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小弟!” 水清灵大叫一声从床上猛地坐了起来,结果腰部一阵巨痛,让她哀哀地惨叫 了两声。 身边空荡荡的,已经不见了那个霸道又奇怪的男人。 刚才她作了噩梦,梦到小弟哭了。 小弟虽然柔弱秀美,却绝对不是个软弱的人,他其实有着三姊弟之中最坚强 的个性,自从爸爸妈妈去世之后,水清灵还从来没见过小弟哭过。 虽然是梦,还是让水清灵的心皱成了一团,难以言喻地痛。 她抱着心口蜷缩在床上,有片刻的精神恍惚。 清晨的阳光透过淡蓝色窗帘的过滤再照射进来,就变成了柔和的光线,像情 人温柔的眼波,脉脉含情地落在光滑的木质地板上。 昨夜被打开的窗子似乎没有再关上,清风不时撩起窗帘让它轻逸地飞舞,还 传送进来窗外各种乌儿的啁啾欢鸣。 大地的气息,新鲜树叶和草地的气息、花儿的幽香气息,几乎在窗帘飞舞的 同时也争先恐后地进入水清灵的鼻子,让她享受清晨的嗅觉飨宴。 在台北,她住在狭窄而破旧的公寓里,周围的环境不太好,早晨的天空更是 灰蒙蒙的,更别提要嗅到这种新鲜的大自然气息了。 可是水清灵根本无暇去理会这些,现在她的脑海里全是小弟哭泣的模样,让 她焦躁万分。 她责怪自己的无情,离开台北这么久竟然只打过一次电话回家,而且还是电 话留言,现在大弟和小弟都不知道怎样了,他们一定在担心她吧? 她得给弟弟打电话才行! 水清灵赤着脚在凉凉的地板上走来走去,寻找着房间里的电话,可是根本不 见电话的影子。 岂有此理!豪华的城堡卧室里居然没安装电话? 她忽然想起来,连上次她打电话回家都是借用袁牧野的手机。 水清灵气呼呼地从卧室跑出来,就这样顶着一头乱发冲下楼梯,在一楼看到 一个女仆便问:“袁牧野在哪里?” 女仆有些惊讶地看着她,却好像听不懂她说的话。 水清灵抓了抓头发,又用英文问了一遍,女仆这才恍然大悟似地回答:“先 生在餐厅。” 水清灵立刻像兔子一样跑向餐厅,过了一会儿又折返回来,继续问女仆,脸 蛋有些绯红,“啊……不好意思,呃……请问餐厅怎么走?” 女仆那双深棕色的眼睛睁得更大了,似乎想笑,最后还是恭谨地领着她走向 餐厅。 水清灵一进入餐厅,看到面无表情吃着早餐的袁牧野便冲了过去,抓住他的 胳膊摇晃道:“袁牧野,借一下你的手机好吗?” 袁牧野的日光紧盯着她,那张万年冰山的脸愈发冷冽起来,深蓝的眼眸在瞬 间又变成了浓墨色——那是他情绪激烈变化的证据。 “啊!你干什么?”水清灵正焦急着,身子却被袁牧野腾空抱了起来,吓得 她尖叫一声。 “真没教养,”而一直冷眼看好戏的美少年艾伦则是从鼻子里发出鄙夷的声 音。 可是在看列水清灵白暂的颈项、裸露在外的手臂和小腿,甚至连脚踝上都是 草莓般的痕迹时,他的脸色突然变成青色,而最后他的目光死死盯在水清灵脚踝 的脚链上,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水清灵则根本没注意到艾伦,她只是在袁牧野的怀抱里挣扎着,小手槌打着 他钢铁一般的胸膛,“放开我啦!我要用手机给弟弟打电话,他在哭耶!” “闭嘴,”袁牧野低斥一声,抱着她直接上楼,一直走到卧室把她丢到床上, 才双眼冒火地低吼:“为什么这样跑出去?赤着脚会着凉的知不知道?” 