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引了许多男性的烫热目光 有人捅了捅“说破天”的腰,努嘴指了下路国庆,人群又静下来一点儿。这位 章老师的女婿也是内院秦部长家的客人。“算了,算了。说啥呀,人家部长也是出 生入死挣来的,咱们眼气什么?”“真的,谁让咱们不是部长的。”“说破天”和 人们的口气一转,都自嘲自损、拖腔拖调地放开凉话了。郎德大站在那儿一时不知 道该说啥。 路国庆感到了众人的目光,他觉得有点儿难堪。在众人的注视下,他走到章茜 身边轻声说:“章茜,咱们也去吧,月会该开始了。” 章茜为难地看了看父母。 章生荣说:“茜茜,你和国庆放下活吧,回屋洗洗,换换衣服。” 两个年轻人进到屋里。十四平米的一间房,很阴暗。章茜与父母三个人住,显 得拥挤。父母是张老式双人床,女儿是张单人床。双人床床头立着两摞箱子,算是 与女儿隔挡开的屏障。单人床上一年四季挂着蚊帐,更算是一层隔帘吧。 “你洗吧,先在红盆里洗洗手,再在这个白盆里洗脸。”章茜倒了水,“不晚 吧?”她小心地察看着路国庆的脸色,唯恐他不高兴。 路国庆洗了,章茜跟着洗。 “你不会换条好点儿的裙子?”路国庆打量着章茜刚刚换上的蓝筒裙,不满地 说。 章茜又换了一条对褶裙。“这条行吗?”她请示着路国庆。 “怎么不穿那件新买的连衣裙?” “领口太大了,都快露胸了……” “怕什么?要的就是这现代化风度。” “我不好意思穿。” “真是小家子气,永远上不了场面。”路国庆有些生气了。 他实在看不上章茜这股子小家碧玉的怯巴劲儿。当初追她时,也曾头昏脑热过 一大阵,写了不少情诗。可是得到她之后,她身上那种小家子气太拿不出去,常常 让他生出轻视。章茜敏感到这一点,越加自卑,越加对他察言观色。结果,也越加 剧了他的轻视。他有时候真想和她断了。可是,章茜确实漂亮。每当她走在外面, 吸引了许多男性的烫热目光时,路国庆又能不断追寻起自己有过的痴迷的热情。不 过,他很少再为她写诗了。 “行,我穿。”章茜像棵小草似地低下头,顺从地说。 “我就不喜欢你这副可怜巴巴的样子,你干吗什么都得服从我?你不会有点儿 个性。你想穿就穿,不想穿就不穿嘛。” “我怕你生气。” “你这样我更生气。” 章茜抬起眼看着路国庆,快要哭了。 “好了,你愿意穿什么就穿什么吧。我过去写给你的诗呢?” “在呢,……干吗?”章茜看着路国庆,神情紧张地问。她怕路国庆要回去一 把火烧了。 “我要找两首,今天在哲学——艺术月会上,我也许要朗诵朗诵。” “干吗要朗诵这个?”章茜略松了口气。 “就是这活动内容嘛。还在不在?在了给我找出来。” 章茜顺从地打开箱子,从最下面拿出一本高级相册,递给路国庆。 “我要的不是照片,是诗。”路国庆不耐烦地说。 “在里头呢。” 路国庆疑惑地看了一眼,慢慢掀开了相册的封皮。第一页。 他的心震颤了,像听到高山古寺的一声钟鸣。透明的胶膜下是一张八寸大照片, 他站在长城上,气概豪迈地面对着万里山河。一股扑面而来的苍莽诗意。照片下面 横着一条淡褐色的电光纸,上面镶着几个红绒布精心剪成的字:“我就是诗。” ……“知道我是什么吗?”他搂着章茜,并肩站在八达岭长城的烽火台上,迎 着劲风,望着塞外苍茫秋色。 “不知道……”章茜靠着他,腼腆地说道。 “我就是诗。”他铿锵有力地说…… “这张照片我没有放啊。”他说。 “我去照相馆放大的。” 路国庆看看章茜,又看看相册,心中有些感动。他一页页往下翻着相册,更惊 愕了。他写给她的那些诗,一页页原稿都像照片一样精心贴在透明胶膜下,周围镶 着雅致的花边。“你怎么把诗都贴在相册里了?”他问。 “我怕它们损坏了。”章茜低声说道。 “可这纸一贴在上面,就和后面的胶粘在一块儿了,拿不下来了。” “能拿下来,诗稿后面还垫着一张薄纸。” 一页页相册翻过去。他写给她的每一张小纸片,哪怕是一页台历纸,两行诗, 都精心地贴在了相册中。他真切地感到姑娘的心。同时感到着自己的丑陋。他把章 茜轻轻搂过来,吻着她浓密的黑发。 “别拿这诗稿去了。”她轻声说。 “为什么?” “我怕你弄坏了。” “不会,我念完了再拿回来。” “不要拿原稿,我这儿有打印件呢。”章茜又从箱子里拿出一本小册子,他写 给她的诗全部都打印在里头。 “拿这个去吧。”她说。 “你弄这些我怎么一点儿都不知道?” “这是我的秘密呀。”章茜快活地笑了。 “咱们走吧。”路国庆温情地吻着她。 半晌,她轻轻推开他,娇嗔道:“那我就穿那条红裙子了,啊?”她好长时间 没有这样撒娇地说话了。 “行。”路国庆搂着换好衣服的章茜,朝屋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