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不是性奴
我的担架被抬上急救车,你坐在侧椅上,攥住我的手。急救车鸣笛转动着红灯
冲过一系列红灯,我们刻不容缓地去见一位瞎子算命大师。
在烛光扑闪的房间里,我躺在担架上,算命大师摸着我的手纹,摸着我的颅骨,
“你的骨头里射发着神秘气息。你必须随时携带你的亲属的电话,以防万一。你拥
有无尽的财富,可是又一无所有。”
你焦虑地问,“为什么?”
她平静地说,“谁能解释命运?太多的不为什么。”
她依然摸着我的膝骨,“你一生至少有十二个丈夫,可是你注定一生孤独。”
你打断她,“我们的命运是什么?我们两人都是瞎子,只能听从你摸出的结果。”
她的第三只眼睛凝视着你,“你至少有一千个情妇,可是你也注定一生孤独。
你们两人都环绕着神秘气息。如果连环在一起,就是双重黑色轮回,什么都可能发
生。”
你眼光深沉,“输赢并不重要,而是游戏的过程。我重视旅程,而不是目的地。
这是上帝的幽默。我们在上帝的游戏中只是玩偶。我们只是上帝的典当品。”你摸
着我的手纹,“这是人生最精彩的戏剧。谁能逃脱冥冥之中不可逃脱的命运?历史
到了光学时代,可是人生依然逃不过难以想象的残酷和死亡的诅咒。”
神眼摸着你的膝骨,“你们的敌人是时间。从今天起,你们欢蹦乱跳的时间开
始倒数。”
你凝视着我墙上的身影,“我们来到这个世上本来就不长。我决定了,你出院
以后我就和你筹办婚礼。”
算命大师让你洗牌,如果黑色梅花代表厄运,你翻出的四张都是黑色梅花,她
袒露了牌上的咒语,“对于你们,婚礼并不是童话。”
出院后,我们扮成罗蜜欧和朱丽叶,坐在马车上,穿越森林。
你的胳膊搂着我,“我们前世就是丈夫和妻子,我今天才意识到。”你吻着我
的太阳穴,“我真想拥有你。”
“多久?” 你吻着我的睫毛,“一旦拥有你,我再也不放开你。”
突然,你看着窗外的森林,脸上换了一张冷面,声音骤然没有温度,“我请教
过几个算命大师,他们都说你会克死我,说我们在一起必死无疑。”
我不敢相信地看着你,“都什么时代了?只有愚昧的人,才迷信。”
你看着窗外,“我对我父亲讲起你,我一定要拯救你,他说如果这个世上有一
个人需要拯救,就是自己。他认为我根本不需要一张合同的捆绑,就可以得到任何
女人。他说我见到美女就穷追不舍,怎么能和一个女人死守一生?这确实是致命的
杀手锏。如果你能帮我解剖这个根,其它枝节就迎刃而解。”
“我以为真爱无敌。”我抚慰着我的肋骨。
“这个想法很浪漫,不知道能不能兑现?”你叹息,“婚后你发现我的身边有
别的女人,你怎么办?我怎么办?我最不想伤害的人就是你。你知道我,我唯一能
献给你的就是诚实。我不能容忍我和你之间还花哨着秘密。即使我有别的女人,我
也要让你知道。如果婚后我发现婚姻是一场错误,我会不回头地离开,你呢?”
我说,“我在结婚证书上签字的同时,也在离婚证书上签字。”我宽慰着我的
阵痛的肋骨。
你抚摸着我的头发,“对别人轻而易举,对我却是生死抉择。每当我铁心和你
豁出去,命运就给我迎头一棒。我想如果我能拯救你,我早就是救世主了,我也许
就不是那个人。”
“什么意思?”我镇定着我的肋骨。
“我的意思是,有人为了梦舍身取义,可还是和梦擦肩而过。有的梦就是不能
实现。我想说,对我期待不要太高,我不能担保未来。就让我的心和我的大脑拳击
下去,他们还需要奋战多少轮,完全依赖你的再教育。”
我看着我们的装束,缤纷的玫瑰缭绕着我们,“我以为我们是罗蜜欧与朱丽叶。”
“罗蜜欧和朱丽叶被浪漫化了。现实比任何书都复杂。”
我撕开脸上的纱布,从随身的医疗包里抄出酒精,向脸上泼起酒精,我脸上的
痛远远抵不过心口的痛。
你眼光无情,“我们能不能享受一下森林的美?只要谈起婚姻,我的情绪就螺
旋到下水道里。我不可能停泊在中世纪的发明里。”
每当想起你,我感到一种燃烧的气体,蒸腾在我的大脑里。这种燃烧的气体,
栖息在我的捕捉不到的细胞里。这种气体,有时象一个顶不出气的高压锅,在我的
大脑里,骤然爆炸。
我推开马车车厢的门,疾跳出去,你也纵身跳下。你一把没有抓住我,我从山
坡上滚了下去,你也翻滚下来。你一把抱住我,绝望地吻着我脸上的纱布,“你再
也跑不掉了。我需要吻你十个小时让你镇静下来。”我搡开你,你笑着,“我们能
不能不打架?从两千度降到零度只是分秒之间,你骤然降温的太快。”
我推开你的手,冷冷地说,“你两千度,我就是两千度。你零度,我就是零下
两千度。”
你吻着我的头发,轻声说,“打架需要对手。我们是一对打架高手。就象桥牌,
越打越心花怒放。双人花样滑冰,越拼越默契。”
我一声叹气,“你一口一个爱死了,你污辱了爱情这个字。可惜我们这身罗蜜
欧与朱丽叶的花束,你根本就不是罗蜜欧,你践踏了罗蜜欧。”
你理直气壮,“知道恩怨一辞的来历吗?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施了恩接着就是生
怨。为了不让你生怨,请千万不要再施恩了,这个行李我背不动。”
我手里的玉兰花顿时枯萎,一瓣瓣萎缩在我的脚下。
我当即把脖子上的翡翠护身符摘下来,绝望地掰成两半,把一半送给你,另一
半扔给魔鬼。
“你不会又想不开吧。”你看着手里的翡翠,说,“你说翻脸就翻脸,我已经
看出,你根本做不成好妻子。” 我说,“对了!天下男人都这么说。”
你攥着手里的碎片,“为什么?”
我解气地咬着每个字,“因为我不是性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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