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种各样的违法犯罪案件 客厅里的谈话还要继续。上海的服装展销;丹麦的家具展览;北京市现在层层 剥瘦肉,案台上见白不见红;……逐渐又出现一个中心话题。 “你们知道现在结婚讲究全鸡,全鸭,六灯俱全吗?” “全鸡、全鸭算什么,很平常,现在……” “你知道什么是全鸡、全鸭吗?” “这谁还不知道?” “说的不是饭桌上的全鸡、全鸭。全鸡是指:收音机,录音机,双缸洗衣机, 彩色电视机,电扇机。” “是这个全鸡(机)啊。哈哈哈。连电扇也加了个机字儿。……全鸭呢?” “全鸭是鸭绒被,鸭绒垫,鸭绒衣,还有鸭绒什么的,全套。” “六灯俱全呢?” “进门门灯,进屋吊灯,墙上壁灯,沙发旁落地灯,看书台灯,躺下床灯。” “还有什么?” “还有多了。关于家具、衣服的讲究说不过来。” “你说的这还不算厉害的呢。你们有谁看了《大众日报》,好像是上个月的?” “怎么了?” “那上面登的,山东一个县里大搞娃娃亲。” “山东哪个县?” “好像是商河县。那儿的不少父母为子女包办‘娃娃亲’。十二三岁的小孩儿, 有的才六七岁的小孩儿,当父母的就给他们订了婚,孩子不愿意就强迫。” “那孩子们还有心学习吗?” “都是农村的吧?农村就是太愚昧。” “现在的农村?别提了,乱着呢。” ………… 乱?他们对现在的感觉是乱?他们去过农村吗?顾恒怎么还不回来?自己还等 下去吗? “是,调到顾书记那儿,跟着他。”赵宽定说道。 “跟着老顾?”景立贞的目光很快地闪动了一下,“你们那儿能放吗?他们不 是还在审查你吗?” “只要顾书记说个话,我想,那边可能也就不会闹我了。” 景立贞看了赵宽定一眼:还真有点儿心计啊。她说:“你调到那儿干什么?老 顾也干不了两三年了,要退二线了。” “没关系。我也不要顾书记安排我什么职务,只要调过去,哪怕还让我烧锅炉 也行。” 景立贞看了看赵宽定,发现他不仅头发花白了,脸面苍老多皱,三十七八岁的 人,背也开始驼了。她不禁动了一丝恻隐之心。同时眼前便浮现出顾恒现在那魁伟 壮健的形象。然而,她绝不会感情用事。她的心没那么软。她用商量的口吻说道: “宽定,老顾肯定会关心你的,可这事他出面办为难不为难?你是最关心他的,你 替他想想呢?” 赵宽定坐下了,解释道:“我觉着不为难。要是让他写信直接为我受审查的事 儿说情,那倒可能不太好说。现在他只是要调我去,对审查我的事儿装着不知道就 行了。这样,就回避了政治影响,同时也变相地为我说了话。我们省委书记是他老 战友,对他要的人总得照顾情面吧?” “宽定,”景立贞慨叹了一声,“你把事情想简单了,要是你们省回个信说: 你的问题还没查清楚,不能调走呢?” “那到时再说,老子就不怕活不出去。” “不能这样。”景立贞关心地嗔责道,“什么事考虑周到了不更好?这事儿等 老顾回来,我再和他谈吧。好不容易来一趟,你见见他,但这事你不要直接和他提。 他最近情绪不太好。”她不堪多说地摆了摆手,蹙起眉看着对面的墙壁。 赵宽定看了她一眼。 “省里矛盾很大,工作很难开展。他几次不想干了……”景立贞停了停,叹了 口气,“他最近身体又不好,肝脏有问题,也不知是不是肝硬化。”她似乎完全沉 浸在替顾恒的忧心忡忡中了。 “让顾书记想开些。能干就干,不能干就少干点儿。”赵宽定不由得要反过来 说一句宽慰的话了。 “宽定,只有你能这样为他考虑啊。”景立贞感叹道,“现在的干部水平太低, 都是提要求、出难题的多,满足不了他们,就反对你。” 不知为什么,这句话让赵宽定感到一种隐隐的、使他有一丝不安的压迫力。 “现在的人还不都是这样。”他不自然地附和道。 景立贞长叹一口气,走到写字台跟前,拉开中间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叠钞票放 到茶几上,“现在工作不好干啊。这二百块钱,你拿上吧。” “我不要。” “拿上吧,你生活困难,要赡养老母亲。老顾几次想寄点儿钱给你,都怕影响 不好。这不是你来了?……收起来吧。” 赵宽定伸手拿住钱,似乎是想推过去谢绝,但手往前略推了推又停住,慢慢地 一点点收了回来,把钱放进了口袋里。 景立贞的目光瞥见了赵宽定手的运动层次。 烟雾腾腾的客厅里,人们正带着明显的偏颇继续议论着农村的乱,讲着各种各 样的违法犯罪案件:偷盗的,诈骗的,走私的,贩私的,赌博的,流氓的,搞迷信 的…… 景立贞在门口出现了,她对靠门口坐着的李向南说道:“你过来一下,我和你 说点儿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