总会有人替你说话嘛。” “谁肯?我请顾书记给省委领导写封信,顾书记不是一直都不肯嘛。” 难题这才开始了。“你这个宽定,怎么这样说话。”景立贞顿时放下脸来, “你知道老顾收到你的信后是什么心情吗?那几天我正好借出差去省里看他,他连 晚饭都没吃,心情不好,晚上省歌舞团演出,说好要去的,省报连他看演出的新闻 都预先写好了,他没心思去。他说要给你们省委钱书记写信,他们是老战友,连夜 打了两遍稿,还是我拦住没让他写。我对他讲,你这样写信,不符合原则嘛。再说, 你原来在那儿当过省委书记,和那儿的人事有各种历史性联系,你写信,不一定对 宽定有好处,只会使他的处境更复杂化嘛。他说,别的事我可以不管,宽定的事, 即使有违反原则之嫌,我也要管一管。我又这样说了几遍,他才犹豫着把信压下了。 你要不满就不满我好了。这些情况我本来不想说的。你对老顾要是连起码的信任都 没有,你以后就不用再来找他。你现在站起来就走,我也绝不拦你。” 赵宽定垂着眼站在那儿,沉默不语了。 他并不知道,收到他来信的那个晚上,顾恒确实是沉重地叹了一口气,但还是 按时去看了歌舞演出;他也不知道,那天晚上顾恒确曾考虑过是否写封信给他熟识 的S 省省委书记,但后来并没有写,不曾有过打了两遍稿的事情。 景立贞观察地瞟了赵宽定一眼,知道自己的话份量已到。她换了平和的口气: “老顾这两年血压高,身体也不太好。你的事儿,等他回来我给你说吧。看看他这 次在北京能不能遇到你们省委领导,让他问一问。你看,这样行不行?” “我不想在东北了。”过了几秒钟,赵宽定说。 “去哪儿?” “我想调到顾书记的省里去。” “调到他那儿?”景立贞有些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