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下班之后,莫小米依然在办公室东摸西摸。 她不想去赴那个所谓的道馆之约,还在做着垂死挣扎.能拖一秒是一秒。 “小米,快下来呀,有好东西哟!”董事长办公室的刘秘书大叫着跑进她的办 公室,“你干嘛还不走?那么好的东西还不快收?” “什么啊?”莫小米大惑不解。 “哎呀,看来你还不知道,快来、快来!真是的,老板没要求加什么班啊?又 不会多加几毛钱。”刘秘书是和莫小米同期进入吴氏企业的,因为被分配在不同的 办公室,没有直接的利益冲突,所以关系还算不错。 莫小米草草收拾好资料,把抽屉锁好,拿起包包,被刘秘书拉到电梯里,刘秘 书清秀的小脸兴奋得像嗑了药,眼睛更是明亮得像漫画中的大跟腈少女。 等下了楼,看到停在办公大楼前的车子,莫小米才真的傻眼了。 好多好多的玫瑰花! 玫瑰花丛下面是蓝得能映出人影的蓝宝坚尼跑车,车前盖、车顶、车后盖全部 被火红的玫瑰所覆盖,密密麻麻,好像燃烧的一团烈火。 蓝色海洋上面的红色火焰,极端对比的色泽,极端拉风的造型。 这还罢了,最炫的是在玫瑰花丛中央,有着一双真正的水晶鞋,流线的设计, 纤巧别致的造型,漂亮而迷人。 上帝!这是什么跟什么? 如果蓝宝坚尼跑车再换成南瓜马车,莫小米一定以为自己来到了童话世界。 “嗨!宝贝甜心。”车门打开,个子高大壮硕到嚣张的男人邪笑着走出来,身 子斜斜靠在车门上,摆了个自认很酷的姿势。“这是我精心送你的礼物,开心吗? 是按照你那双白色高跟鞋做的喔。” 四周围着玫瑰花车的公司员工发出“喔”的声音,目光同时从车子转到莫小米 的身上。 “小米小米小米!哦,天哪,我快要昏倒了,这真是太浪漫了,而且王子好酷 好帅好性感啊!”刘秘书抓着莫小米的手,激动地围着她转来转去,低声叫个不停。 今天的简忍显然是经过了精心打扮,外穿一件黑色长风衣,里面套上暗紫色羊 毛衫,V 字领露出了性感的锁骨和胸前的一小部分肌肤。他的下身是黑色长裤,鼻 梁上架了副墨镜。 “好酷!” “好帅!” “好有型哦!” 正巧是下班时间,这栋十二层的办公大楼里面的职员纷纷出来,看到这样精采 的一幕都凑了过来,女性员工更是紧盯着简忍不放,好像他是一头美味可口的猎物。 莫小米快步走到简忍身边,压低声音责问:“你搞什么鬼?” “哎呀呀,亲爱的,我是为了追求你啊,为了让你爱上我,我上刀山下火海都 在所不辞。” “见鬼……喂!” 简忍摘下墨镜,目光深邃地盯着她,单腿跪地,握住她纤细的小手放在自己的 唇畔,“亲爱的莫小姐,请你嫁给我好吗?” “答应他!答应他!” “快答应啊!多好的男人喔!” “好浪漫呀!啊……我要受不了了!” 周围的人群开始欢呼鼓噪,有些男员工甚至吹口哨,在乏味单调的一天工作之 后,免费看到比八点档更精采的戏码,真是让人兴奋。 莫小米实在很想抬脚踢在他那张欠扁的脸上,他哪根筋不对了,跑到这里来耍 宝? “甜心?达令?宝贝儿……答应我好吗?”简忍甜蜜地呼唤着心目中的女神。 “你给我闭嘴啦!”莫小米终于忍无可忍地一脚踹飞他,引来周遭一阵欷吁不 满声。 “喔呵呵,我的宝贝儿害羞了,真是对不起各位,今天的免费精采镜头奉送到 此为止,接下来该是我们的两人世界时间了,谢谢你们的合作,再见!再见!一边 向四周的人说着冠冕堂皇的客气话,简忍边拎起要逃跑的莫小米,把她塞进蓝宝坚 尼跑车里,自己也跟着进去,还依依不舍地和众人挥手道别。 “喂!你在发什么神经?不想让我在这里工作了吗?明天我哪里还有脸来上班?” 莫小米拿起包包砸着身边可恶的男人。 “呵呵呵……他们羡慕你还来不及,怎么会不要你上班?”简忍觉得她的思维 真够古怪,“我可是挖空心思,租了一拖拉库的言情小说拿回家研究,才得出这样 的浪漫情节的耶;你就不能做出和女主角一样感动的表情吗?” 租了一大车的言情小说?还把小说里面夸张的求爱方式用到现实生活中来? 呃……该说他愚蠢,还是无可救药呢? 莫小米受不了地抱着脑袋呻吟不已,她是倒了几辈子的楣,才被这个男人给缠 上? “你有没有脑子?