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当一面的县委书记 “他是经我手从外省调来的,就这么一层一般工作关系。”董祥光胖胖的圆脑 袋上汗涔涔了。夏天本来就热。他掏出手绢擦着汗。 顾恒一边踱着步一边转过脸瞥视了他一眼,伸手把会客厅一角放的落地电扇打 开了。风扫来扫去,对着董祥光吹起来,他低着头,唯恐顾恒再问下去。顾恒却什 么都没有再问,一切都很明白了。“既然你没有其他考虑,那这个问题好解决,” 顾恒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一摆手果断地说,“咱们还是先安排周天奎当地委书记, 让他干。如果有问题,再换也来得及。你说呢,老董?”他信任地看着董祥光。 “那就照您的意思报到中组部吧。”董祥光早已从暂短的不自然中摆脱出来, 立刻把话题从容地又推进一步,“我今天过去看了看张老。” 顾恒很感兴趣地点了点头,“张老身体怎么样?对咱们省的情况关心不关心?” 张老现在虽然不在一线了,但仍然是上头很有影响的人物。十几年前董祥光当 过他的秘书。 “当然很关心,他老家在咱们省嘛。我向他详细汇报了咱们省最近的工作,他 非常感兴趣。” “嗯。” “我把您上任后抓的几件大事和他谈了谈,他连连说好。他很忙,找他的人很 多,他放下了其他很多事情,专门听我汇报。” “对,你多向他汇报汇报。”顾恒动作很大地挥了一下手。对董祥光,这既是 表示一下认可,也含着话到此为止的意思;对自己,则发泄了内心的不耐烦。 他又瞥视了一下“难眩以伪”的横幅。董祥光经常这样谈到张老,使顾恒不止 一次想到古代官场中的一句话:“挟以自重”。他对这一点看得很清楚,但不便挑 明,“难眩以伪”也没有用。他不认为这个组织部副部长称职,但是,他也只能用 他。政治上的事,灵活性与妥协性是不可少的。 “噢,”董祥光似乎想起什么,似乎随意地说,“张老还问我愿意不愿意到北 京工作,他很想把我调到北京来。” “是吗?张老很赏识你嘛。那你就调到北京来吧。”不料顾恒答得很痛快。 “我和他说了,我还是对省里工作有感情,现在不太想离开。” “那不要紧,感情是可以重新培养的嘛。要是中央调你干更重要的工作,我可 不敢硬抓住你不放啊。啊?哈哈哈。” 董祥光的这个话题没有再进行下去:“顾书记,张老还想向中央介绍洪克宽— —过去在华北局搞农业政策研究的——来咱们省。” “来干什么?” “咱们省分管农业的副书记不是就要空缺了吗?老朱身体不好,不是很快就要 退下来了吗?” “他还能干一年。” “一年以后呢?” “我已经考虑到一个合适的接班人了,正放在下面磨炼。这事你谢谢张老关心。 你告诉他,在本省就地取材最好,熟悉情况。啊?” 真是让人不快。随便什么人都塞到省里来,让他怎么工作? “您考虑的是古陵县的李向南吧?”董祥光察看着顾恒的表情,谨慎地问。 “是。” “他?”董祥光又蹙眉作思索状。 “不合适吗?”顾恒扭头打量了他一眼。 “年轻,有锐气,有合适的一面。不过……” “怎么?” “那份‘内参’……他的问题还没调查清楚。” “什么‘内参’?还不是从咱们省里搞出去的。我看那些纯属无稽之谈。年轻 人露点锋芒就看不惯,就诽谤打击,这不像话。” “顾书记,我看这事还是慎重一些好。” “我和李向南谈过几次,我相信我对人的判断。” “顾书记当然是知人善察的,不过,他们那代年轻人是从十年动乱中过来的, 一个个头脑都很复杂。” “复杂不好?” “复杂当然有好的一面,不过,复杂就有可能隐藏自己的一些真实东西。” “是吗?”顾恒目光锐利地看了董祥光一眼。 “这份‘内参’影响很大,他现在是个有争议的人物,咱们还是先不给他打保 票稳妥些。当然,这只是我出于慎重的一点考虑,也许没有这必要。” “还有别的想法吗?” “别的可能您也看到了。噢,我是说今天报上的那篇文章。” “那里有什么?” “倒也不一定有什么。也不光是我一个人的感觉,今天去中组部,有几个同志 也谈到这一点,这篇报道中只看到李向南一个人的高明,看不到省委、地委起丝毫 作用。” “怎么不起作用?”顾恒有点不满地站起来,“任命这样一个年轻有为、独当 一面的县委书记,这就是省委的作用嘛。”他为自己不得不还用着董祥光这样的人 感到憎恶。“你还有其他考虑吗?”他又问道。 “别的,暂时没有。” “那好,尽快想办法把李向南的情况调查清楚。如果有问题,实事求是搞清楚 ;如果没有问题,尽快澄清,保证他放手在县里工作。” “好。” “爸爸妈妈,快开门。”外面传来小莉又擂门又叫喊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