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尔抱着理查德的脖子
我握着露尔的电影胶片,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插进放映机里。
金色的沙滩,海天一色。
窗前,露尔抱着理查德的脖子,舌尖娇滴滴的像流汁的柿子,“没有想到我们
是在百慕大的海滩别墅里。我真想永远和你在这里。” “永远都太短暂。”你把
露尔的红色吊袜带褪到地上,把她抱进牛奶浴的螺旋浴盆里,你脱下短裤,也跳了
进去,她的嘴唇焊住你的嘴唇,她的舌头绕着你的舌头。她跪在你的面前,疯狂地
吸吮着你,她的脸上溢满了牛奶。
她狂吻着你,“你爱我吗?”
你吞噬了她的嘴,“爱情,爱情是个动词。羽毛在呼吸里,火上浇着泪珠。”
她奶声奶气,“我爱你胜过世上的一切。”
“我的爱神,我相信你说的是实话,虽然我知道你在撒谎。”
露尔鱼跃到你的身上,两腿钳子一样夹住你的腰,“你更爱我还是爱她?”
“两人都像云彩,自成一体。”
“谁更好?”
“我从不让一个人压过另一个人的颜色。”
她的头钻进奶浴里,探出头时,咯咯笑起来,“我是不是应该教给她一些我的
绝活?”
我关上了放映机。我的一只隐性眼镜从汪洋的泪中涌了出来,另一只沉溺在眼
底。
在脑浆决堤的时候,我投奔了吉米。
他启动了跑车,“我带你去一家剧院。”
他开进山上的一家精神病院,告诉我,理查德的父亲是这家医院的投资人,里
面关满了史东父子遗弃的女人。吉米带我走进最危险的病区。
一个女病人急不可待地扑入吉米的怀里,又一个女人出其不意地扑过来。他的
手平静地挪开她们。她们呼唤他时,倾吐着压抑已久的激情。一个女人见到他泪流
满面,他让护士立即给她吃药,温柔地拍着她的肩膀,告诉她,一切都会好的。他
象个戏剧大师,导演着她们悲剧的最后一幕。
每个病人向他倾诉,倾诉到让精神病医生都能听出一脑门子皱纹,可是他的脸
上永远闪着理解万岁的笑容。他不是呼风唤雨的男人,他的力量在于对歇斯底里的
女人的宽容。
我禁不住说,“这里的病人都深入骨髓地爱你,这种爱随着药物而加深。”
“这并不是好事。”他笑容可掬地看着我。
我不由自主地说,“在这么残酷的环境,你的温柔是唯一的温柔。在最沉痛的
舞台上,你的脸上放射着阳光。你是我看见的最纯洁的男人。当我看见你的纯洁的
笑容,我突然明白,人生本来这么简单。”
他仿佛面对着心电图,活在人生的最深处,他说,“这些美丽绝伦的女人都是
理查德父子抛弃的女人。在理查德眼里,她们是一个人。她们别无选择地自我践踏,
脑子里时时氢弹爆炸。凡是进到这个病区的病人,再也走不出去,除非死亡。她们
都死于爱情这个杀手。”
我看着理查德父子的这些美女,“没有想到精神病院这样寂静。”
“这里用药换来了寂静。”
“假如给病人停发一天药物,会发生什么?”
他叹息,“一次护士疏忽,忘了给病人服药,一个病人竟然一头撞碎了颅骨。
医院里有几个身怀绝技的力士,他们会把最疯狂的人制伏在电椅上。”
我看着她们自我虐待的脸,这些美丽绝伦的女人刚刚二十几岁,就在情场上成
了先烈。
我攥住一个病人的手,让她给我力量,她对我笑着,她的电疗后的笑容给人一
种含笑九泉的恍惚感和安全感,我说,“其实我也是病人,开始还踌躇满志,渐渐
思路不再清晰。自信消失,阵阵焦虑,夜夜失眠,直到不可救药。对热爱的人恶言
恶语。从极乐世界到悲惨世界,仅仅是面对面的距离。也许我一事无成,可是只要
我活着,我就不安、恍惚、焦灼、惶惑。”
你笑着,“你在试验我的承受力吗?我其实不像你想的那么坚强,我也很脆弱。
我担心我一脚陷进去,再也不能自拔。”他攥住我的手,“我也是悲观的人,越悲
观越超脱,越悲观越自由,越悲观越狂喜。”
沿着幽黑的深墙,我们散步到月亮降落。惨白的月光下,落叶象一张张病历。
我们走在精神病院的树林里,谈起灵魂,谈起人生驾驭人生,谈起死,谈起我是谁。
我们在灵魂的档次上,交谈着人生的实质。
那个时刻,吉米是我的万能钥匙,突然打开了束缚我的沉重的锁链。借着一把
药的力量,我对他谈起自己的超脱,谈起禅宗的后劲。
忽然我压抑不住说,“我只有一次人生,我绝不放弃。如果在精神病院里告诉
你,我想理查德想的骨头直疼,你是不是觉得我疯了?”
吉米吻着我的冰冻的手尖,“你疯得可以,完全不逊色这里关着的女人。我不
能忍受看见你为任何男人沉沦。你是个梦想家,你就假设你的美象埃及女王一样激
发男人的灵感,你的眼睛容纳了莎士比亚全集,为什么这样的艺术杰作被爱如此摧
残?生活怎么这样对待你?”
吉米搂住我的肩,“任何时候,一定要记住,这个世上还有我。我可以为你出
生入死。”
泪水淹没了我的脸,“吉米,你是圣人,我来生一定作你的妻子。”
吉米握住我的手,“好吧,我的来生的妻子,今夜在精神病院里,我也对你发
下毒誓,除了你,我终生不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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