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上一个月
再这样爱上一个月,我就成鬼魂了我从黑夜的拱门下逃离你,我在岁月的金字
塔下逃离你,我在罂粟花的迷宫里逃离你,我在泪水的浓雾里逃
一
我把手机和电话统统扔进壁炉里,烧成灰烬。
一天不发泄出一万字,我就会窒息而死。我感觉自己是个怀胎十六个月的孕妇,
如果再不释放出来,不是胎死,就是我死。
我在写字台上摆着你送给我的生日毒药,你母亲割腕的刀子,和一把充满子弹
的手枪。死亡,是我灵感的唯一源泉。
听不到你呼唤的地方,就是墓地。孤独,大自然的神殿。疼痛是我的螺旋桨,
在我的内心深处爆炸。
当我最后打上《魔幻杀手》的标题时,我不知自己在这个真空里生死轮回了多
少次。
与世隔绝了不知多久,突然看见后院的百年松树上射进一支支红箭。我爬着梯
子,取下红箭插着的几乎吹冽的信。
我取下红箭插着的信。
V ,
还记得我们的和平暗号吗?
我V 你。你V 我。彼此相V 。
V 。
我在吊床上读着另一封信。
我的公主,
我得罪了你,我非常悔恨,你能给我一次改过的机会吗?
我们为什么一次次打架,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打一次,我就更爱你,更欣
赏你,更珍惜你。我们前世一定是仇家,我今世就是偿还你的债。
我们让彼此陷入悲惨世界。你的幸福对我有多么重要。这些天除了你,我什么
也想不起来。我们能帮助彼此穿过这场风暴吗?我请求你给‘我们' 一次机会。
我们已经走过了这么远,你就这么轻易地放弃吗?没有你,我的心分分秒秒都
在煎熬。只有真爱才受煎熬。我终于明白了你说过的话,心脏就是一块微小的肉,
可是整个身体就靠这块肉撑着。没有你,我真的垮了。
你的粉碎的南瓜。
我在花园的躺椅上读着另一封信。
我的妻子,
你不应该对我们的婚姻幻灭。我们只有一次人生,我们必须奔向我们的月亮。
我们都是幻想家,我们不得不活在月亮上。
每过一天,我就更加爱你。我想你想到月亮上去。我真心希望命运能给我们那
一天。
你的丈夫。
我把你的一摞信揉成纸团,扔进壁炉里,刚点上火柴,我又绝望地从壁炉里取
出你的字迹,铺开,捂在胸口上。
隔世后第一次开车出门,刚下车,头就被一个胶袋蒙住,我被绑架到一辆车上,
双手双腿被紧紧绑住。
解开桎梏时,我不敢相信我在一个芭蕾舞的包厢里,舞台上正在上演“罗蜜欧
与朱丽叶。”
你脸上闪着甜蜜的笑容走进包厢,吻了一下我的手背,“非常对不起,出此下
策,我每天派人盯梢,你一个月没有出门,不接电话,不回E -mail,给你家的松
树上射传单,你也没有回音。你躲避我,可是你躲避不了命运。你知道我随时都要
呼吸你的空气。没有你的空气,我就缺氧,我必须随身戴上你的氧气筒。我怀念我
们打架的日子,如果我是逢场作戏,也就不会打架。你的头上为什么缠着绷带?是
不是夜以继日地用脑过度?”
我说,“头里扎进一个钉子,拔不出来,流血不止,只能用绷带缠上。”
你抚摸着我的石膏板,“胳膊呢,为什么打着石膏?”
“写字过猛,胳膊写折了。”
你认真地问,“手腕呢?为什么缠着绷带?”
“写到手腕脱环。”
你具有忧患意识地说,“这辈子娶了你,责任还非同小可。”你吻着我的绷带。
“里面写到我有多么思念你,多么爱你吗?”
“写了。我们把灵魂摊在肉板上,一刀刀地垛成肉末。不过瘾,又把肉末泡在
镪水里,一切不留痕迹。爱情只是一场幻觉。”
你吻着我的手,“你刚刚十九岁,怎么就如此悲观?”
“这要由衷地感谢你。”
“是的,为了缔造你,我血本无归。”
我禁不住吻了一下你的手背,“你真的想我吗?”
“每天25小时。如果有一种药让我不想你,我宁肯吞下去,可世上没有这种药,
我只能煎熬下去。”
“你可以读我给你的诗集,这样我就在你的身边。”
“我只有在你不给我压力的时候才能读你的诗。”你凝视着我,“我必须招供,
我们打架后,我把你的诗扔进碎纸机。三百首诗切成一条条碎纸。那是个激情时刻。
清扫战场的仪式。我本来把诗集枕在我的枕头下,那些诗都是你的魂,搅得我不能
吃不能睡,我不得不把她绞碎。”
我笑起来,“我很幸运,你没有把我的头扔进绞碎机里。”
你忍俊不住,“我是梦见你的头在我的花瓶里。”
“这个镜头恰好在我的小说里。”我抚摸着你的手,“当你把我绞碎以后,你
的爱停止了吗?”
“更加强烈。”
“你留着所有女人的情书,为什么偏偏绞碎我给你的情诗?”
“因为这些诗让我疯狂,里面太多的火焰,它们必须先成灰烬。我只想打碎你
的影子,结果越打越爱。”
我看着舞台上的罗蜜欧与朱丽叶,“一个月沉浸在恐怖片里,我恍如隔世。我
们当时为什么开战?”
“因为我,边指挥着交响乐队,边回头打猎。”你抚摸着我手腕上的绷带,
“我们的纽带不是战争而是宽恕。我要感谢吉米,我们每天几小时的热线电话,他
宽慰我说,真爱是永远打不散的,因为爱就是宽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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