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冲进录音棚(1)
再也压抑不住心痛,我冲进录音棚,昼夜灌制CD《恍神公主》。
录音棚是我惟一的容身之地。我在64轨的混频器上,摆上我自己的灵位。我把
你最喜欢的我的特写放大成遗照,白色花圈,白色挽联,我点上一柱香,对着麦克
风泪如倾盆,一唱就是一夜。
自己作曲,自己作词,自己配乐,自己配上舞点。音符天生就潜伏在我的细胞
里,从我的手指缝里流淌出来,从我前世被割断的喉管里哭泣出来。
我披蓑戴笠,雨中登上了长啸台,亲手拉开电闪雷鸣的帷幕。我的喉咙里,有
一口气,再不吐出来,我就会气绝身死。在山谷中,回声这样磅礴。那个刹那,我
忘记了我是谁。
我在青春的季节,已经告老还乡。过早的遁世,让我听见山下的回声。我的脚
下,雷与电还在酝酿。我的面前,大海涌起白色的迷宫。我摇着芭蕉扇,在野火里
乘凉。在料峭的冷箭面前,我合上空门。在最后一张通牒前,我平静地打点会见上
帝的行装。
当我向你奔来,窈窕的落日,象火焰里拴在柱上的枣红马。风暴绽放出鸥群,
泪水升起彩虹,信鸽穿过风筝,飞飘过我们身后的岁月。如果你在银河,我会冲进
闪电。如果你在飞碟上,太阳也挡不住我。谁能料到,这场暴风骤雨,会是一场天
灾人祸。
在海市蜃楼的台阶上,我让大海掀起魔毯。当我清晨而来,阳光设下吊桥,海
岸象一把扇子,让岛屿翩翩起舞。夕阳在大海的马上,解开紫罗兰裙,大醉而归。
突然,晕眩的浪头,吞没了梦中的女人。漩涡里升起的太阳,对正在下沉的人,无
济于事。倾斜的海岸线上,落日直立着喉咙。我从来没有找到自己的海,就放声歌
唱。
我把CD寄给了理查德。没有想到,三个星期后,《恍神公主》登上摇滚音乐排
行榜。打开广播,十几个摇滚电台的DJ分别播放我的16首情歌。一个月后被美国音
乐奖提名新生代艺术家奖。
我给你打电话,可是秘书说你在东部,监制电影。我知道,就是露尔的这部电
影。
我躺在床上,看着电视上的发奖仪式,麦当娜闪耀着她永远美丽性感神秘的微
笑,揭开提名人的信封,呼唤“恍神公主”,全场掌声鼎沸,可是没有人上台领奖,
主持人打破冷场,接过奖杯,笑着说,“恍神公主是个幽灵,徘徊在火星的上空。
我坐宇宙飞船把奖杯给她送去。”
恰好电话响起,吉米激动地说,“恭喜你,为了这个奖,理查德比竞选总统还
大张旗鼓,一支捧星队伍为你揭竿而起。摇滚杂志写你是盘古开天的音乐之神,你
看看这期音乐杂志,你上了多少封面,多少你的专评,说你打破了摇滚乐,开创了
恍神音乐。他让你今年同时拿下葛莱美和MTV 大奖。他还要把你的歌用在电影插曲
上,拿下奥斯卡奖。理查德是推动你的摇篮的手。他要让世界知道你是谁,让世界
知道他发现了什么。他说,天才是上帝给大地的礼物。埋没天才就是犯罪。已经是
信息时代了,真正的天才不会被埋没。你有理查德这样的铁腕推手,你的唯一对手
就是你自己。他说,‘这世上有天生坐轿的,有天生抬轿的,我的恍神公主就是天
生坐轿的命,我就是天生为她抬轿的人′。”
我说,“他为什么不自己告诉我?”
“我记得那天他听了你的CD,兴奋地来到我的办公室,他引你为傲的那种神秘
激动的表情,我从来没有见过,从来没有。他谈起你的每首歌曲,话语中充满了骄
傲、敬意和惊喜。他说,你的艺术,没有人可以模仿。你的风格,没有人可以取代。
他说,艺术,就是征服,就是创世纪,就是横空出世。他说,假如有神,你们怎么
能忍受不是神。你们两人生来都想统治世界,统治欲是你们激发性欲的迷魂药。你
们已经药物上瘾,没有解药。你们是两个魂缠绕在一起。”
“他为什么不自己告诉我?”
“他说,他和你是神交。根本不需要语言。孤独是一座岛屿,使你远离尘嚣,
找到自己的灵魂,创立自己的王国。艺术的巅峰从孤独中攀登。人的全部尊严就在
于灵魂。暴力唯一不能摧毁的就是灵魂。金钱唯一不能瓦解的就是灵魂。他说,你
的手指在键盘上一翻,你就一个箭步跨到银河系,你的音符都是星空与星空的对话。
听你的歌声,有一种被你的魂缭绕的感觉。他每天都听你的歌。我也每天都听。我
的朋友是环球演出公司的老板,他急着和你签200 场演唱合同。” 我说,“我
现在的心情,如果上台演出,我会疯在舞台上,因为我每天和你,我的心理医生必
须交谈六个小时,不然我就气绝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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