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进退退,势均力敌 昏暗的空间中越来越增加了黑色,好像有只巨大的手把墨一点点洇入空中。路 灯显得更亮了一些。在路灯照不到的松柏浓密的地方,则显得有些黑糊糊了。这段 路离公园大门不远,散步的人比较多了。当然,大多是年轻的恋人。两个人沉默地 走着,准备走过这段人多的路,穿过倚望楼前的空地,到景山那一侧再谈。 前面路灯下一片喧闹的喊声,他们站住了。见两个小伙子在路两边一左一右奋 力拔着绳。绳子把路拦住了。绳子两面站着四五对被拦住的年轻人,还有几个老人。 他们走近人堆,看见这两个隔路拔绳的小伙子都涨红着脸,拼尽全力往后蹬着,拔 着,进进退退,势均力敌。然而,他们手中的绳子呢?怎么看不见呢?难道是无形 的绳?即便是透明的绳子也应该能看见啊?林虹和李向南交换了一下诧异的目光。 被绳子拦住的游人们也都在小声议论着:“你看见绳子了吗?”“没有啊?”“是 看不见的绳子?”“可能吧。”……然而,谁也没有向前迈一步。因为谁都不能不 相信前面有根绳子。马路中间站着一个当裁判的小伙子,他正弯着腰,盯着绳子 (?)中间系结标记的移动,用力向下挥着手喊道:“好,往左挪了。好,又往右 挪了。加油。看谁最后胜利。两边的游人请等一等,往后靠一靠,千万不要碰着绳 子。 这是一场意义重大的决赛。”游人越聚越多,没有人看见这根绳子,然而, 任何人似乎都不怀疑这根绳子的存在。一种神秘的气氛笼罩着他们,不少人如在梦 中。 拔河比赛没完没了地进行着。李向南看了一会儿,微微一笑,拉住林虹径直穿 过绳子走了过去。当裁判的小伙子伸手没拦住,一时愣在那里,那两个拔绳的小伙 子也有些发呆,随即都仰身跌倒了:“绳子断了,绳子断了。”接着又从地上爬起 来,冲李向南嚷道:“你为什么弄断我们的绳子。” 李向南冲他们幽默地一笑,便挽着林虹的胳膊接着往前走。身后留下了小伙子 的喊声和疑惑不解的游人的纷纷窃语声。 “他们手中没有绳子吗?”林虹问。 “如果你承认有绳子,它就存在了。”李向南答道。 “那些年轻人是在做游戏吗?” “可能吧。” “我想到外星人了,一股神秘气氛。” 他们走着,那慈祥的、娓娓动听地讲述着北京传说的老人的声音,似乎又在身 后响起来,显得很近,又很遥远。林虹不禁又往后看了看。 过了倚望楼,这段路又显得清静了,两边的树黑魆魆的,月亮在树梢上投射下 金色的光辉。两个相挽的青年男女迎面走来,在他们面前客气地站住了:“先生, 早班车几点钟有啊?” “早班车?五点钟。”李向南答。 “那现在就有了,是吗?” “现在?现在是晚上啊。” “怎么是晚上?这已经是早晨了呀。我们在这公园里逛了一夜了。你们看,不 是已经五点钟了。”两个年轻人不约而同地伸出腕上的手表。 “别开玩笑了。” “你们不相信?”对方惊讶地看着李向南和林虹,然后相互望了望,“咱们问 问他们。”他们指着又走过来的几个年轻人说。 “是呀,现在是早晨呀。”这几个年轻人也认真地说道。他们一点没有开玩笑 的意思。 “真能开玩笑,好了,你们走吧。”李向南说。 “怎么开玩笑,的确是早晨啊。你们不相信,再问问他们。” 路上又缓缓走来两个中年人。 “的确是早晨啊。公园今天开门早,我们刚进来。谁说是晚上?”两个中年人 竟十分诧异地看着李向南和林虹,好像怀疑他们神志不清似的。 林虹观察着他们,对方没有一丝作戏的神态。一瞬间,她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 了。是晚上吗?她想了想下午的事儿,想了想景山讨论会的事儿,想了想刚才和李 向南的谈话,整个流程她都没有中断地想过了一遍,应该是晚上啊?她掐了掐自己 的手指,很明确的疼痛。并非梦境啊。 “别开玩笑了。”她说,但感到自己的声音并不很坚决。 面前这群人都瞠目结舌地看着他们两个人。“你们是不是开玩笑?”他们说, “没有开玩笑?那是不是神经有问题?” “你们不相信现在是早晨?瞧,那边又来人了,咱们再问问他们。”一个年轻 人说。 又一对年迈的夫妇相挽着安详地缓缓而来。 “现在是不是早晨?是啊。现在是早晨五点。”老头儿诧异地看看这堆人,抬 起手腕看了看手表,回答道。然后挽着老伴缓缓走了。走了一段路,又回过头狐疑 地看看这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