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在梦里
只有在梦里,我和你才能百无禁忌就让我对你的干柴烈火,只压抑在沉默之中。
就让我对你的万丈瀑布,只含蓄在血液之中。就让我对你的千言万语,只倾诉在眼
神之中。
一
你把我的轮椅车推到教堂里。
在庄严的圣乐中,我们一同跪下,向上帝祈祷。
你说,“今天我跪在上帝面前,感谢上帝送给我东方的天使。我承认,我不是
圣人。我从来也不冒充圣人。我是花花公子,可是我对她的感觉和对任何女人的感
觉完全不同。我的一生也在寻找我的另一半。我也渴望她的无以伦比的触摸。我会
拿世上昙花一现的肉欲快感和她交换。当我第一次看见她,我知道我找到了我灵魂
中的女神。上帝,我从不想伤害她,可我把她害得遍体鳞伤,我祈求她的宽恕,发
自内心的宽恕。冉冉,你真的宽恕我吗?”
“我不仅宽恕你,还为你钉在十字架上。”我看着拱形苍穹上的一幅幅神雕,
“我对柏拉图的爱情有着千言万语的憧憬。让我紧紧拥抱你的头颅。让我只朝拜你
的头颅。让我只让我的头颅受伤。”
你凝视着我,“小心你到底要什么,也许你真的如愿以偿。”
我的真命天子,我多么想被你诱拐到你的烈马上,我多么想被你引渡到你的悬
崖边,我多么想被你绑架到你的帐篷里,我多么想被你扣押在你的翅膀下,我多么
想被你劫持到你的瀑布里,我多么想被你诱奸到你的岩浆里,我多么想被你强暴在
你的灵魂里,我多么想和你反锁在一个迷宫里。
我有一本黄色日记,像手抄本一样坦白,像手抄本一样危险。坦白到可以把我
打到文字狱里,危险到可以置我于酷刑。我向你坦白了,怎样把你引到我的玫瑰床
上,听我痴人说梦。怎样把你,引进我的玫瑰宫里,看我玩火自焚。怎样把你引进
我的玫瑰浴里,感受我的死不瞑目。
真情不能容忍沉默。可是有一种真情不得不沉默。这本肉欲情书为你而写,而
唯一不能面对的就是你。这是一个禁区,灰烬是它唯一的归宿。我在一个走投无路
的深夜,让它先自行了断。那场大火烧了整整一夜,才把我对你的这把野火,烧成
灰烬。
为了让自己端正和你的关系,我只能把你当成坐怀不乱的柏拉图。在你面前,
我咬破手指,写下血书。
就让我对你的干柴烈火,只压抑在沉默之中。就让我对你的万丈瀑布,只含蓄
在血液之中。就让我对你的千言万语,只倾诉在眼神之中。
就把一颗爱你的心,埋在地下,像酿百年老酒一样,耐心地等下去。就把一颗
爱你的心,藏到海底,像养育千年珍珠一样,沉痛地等下去。就把一颗爱你的心,
存到山里,像磨练万年钻石一样,无期地等下去。
在水晶教堂里,你和我跪在主教面前。在尖拱穹隆下,我们的灵魂,遥望天国。
生平谁也不是教徒,谁也从来没有这样虔诚。
我们的誓言,只有血,能够见证。
你咬破手指,在我的血书上画押。我们,在柏拉图面前,歃血为盟。
在圣歌中,我们的一双血淋淋的手夹在一起。
你说,“你是我的神龛,只有你能够把我领入神圣的境界。让我一生尝试一次
最神圣的爱情。”
我紧紧夹住你的手,“让我们在灵魂里交换王冠。”
就让我们,浑身的欲火,平静成兄妹关系。就让我们,血液里的占有欲,升华
成精神关系。
明知这是一间刑具室,我还是走进去,在七十二道严刑下,我还是缄默着你的
名字。明知这是一个陷阱,我还是跳进去,在挨近地狱的刹那,我还是锤炼着你的
名字。明知这是一个火海,我还是冲进去,在化成灰烬的时刻,我还是隐藏着你的
名字。
我不会在你面前,流一滴泪,就让我的泪水,往心里流。我不会在你面前,言
一声痛,就让我的疼痛,绞在肉里。我不会在你面前,吐一口苦水,就让我的苦水,
沉在血里。
就让我这样孤独下去,你永远也丈量不出,孤独中的空间。就让我这样沉默下
去,你永远也打听不出,沉默中的秘密。就让我这样掩饰下去,你永远也想像不出,
掩饰中的心情。就让我这样忍耐下去,你永远也把握不住,忍耐中的限度。
你合拢双手祈祷,“我们非常幸运有机会体验这种情感,但是这并不是我的初
衷。我也有一个请求,沐浴祈祷和舌头祈祷是两种最神圣的仪式,今天是舌头祈祷,
改日沐浴祈祷,你能做到吗?”
“只要你坐怀不乱。”
“我保证。”你凝视着我的嘴唇,缓缓挨近我,你的舌尖伸进我的嘴唇,触动
我的舌尖。两个舌尖像肝尖在油锅里相迸。突然,你把我拉进你的怀里。舌头像两
条湿透的金鱼,嘴张得可以容下一个橘子。你的舌尖触动我的全身,我浑身不能支
撑,闭着眼睛,听你祈祷。
你的圣洁的声音把我唤醒,“沐浴祈祷时,我们都要赤身裸体,泡在鸡尾酒里,
我边为你全身按摩,边为你祈祷。这样我们的许愿才能显灵。”
我半醉半醒地说,“沐浴祈祷还是等到你把我引到神坛的那一天。”
你掏出一个戒指盒子,送给我。
我激动地打开,里面竟然是一粒药片。你说,“这是十八岁时,我父亲给我的
生日礼物,它是毒药,药性比子弹还干脆地结果大像的生命。我随身携带,分分秒
秒,触摸到与死亡的距离。”
我闻着毒药,丈量着这片药与死亡的空间。
我感谢你,送给我如此昂贵的家传。
你说,“给予,是爱的最高境界。”
我摘下子弹项链,让你掂出份量。我为你戴到脖子上,你吻着发发子弹。
我说“如果不畏惧死,还畏惧什么?”
应该说,你让我在死亡面前,比古人还刚毅。我突然对死,豪言壮语。我不再
胆怯,与你相聚相别。我不再恐惧,与你缘起缘灭。
当你推着我的轮椅车到教堂大门时,你回头看着教堂,声音庄严得像保罗教皇,
“和你在一起,我不知道二十四小时之内我的未来会发生什么样的突变。你可以确保,
我从你的教诲中学到的将用来建造一座神殿,而不是一家酒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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