你简直是光长身体不长脑袋的超级大笨蛋。世上怎么会有你 这种人?” “喂?我是很认真的,难道我做的不对吗?”简忍还以为会看到她感动流泪的 样子,为什么她看起来更加不高兴了? 她不是应该娇滴滴地喊着:“亲爱的忍,你真是对我太好了,我好感动好感动 好感动……我一定会嫁给你,就让我们小手挽小手,一起开放那幸福之门吧!”然 后一边抹着眼泪投进他的怀抱里吗? 真是浪费了他扮猪头讨佳人欢喜的大牺牲! 莫小米呻吟着捶了他一拳,“真受够你了,真正的爱情不是这种浮夸的表面工 夫好不好?而是……唉,跟你说也是对牛弹琴。算了,把我送到前面的空手道馆, 我有事。” “咦?”简忍更加吃惊,“小米米,咱们还没有吃浪漫晚餐耶。” “是那种点燃蜡烛,有人在旁边拉小提琴的晚餐吗?” “是啊、是啊!你怎么会猜到?” “你这种烂伎俩,还想追女人,你真该买块豆腐一头撞死!笨!女人需要的爱 情是坚实的臂弯、温暖的胸膛、安心的感觉好不好?你这个样子,摆明只是花花公 子,而且还是那种不入流的。” “我哪里是花花公子了?我从来没有追求过女人。”简忍看向她,伸出长臂把 她揽入自己的怀抱,“哪,坚实的臂弯给你,温暖的胸膛也给你,安心的感觉…… 你能感觉得到吗?” “你……”莫小米哑然。这个笨蛋,难道只会理解字面意思?可是看着他认真 的模样,心窝却蓦然一暖。 “不要去道馆,一起去吃饭吧。”简忍低头问她,缓缓停下了车子。 “我有重要的事,不能缺席。”是的,今天要和殷尘摊牌,不能再这样不上不 下地吊着。 “那我陪你一起去。”简忍雀跃地提议。 “不,我想自己一个人。” 简忍的表情变得黯淡,但最后还是慢慢松开了手臂,“好吧。我说遇不会逼你。” 莫小米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放弃。 有时候,她真的无法理解他的所作所为。 “我爱你,所以在你确定你的心意之前,我会随便你。” 低沉的,沙哑的,磁性的嗓音,说出那么无奈的“随便你”三个字,让莫小米 也忍不住伤感起来。 “我……等我想清楚了,会主动联系你。相信我,我不会把这个问题拖很久。” 莫小米下了车子,又回头对他说。 “好。” 他们都不是那种拖拖拉拉纠缠不清的人,一旦认定自己的感情,就会全心全意 的投进去。 简忍相信自己的眼光,也相信莫小米看着自己的眼神里,绝对有爱情。 虽然这个后知后觉的小女人还死不承认。 殷尘还没有来。 莫小米轻吁了口气,决心等下去,因为她早就习惯他这种迟到的个性了。 她把手指上的戒指摘下来,放到包包里,换好练功服,和熟悉的队友笑着打招 呼,然后开始热身。 半小时后,她已经累出了满身汗,殷尘还是没有来。 “小米,怎么了?今天心不在焉的。”和她对打的队友关心地扶起摔在地上的 莫小米。 “没事。”莫小米摇了摇头,擦擦额头的汗水,摆好架式,“接着来!” 莫小米是从小就习武,身为医生的父亲特别注重养生之道,从小教导自己的孩 子锻链身体,不过父亲教给他们的是中国的传统养身术——太极拳。 练习太极拳需要极大的耐性,缓慢的动作,加上对于小孩子来说难以理解的口 诀,都让莫小米对太极拳没有多大好感。 活泼好动的她比较喜欢那种打起来虎虎生风的拳术,于是她就开始学习跆拳道 和空手道,这个习惯一直坚持到现在。 因为习武,也养成了她好打抱不平的侠义心肠,常常路见不平伸手相助,虽然 经常做了好事得不到好报,还常收到别人质疑的眼神,但莫小米依然坚持着自己的 理念,做人处事要对得住自己的良心。 “小米,外面有人找你。”馆长老爹用他的大嗓门对着练功场内的莫小米大喊。 “谁啊?” “是个戴着墨镜的家伙。”馆长老爹拍了一下走过来的莫小米,“应该是个英 俊的家伙吧,咱们的小米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罗。” “是呀,到时候老爹一定要送我一份大礼。”莫小米笑嘻嘻地回他一句,猜测 站在门口的应该就是殷尘。 取过自己的毛巾,擦着脸上和脖子上的汗水,莫小米胡乱套上鞋跑出来,果然 看到一身可疑装粉的殷尘。 