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不知道结婚是一种契约 看见范丹妮耷拉着手提着皮包精疲力尽地回到家里,孟立才站了起来。 “是你?”范丹妮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有什么事?” “咱们盖了新房,我是想请你回家看看。” “我和你的家没关系了。”范丹妮慢慢抬起手,把皮包挂到衣架上,拿起凉水 瓶倒了一杯凉白开,仰头慢慢饮尽,又心不在焉地哐当一声放下玻璃杯。她不看孟 立才。 “希望你这两天能回去看看。我们现在总还算一个家庭。”孟立才对着范丹妮 脊背说,又转头对范书鸿无声地苦笑了一下。 “到明天就不算。”范丹妮懒洋洋地说,“懂吗?” “我懂。”孟立才绷住嘴唇,露出凶悍冷峻的线条,“分居三年就成为事实上 的离婚。是吧?可现在不是还没到明天吗?” “离十二点没多少时间了。” “那在十二点以前,我还总可以以丈夫的名义和你谈几句话吧?”孟立才克制 而礼貌。 “谈吧。” 孟立才看了看坐在一旁的范书鸿,老历史学家茫然失措地看着他们。他的鬓角 比半年前看去白了许多,脸上的老人斑也明显增多了,他与周围拥挤不堪的房间溶 为寒伧卑微的一体。孟立才微微动了恻隐之心。他不想把报复的刀刃插到岳父的心 窝里了。他只需面对范丹妮说话。“我们到下边走走好吗?”他看着范丹妮说。 “要个别谈谈?”范丹妮嘲讽地一笑。刚才自己要和胡正强个别谈谈。现在是 孟立才要和自己个别谈谈。看来,不光是自己在扮演可悲的角色。 “爸爸,我们下去了。不影响你们休息了。”孟立才说。 “好好,你们心平气和点儿。”范书鸿不知说什么好。 一盏高压水银灯像月亮一样苍白地照射着几幢楼之间的一块空地,一棵棵柳树、 杨树罩下一团团模糊的黑影。在一垛混凝土预制板的旁边停着一辆漂亮的红色摩托。 周围楼房大多数窗户都黑了,只有不多的房间还亮着灯。 “要说什么就说吧。”范丹妮在树影中站住冷淡地说,好像快要睡着一样。 “你真的把多年的夫妻都忘了?”孟立才在黑暗中问。 “忘了。”范丹妮极不屑地答道。她双手伸在衣服口袋里,眼睛矇眬地望着远 处楼与楼间隔中显现的马路。 “你知道不知道结婚是一种契约?” “契约是可以撕毁的。” “在你倒楣的时候,你找了我;你得意了,地位变了,就撕毁契约?” “怎么了?世界上的事情就是这样。” “你过去那些都是假的?”孟立才的声音开始发狠。 “过去想和你结婚是真的,现在想和你离婚也是真的。” “我要不同意离呢?” “三年过去了,你现在不同意离还有什么用?” “我到法院告你,告你有第三者。” “愿意告就告吧。”范丹妮转过头看了孟立才一眼,“还有事儿吗?” 孟立才紧紧咬住嘴唇。“你后悔和我结婚是吧?”过了好一会儿他问。 “也说不上后悔,那是我的命运。” “我到底哪儿对不起你了?”孟立才从牙齿缝里阴狠地往外挤出问话。 “没有。我不想和你在一块了,受不了你啦。” “你说你不想要孩子,我答应了你。你说你不想和我睡觉,我忍着也答应了你。 你说你要调回市里来,我也没拦你。我等着你回心转意,我哪儿不仁至义尽了?” “关键是我不爱你了。”范丹妮干脆地说。 孟立才沉默了。“我知道你看不上我了。一个山区的穷教师当然比不上那些作 家导演了。”他讽刺地说。 “随你怎么说。” “好吧,”孟立才把暗红的烟蒂狠狠扔到地上,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很大的照片, “这张照片送给你吧。” “我不要。” “这不是我的照片。这是一个你应该认识的女人的照片。” 范丹妮审视地瞥了孟立才一眼,接了过去。借着柳树筛下来的斑斑灯光,可以 看出照片上是个很漂亮的姑娘。 “漂亮吗?”孟立才在一旁问。 “漂亮。” “比你呢?”孟立才的声音中含着恶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