楼梯和走道都是大理石地板,赤着脚在上面走一定很凉,这个瘦弱的小丫头 难道就不怕生病吗? 而且,最重要的是,她居然就穿着那样性感的睡衣在外面到处跑?岂有此理! 当袁牧野看到只穿着细肩带超短睡衣就大方跑进餐厅的小女人时,他整个人 都快抓狂了。 她是故意惹他生气的是不是?! 昨夜把她累坏了,她洗完澡躺到床上就睡着了,睡衣还是他替她穿上的,而 她居然就这样穿着超性感睡衣、赤着脚跑到外面去?!真想掐死她! 一想列别人看到她玲珑有致的身材,看到她如此性感迷人的模样,他就火冒 三丈。 “凶什么凶嘛,我担心弟弟啊!”终于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时,水清灵还是有 些不甘地嘟囔着,“要不是这里连电话都没有,我也不会跑到外面去找你啊,” 袁牧野点着她的脑袋把她教训了一顿,在她再三保证以后一定衣装整齐再走 出卧室之门后,才稍稍降低了怒火,“为什么这么着急打电话?” “我作梦梦见小弟在哭,好悲伤、好无助的样子,我好担心他喔!”水清灵 委屈地说。 袁牧野皱了皱眉,把自己的手机递给她,“打吧!” 水清灵急忙拨自己家的电话,可是电话那头只有“嘟嘟”的声音,一直没有 人接听。 又试了两次,她怅然地把手机还给袁牧野,“没人接。” “这里和台湾有将近八个小时的时差,那边应该是下午,他大概在学校吧? 到晚上再试试看。”袁牧野依然面无表情地说。 “嗯。”水清灵点了点头,有些难过。 袁牧野从衣橱里取出一条淡青色的真丝长裙和相配的上衣,“换上,去吃早 餐。” 水清灵看了看那典雅华贵的裙子,那好像是香奈儿的裙子耶! 可是她仍然嘟起嘴巴小声地问:“我……可不可以选择长裤和T 恤?” “我喜欢你穿裙子。” “可是我不喜欢啊!”水清灵继续嘟着嘴闹别扭。 “为什么?”袁牧野在床前半蹲下来,直视着她问,“你好像很不喜欢裙子?” 水清灵点了点头。 “有什么原因吗?”他的目光是那样的深蓝,宛如无垠的海洋一般,让水清 灵沉醉其中。 她本来想说没有什么原因,可最后还是低下头小声说:“爸爸妈妈刚去世之 前,我还满喜欢裙子的,尤其喜欢长裙,要那种长到脚踝的柔软裙子,感觉整个 人很飘逸。可是有一次我乘坐捷运的时候,有个思心的男人把手伸进了我的裙子 ……虽然我也狠狠地揍了他一顿,可是依然觉得很恶心。” “该死!”袁牧野的目光中杀气骤然变浓。 这个看似坚强的女子在独自抚养两个弟弟的日子里,究竟遭遇多少的磨难? 他的心针扎似地疼起来。 “后来,我听朋友们说,穿裙子不安全,最容易招引色狼……有次大弟还因 为我穿裙子被别人骚扰,和别人狠狠打过架,从那之后我就再也不穿裙子了。我 讨厌自己是个女孩子,而且还是个没有自保能力的女孩子。”说着说着,她的头 垂得更低了。 她的生活中最缺乏的就是安全感。这个令人心疼的小东西,却还总是一副坚 强快乐的模样。 袁牧野有些粗鲁地把她揽进自己的怀里,大手揉搓着她的脑袋,停了好半天 才说出一句,“穿裙子吧,那是女人天赋的美丽与乐趣,不是吗?从此以后不会 有人再敢欺负你。” 在这样宽厚且温暖的怀抱里,虽然自己的头皮被他的大手搓得有些疼,纤细 的腰也几乎要被他勒断,水清灵还是感觉无比的舒服与安全。 或许这个男人真的会成为她的保护神吧? 或许…… 虽然心里依然牵挂着弟弟,吃过早饭后的水清灵还是决定到外面走走。 