他穿了厚外套,松松垮垮的牛仔裤,头上却戴着网球帽,鼻梁上还架着足以遮 蔽半张脸的墨镜。 就算是明星上街需要易装,殷尘的品味也太糟糕了吧? “嗨!”莫小米打了声招呼;“要不要进来活动一下身体?” 在殷尘步入演艺圈之前,他和她经常一起来这里锻链,而且还是馆长老爹都极 为宠爱的弟子。 可是看看现在呢?馆长老爹都认不出殷尘这位大明星了。 “不要了,我还有事需要赶着回去,去喝杯咖啡吧?”殷尘压低声音说。 莫小米皱了皱眉,她讨厌这种作贼一般的感觉,却还是答应了一声,“好,我 去换衣服。” 草草冲了个战斗澡,迅速换好衣服,莫小米冲了出来。 “走吧。” 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沉默。 “怎么穿这么奇怪?”莫小米试图找话题。 “刚上完通告,和别人换了身衣服就跑出来了。” 殷尘伸出手,想拉住莫小米,莫小米却犹疑了一下,把手藏到身后。 殷尘叹了口气,“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莫小米不解。 “我没有时间陪你,见一次面也这么匆匆忙忙的。” 莫小米笑了笑,随手指着前面的咖啡馆,“去那里吧,我还没吃晚饭,顺便要 一客蛋糕。你吃了吗?” “吃了便当。”做明星也不总是吃香喝辣的,大部分时间反而无法像正常人— 般按时进餐。 殷尘跟着莫小米走进店内,点了两杯咖啡,要了一份巧克力蛋糕。 莫小米在咖啡里加入了糖和牛奶,搅拌均匀。 殷尘奇怪地看着她,“你以前不是只喝黑咖啡吗?” “很早就换口味了,黑咖啡太苦。”莫小米端起杯子,吹子吹四散的热气,满 足地小小啜了一口。 殷尘诧异地看着自己面前的咖啡。是吗?她已经不喜欢黑咖啡了? “或者,黑咖啡就像青春时期的口味吧,有加了糖和牛奶的咖啡永远无法企及 的浓郁香味。”莫小米淡淡地说着,继续搅拌咖啡,“可是年龄大了,就会慢慢开 始贪图享受,喜欢加糖和牛奶了。” “你是说,你已经变了吗?”殷尘的手紧紧捏住杯子,曾让万千少女着迷的剑 眉皱成了一团。 “你觉得我们还在恋爱吗?”莫小米直视着他的双眼,可惜,即使在店里面他 依然戴着墨镜,她再也看不到他的心灵之窗了。 他们之间,已经多了一层墨镜的隔阂。 他们之间,已经产生了咖啡加糖和牛奶的改变。 再也不是少年时期纯纯的爱了吧? “我的心底只有你,从来没变过。” “只是心里又加了许多其他女人,不是吗?” “那是八卦杂志胡乱报导!” “无风不起浪,空穴不来风。几分真几分假,你比我更清楚吧?” “小米,演艺圈就是这样子,有时候必须逢场作戏,否则我怎么可能迅速走红? 除了自己的努力之外,还必须抓住机会!那么多的人等待着成名,可是真正成名的 又有几个?”殷尘激动地辩白。 “你想对我诉苦水吗?”莫小米身体后倾,两人之间的距离更扩大了。 “你就是这样!永远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死样子!你出身富裕家庭,怎么知道 我三餐无以为继的痛苦?怎么可以理解我被你妈妈骂是穷要饭的痛苦?我拼死拼活 成名还不是想多赚些钱?没有钱.我怎么能娶你?” “那你现在成名了,有钱了,还会娶我吗?”莫小米眯着眼睛问。 如果是其他女生,或许会被他忧郁的表情所感动,可是她不会,因为他已经用 这样演戏的表情与演戏的口吻对她许不过太多的诺言,说过太多动听的话语。 可是语言再美,终究是空谈。 殷尘浑身一僵,慢慢低下头,手指在桌面交握,“再给我些时间,我刚刚成名, 钱还不多,我还想……” “还要我等多久?第一次说是一年,只要有饭吃我们就同居,结果呢?第二次 说两年,第三次说三年,一晃六年过去了,结果呢?”莫小米也激动起来。 “小米,两个人相爱不一定非要结婚不可……” “是吗?那真可惜,我偏偏是那种死心眼的女人,我认为如果两个人相爱,就 一定要结婚死守一辈子。”莫小米叹了口气,心也彻底冰凉了。 “再给我五年,只要五年就够了!五年后我一定娶你!”看到她眼中的光泽完 全黯淡,殷尘忽然心慌起来,急忙抓住她的手祈求。 “以前你也这么对我说。”莫小米把手从他的手中抽出来,“五年后呢?你会 不会再抓住我的手,哀求我再等你十年?” “小米!我这次是认真的!” “你哪次不是认真的?” “你已经爱上别的人了吧?”殷尘忽然狰狞变色。“那个在酒吧遇到的流氓吗?” “请你不要出口伤人!”莫小米厉声喝道。 “他到底是谁?”殷尘依然咄咄逼人。 呵,我还想问那天在酒吧遇到的女人又是谁呢!她那么亲热地挽着你,比起来, 我和简忍又算什么? 莫小米从包包里取出那枚大到嚣张的钻戒,她曾经觉得这样的戒指很庸俗,现 在却觉得它真是漂亮至极。 她把戒指慢慢戴回自己的左手中指,伸到殷尘的面前晃了晃,“漂亮吗?” 殷尘脸色如土,紧咬着嘴唇一言不发。 他当初踏入演艺圈,确实是为了多赚些钱,可是当他赚多了钱,却开始希望多 些名气,有了名气又希望自己可以成为天王巨星。 人的欲望就像无底洞,永远没有满足的时候,渐渐他就忘记了自己的初衷,心 中最重要的莫小米反而渐渐模糊不清了。 可是他确实依然珍惜那段纯真的感情,那好像自己曾经拥有的纯真,而不是现 在浑身上下的虚华。 莫小米就像一个纯真的梦,她永远活得最真实,是他再也无法企及的真实。 而身在演艺圈,谎话就是一日三餐,可是他却不想从这种泥泞里拔身,因为这 里是那么的五彩缤纷,令人眼花缭乱。 “我们分手吧。”莫小米决绝地说,“我最近一直在思考我们之间的问题,我 承认关键问题在于我。我不是那种可以在男人背后无私奉献的女人,我希望自己的 幸福可以堂堂正正的摆到阳光下,可以大声对别人说这个男人是我的,也希望他大 声对别人说莫小米是我的女人,我唯一的女人。” 殷尘的脸色更加难看。 莫小米慢慢站了起来,“祝你星途光明,‘钱’途无限。” 就这样结束了。 真的结束了,整整六年的感情。 认识九年,痴爱六年,其实两人真正在一起的时间不超过半年,其余时间都是 漫长的等待再等待。 现在,总算结束了,没有太多的伤感,反而有一种获得释放的轻松感,真奇怪。 还以为自己会痛得死去活来呢,呵呵,想来那种琼瑶式的感情也不适合自己吧, 自己本来就是那种大而化之的粗神经,所以才能忍受得了六年的相思苦,所以即使 分手也不怎么难过。 终于获得解放了,不许哭,不许难过,不许……痛苦。 莫小米低着头走路,泪珠却一滴一滴落在马路上。 真的结束了,心中的某一部分也彻底死亡,她悄悄把那份不成熟的爱情埋葬了。 “叮铃铃……”最传统的手机铃声响起来。 心痛到麻木,一个人正在大街上晃荡不想回家的莫小米从包包里取出手机, “喂?” “莫姐姐!你快来医院,简忍出事了!”电话那端传来叶小刀惊慌失措的声音。 “什么?你说什么?他出什么事了?”莫小米的心一窒,同时伸手拦了辆计程 车,迅速坐进去,报了地名,又着急地听着叶小刀解释。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正和简大哥在一起,突然跑出来几个黑衣蒙面人, 好像拍电影一样,上来就打,虽然那几个人几乎都被简大哥给打残废了,可简大哥 也受伤了,呜……”说着,小家伙就哭了起来,“他是为了救我才受伤的,本来他 可以毫发无伤的逃出去,呜……” 莫小米的一颗心迅速下沉,拿手机的手也颤抖个不停,手心冰冷汗湿,她忍不 住怒吼起来,“不要废话!快说他怎么样了?到底怎样了?” “呜……我也不知道,流了好多血,呜……呜呜……他都不能走路了,呜……” 叶小刀虽然是个叛逆少年,但自幼家境富裕,哪里见过这样的真刀真枪,现在整个 人都快吓呆,听到莫小米的声音,立即放声痛哭。 “司机先生,请你开快点。”莫小米一边催促着司机,一边安慰那个快吓傻的 小孩,“小刀,别哭,我马上就赶到了。通知简忍的家人了吗?” “我……我不知道……我去问问看……呜……”叶小刀哭着挂了电话。 莫小米紧紧握着手机,身体冰凉。 不能死!你这野人千万不能给我死! 你要是死了,那我该怎么办?我刚刚才拒绝了另外一个男人啊! 所以你不准死!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