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女生咬破手指写了封情书 “那当然,别人准确指出你的优点和缺点,都是宝贵的嘛。一个人不知道自己 的长处和短处,都是糊涂可悲的。”顾恒饶有兴致地打着手势,“嗳,晓鹰,你和 李向南过去都是北京的老高中,你以前听说过他吗?”“听说过一点,他在北京学 生中有点小名气。” “是吗?” “他们学校的同学都说他性格像吴起。” “战国时的吴起?对他这么高评价?” “说他像吴起,能杀妻求将。” “杀妻求将?他结过婚?”顾恒惊讶了。 “不是说他结过婚——他没有结过,是说他搞政治一心一意。为了政治上的进 取,父母家庭,什么都能牺牲不顾。只要个人政治上需要,他可以和最亲密的朋友 一刀两断,很有点儿魄力和抱负。” 顾恒不由得略皱一下眉。他不喜欢毫无人情的极端功利主义者。“还有什么说 法——关于李向南?”他问。 顾晓鹰瞥了父亲一眼。哼,老头子自以为洞察入微,其实已经被“眩以伪”了。 自己刚才对他只是用了毁谤人的第一着:似褒实贬。顾晓鹰明白:对于自己要毁谤 的对象,绝不可用反面的贬义词汇。他明明要说李向南“一心一意向上爬”,却说 成“一心一意为了政治上进取”,“进取”是个多么好听的词汇啊;他明明要说李 向南“很有点儿冷酷和野心”,却说成“很有点儿魄力和抱负”,“魄力”、“抱 负”,又是何等褒义的字眼。“还有什么说法?”顾晓鹰略想了想,“文化革命中 他好像也是个派头头,挺活跃的,闹腾过一气。” “什么派头头?闹腾过什么事?”顾恒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但神情仍很随便。 “就是一派学生的领袖呗,闹腾的无非是组织揪斗会,冲教育部,领着人到全 国各地炮轰省市委呗。” “他有这么多事?”顾恒审视地瞧了瞧儿子。省里提拔干部,搞过全面审查, 没听说过这些啊。识拔奇才是应该的,政治上的慎重也万不可丢弃。 “爸爸,有这些事也没什么,文化革命中谁没闹腾过?逍遥派其实都是窝囊废。” “我问你的是:你刚才说李向南的那些有没有根据?”顾恒目光锐利地瞪了儿 子一眼。 “根据当然有。这种事谁去替他编,不信,你们可以详细调查嘛。” 顾晓鹰说得很坦然。调查能怎么着?“文化大革命”中像李向南这样的人,势 必有过他的某种“活跃”。调查也不能证明他顾晓鹰的话是百分之百造谣吧?绝不 可纯粹的“无中生有”(你说李向南杀过人谁会相信呢?),但却要“似是而非”、 “捕风捉影”地捏造——这是毁谤人的又一招艺术。 “莉,给爸爸拿根烟来。”顾恒转过头,朝坐在一边的小莉伸出手。 “不行,不许你再抽了。你今天已经抽够定额的五根了。”小莉一边嗑着瓜子 一边说。她一直很清醒地旁观着哥哥演的戏。 “星期六也不让多抽一根?” “要抽,你自己拿去。” “你锁在保险柜里,又要插钥匙又要对号码,太烦琐了。” “不烦琐点儿,怎么能管制住你?” “回北京呆几天也要把爸爸管这么死,政策一点也不放宽。好了,晓鹰,把你 的烟借一根给我。”顾恒无奈地笑了笑,向儿子伸过手去。 “哥,你别借他。” “爸爸要用脑子,暂且借他一根吧。”顾晓鹰说着递给父亲一支烟,又要替他 划火。轻易得到的胜利使他对父亲同情起来。 顾恒摆了摆手,自己接过火柴盒来。他从不习惯让儿女或部下给自己点烟。 “爸爸,算了,我放宽政策,给你点一次烟吧。”小莉夺过火柴,一下坐到父 亲身边,噌地划着了。 顾恒犹豫了一下,凑上火点着了。只有在女儿面前,一切条例才是无效的。烟 一从嘴里吐出来,立刻获得心理上的平衡。他站起来踱了两步,目光越过阳台凝望 着北京城灯海一片的夜景,伫立了一会儿,又踱了两步,在“难眩以伪”的条幅下 转过身来,俯视着顾晓鹰。“关于李向南,你还听说过什么吗?”他很随便地问道, 目光中却闪露着一丝审视。 顾晓鹰敏感到了这目光,他应该加上更有力的一着:“一下也想不起来什么。 对了,有件关于他的小事挺有意思的,当时很多人都知道。文化革命中,他领过一 支十来个人的战斗队,除了他,其余全是女生。有两个女生为了他还争风吃醋打破 了头。其中有一个女生还咬破手指用血给他写了封情书。” “还有这事?”连景立贞也注意了,“他光愿意和女生混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