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心计,有手腕,泼洒能干 “详细情况不用谈了,我大概都知道。”景立贞摆了下手,她是个不爱听话专 爱讲话的人,“小莉回来讲过,她叔叔也来过信,老顾也不止一次和我商量谈起过。” 她有意无意地表明着她对顾恒的影响力,“你们年轻人搞事业,闯,我是鼓励的。 可是你们干的时候,不应该骄傲自满,要注意思想意识的改造,不能掺杂个人私心 杂念,对不对?”李向南只能不表示反对地笑笑,这位建工局党委副书记的有些语 言显得很陈旧。 “我这个人最喜欢年轻人,看着年轻人有作为就高兴。所以,我对你们年轻人 有什么就说什么,这样才是爱护你们。对不对?” 李向南含笑听着。 “我看哪,你在古陵的所作所为是有些问题的。我不管你们那些具体问题上的 分歧,我是从思想上看,我觉得你的思想动机不纯,”她摇了摇头,“你们年轻人 现在都不太重视自己的思想。你自己总结过吗?” 李向南不能维持那种听话的微笑了,他垂下眼在烟灰缸上慢慢弹着烟灰。 “一听批评的话就听不下去,是不是?”景立贞目光锐利地瞥了李向南一眼, 教训道。 “没有,我在听您说呢。”李向南抬起眼。 “我看是。”景立贞不容置辩地说,“年轻人应该自信,可自以为是就不好了。 我和老顾讲过,对年轻人要爱护,一定要从严格要求、慎重使用开始。你们本来没 有什么根子嘛,十年动乱,又受了那么多流毒,现在一下把你们放到领导岗位上, 你们往往容易头脑发热,资产阶级意识就会膨胀,不把老同志看在眼里,结果往往 要栽大跟头。”景立贞的话又多又快。 李向南心中开始有了对她的厌恶和轻蔑,她才是真正的自以为是。看她那指手 划脚的样子,那种以省委书记夫人自居的了不起的劲头,说话那样没水平,都令人 厌恶。你能和她严肃谈什么治国方略、社会政策、当代思潮吗?瞧她那些老掉牙的 词汇?有这样一种女人,别看她有心计,有手腕,泼洒能干,可在大的思想方面是 很愚蠢无知的。现在,他既要克服自己的反感,还要以巧妙的方式“敲打”她一下 (当然是一种她看不穿的“敲打”,他带着一种比对方更高明的优越感暗暗一笑), 使她收敛点儿。他要调整一下双方的关系,改变一下自己挨训的地位。他看见景立 贞一边说着话一边从烟筒里抽出一支烟,摸索着拿起茶几上的火柴,便显得惊讶地 一笑,打断对方没完没了的话头:“您也抽烟?” “啊……”景立贞话停了一下,“我很少抽,偶尔的。”说着低头点烟。她只 有在滔滔不绝讲话时,才想起抽烟。 她说话的势头被打断了。李向南暗自笑了笑,脸上却浮出更加尊敬的神情,抓 住这个停顿,话就接上了:“我没想到您这样了解年轻人,关心年轻人。我有些— —” “我就是最了解你们年轻人。我过去搞过团的工作……” “——我有些问题,是一些最新的问题,现在想请教您。一般找不到人能请教。 您一定帮助我。”李向南不让对方打断自己的话,极殷切地继续说道。 “什么问题?”景立贞抽了口烟,问道。她虽然没有放弃自己的话题,但是此 一刻间,她却不由自主地被李向南转移了注意力。 “这些问题请教一般人,确实很难得到有效帮助。有些人缺乏实际经验,有些 人又缺乏新的思想。” “什么问题,你说吧。”景立贞不耐烦别人啰嗦。 “今天您一定帮助我,”李向南又铺垫了一句,“您知道,现在搞现代化,不 管在哪儿,都需要研究总体战略。我们常常因为在总体战略上缺乏全面周密的研究 而出现这种那种的失误,造成损失。” “嗯。”景立贞对李向南的这种谈话是陌生的,但她还是表示完全熟知、甚至 有些不屑听地点了下头。 “我觉着,我们旧有的战略理论、战略思想都太狭隘、太简单化。我们考虑问 题常常只顾及一个点或几个有关方面。我们应该善于从广泛的方面,从经济、政治、 思想、组织、科学、技术、教育、文化各个方面,从错综复杂的各种社会力量,从 国际国内的各种关系的总和上来研究战略。我觉着应该把系统论、系统工程学引进 我们的战略研究。您说对吧?”李向南有意用景立贞不熟悉的新概念讲述着。 “嗯……”景立贞对于这些简直茫然一无所知,她只能表示很内行地点着头。 “您不知道,关于这些新的思想和方法,现在很多干部一窍不通,有时候和他 们谈这些,他们的话让你又可气又可笑,他们连什么是系统工程都不知道。” “过程性的话你就不要多说了,你的问题是什么?”景立贞打断道,不让李向 南的话题沿着这个危险方向发展下去。 “我是想搞点儿战略理论的研究,您看应该怎样搞更好?” “怎样搞?嗯……” “还有一个问题要请教您的是:有了正确的战略,如何在实践中推行呢?” “推行?那你就应该……根据实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