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投意合且志同道合 当季炜介绍皇莺时,其他女人都用略含尖刻的目光打量了她一下。她的相貌让 她们有些轻视——打扮得倒挺时髦——也使她们增添了自信。 而男人们看着她那样自以为美地谦虚着,又那样与丈夫你说我嗔地露着恩爱劲 儿,都感到有点儿肉麻,也为丈夫感到一点难堪。为了掩饰这种心理,男人们愈加 大声地起着哄,使小夫妻俩陷入一种更加脸红心跳的幸福之中。 “我来评价一下,”秦飞越伸手摆了摆站起来说道,“一对恩爱夫妻,情投意 合且志同道合。男的是英姿勃发,女的是小乔初嫁。天造地设。怎么样?” 人们拍手大笑。 “不过,我还要补充一句,”秦飞越接着说道,“他们所求者甚大,所志者甚 远,说白了,古今中外的作家,没有几个人在他们眼里,当代中国作家更被他们视 为糟糠。对不对?” 又是一片哄笑。 第二位自我介绍的叫祁剑锋,编辑,摄影家,二十七岁,中等个儿,戴着深度 近视镜,小眼睛,发际很高,黑黄脸愈显长了,说话时总要稍稍往前送着下巴,显 得有些结巴,加着有些急的手势,露出一嘴整齐的白牙。 当他自我介绍时,其他女人们便都下意识地将他与自己丈夫比较了一下:男人 的相貌倒是其次的。天下的女人在生活中几乎每日每时都在不自觉地做着这种比较。 爱丈夫者,有意无意地给丈夫加着分,不爱者,则有意无意地给丈夫减着分。 祁剑锋扶了一下眼镜,开始介绍他的妻子。 男人、女人们的眼睛都有点儿亮了。他的妻子蓝秋燕很漂亮。娇小白嫩,眼睛 黑亮,笑起来白中透红的瓜子脸便会现出一对酒涡。她总是有意无意地在脸上做出 着酒涡:“我昨天刚从美国回来,时差还没倒过来呢,他就非拉我来这儿。”她在 嗔责丈夫的同时,似乎无意地炫耀了她刚出过国的事实。她在国际旅行社工作。 女人们开始在心里暗暗评价她——从相貌到风度到气质,这种评价往往还潜含 着与自己的比较,潜含着嫉妒和对评价对象的贬低。 男人们则在说笑掩护下进行着对一个漂亮女性的注视,只不过因为她是朋友之 妻,而且丈夫就在旁边,所以,这种注视并不那么含有过浓的性色彩。而拿她与自 己妻子作比较,却是人人不自觉地做的事。 第三个站起来自我介绍的就是最后进来的路国庆了。 这位已颇有名气的年轻诗人有着一头茂密的黑发,浓眉,炯炯的大眼睛,在满 屋文人中显得很突出的强健体魄。他站起来时,人人都能感到他肌肉发达的身上溢 射出的热度,像一个运动员。 李文敏看着他,不禁又移动目光扫视了丈夫一眼,心中闪过一个奇怪的念头: 秦飞越真该加强体育锻炼,看他那瘦胳膊瘦腿的样子,太像豆芽菜了。 路国庆开始介绍他的未婚妻。一个普通的打字员,平庸黯然。但她的美丽是出 众的,像块晶莹的翡翠在满屋烟气中放射着光亮,吸引着男性的目光。这让路国庆 感到满足,好像她是他写就的一首受到赞誉的诗。章茜在人们注视下垂着眼端坐着, 双手放在膝上轻轻捏着手绢。 她刚才怎么跨进这个内院的? 她在大杂院的人群中穿过,在人们的注视下踏上石阶,她一级级向上走着,感 到自己背后的目光,那里或许也有父母的目光。她不知道是怎样走进院子的,又怎 样走进客厅的,她只知道自己一直跟随着路国庆,感到他臂膀的热力…… 秦飞越又站起来了,说道:“我来评价一下路国庆之未来的夫人。” 章茜顿时涨红了脸,头埋得更低了。 满屋人又为秦飞越将要表现的幽默预支了活跃的欢笑。 “我发现一个真理:天下的美都是突然间发现的——怎么样?这也算是我秦某 的一句格言吧?哈哈,言归正传。章茜就住在我家外院,以前那么多年我从未过多 注意,只依稀有个印象,外院东厢房里有个瘦小的姑娘,并不好看。有一天,我突 然发现:她已变成一只漂亮的白天鹅了。老实说,那几天我真有点儿神不守舍,转 来转去的还想能再撞见她。可还等不到我清醒过来,章茜已被我们这位青年诗人搂 着躲进夜晚的树影里去了。” 众人又哈哈大笑起来。 十来对人一个接一个自我介绍着。直到最后,还未见李向南来。 小莉很兴奋,她此时并不太在意李向南什么时候来。她感到自己在满屋女性中 最优越。像皇莺那样的就不用比;李文敏也一般;蓝秋燕长得不错,可气质有些做 作,像职员出身的小女子,再说,不过是个旅行社的干事;章茜很漂亮,可怯巴巴 的,太没风度……还是自己最活泼、最可爱。而且,正因为她是一个人来的,不属 于任何一个男性,所以,她发现自己最受到男性的恭维。 她觉得自己像个快活旋转的彩色风车。 “小莉,你和罗小文坐一块儿吧,他也是一个人来的,你们暂时凑一对儿。” 李文敏把一个戴眼镜的、有点儿腼腆的年轻人领过来介绍给她。 这是个搞系统工程学的研究生。 小莉大方地说:“我正想懂点儿系统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