说实话,这座年代久远的古堡内部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如果是偶尔到这个 地方旅游的话,她一定很喜欢在这里四处参观,但一想到一天到晚都要被困在这 个城堡里面,她就感到不舒服。 堡内深沉的色调、华丽又繁复的装饰品,都让她感到不适应,她喜欢简单明 亮的地方。 所以当袁牧野去工作的时候,她便决定到院子去溜达溜达, 为了防止她这个超级路痴迷路,也为了防止她遇到什么意外伤害,她的身后 跟了一个高高大大的黑人男子,袁牧野说他叫马克,曾经做过特务,身手非常厉 害。 马克继承了主人的冰山脸,总是像个铁块一样不说话,再加上他不懂得中文, 水清灵的英语、德语、法语所有外语都不怎么样,两人沟通起来实在困难,最后 水清灵决定放弃,把他当作一只超级大宠物。不再和他说话。 呼吸着户外新鲜的空气,水清灵忍不住仰天长长地嘘了一口气,大喊一声, “真见鬼!”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怎么喊,可如果不这么叫嚷两声,她怀疑自己 会被闷死。 因为她的声音太大,惊得绿荫道两旁树上的鸟儿飞了起来,在空中啁啾两声, 好奇地看看这个精力充沛的小女人,然后继续寻觅下一个舒适的落脚点。 天空是一望无际的蔚蓝,在夏末秋初居然能够看到这样的天空真是不可思议, 对水清灵来说,一年四季她从来没见过这么纯净美丽的天空,那样清新、那样奇 妙,就像天堂般的颜色,就像……袁牧野的眼睛。 城堡的领地出乎意料的大,水清灵在那些鹅卵石铺就的羊肠小道上漫无目的 地走着,走到脚都疼了,可是好像还没看到整个古堡所有领地十分之一的面积。 那些浓密的灌木林和荒草间有山雀和松鼠在跳跃,紫色的小花儿像铃铛一样, 还有那些金黄色的、深蓝色的和各种各样的野花在恣意绽放,看起来袁牧野并没 有认真整理这座城堡,任凭里面的植物放肆地凭本能生长。 “夫人,如果想参观整座城堡,也许你需要一匹马。”一直沉默的马克在水 清灵揉着小脚不顾形象地坐在路边石凳上时,终于向她这样建议。 “马?”水清灵好奇地看着他,随即摇摇头,“还是不要了,我根本不会骑 那玩意儿。” 在台湾,骑马基本上是有钱有闲的人才会有的休闲娱乐方式。 休息了一会儿,水清灵继续漫无目的地向前走,意外看到在一个靠近城堡高 大围墙的角落里,开辟了一小块整齐的花圃,里面竟然是清一色娇小玲珑的雏菊。 这里的雏菊有着小小的洁白花办和金黄色的花蕊,明亮得像一幅画,让水清 灵深深着迷。 而更加让她诧异的是在花圃中有一位老者正在锄草,看见那魁梧的身材和凶 悍的鹰勾鼻,水清灵一眼就认出他正是那夜遇到的奇怪老人,原来他是这里的花 匠啊? 看起来一点都不像,老人身上有种不怒自威的霸王气质,怎么可能是个小小 的花匠呢? “先生,你好。”水清灵主动和他打招呼。 老头抬头看了看她,眼睛眯了一下,随即又低头干活,也不理她。 “这些雏菊好漂亮喔,都是你栽种的吗?”水清灵对这个老人真的很好奇, 记得那天晚上老人还想要找她聊天呢,今天怎么不理她了? “滚开。”老头忽然咆哮道。 水清灵被吓得脚一软,马克连忙从后面搀扶住她。 “她是先生的爱人,不许你无礼,”马克威吓道。 老头忽然仰头大笑,“又一个灰姑娘吗?哈哈哈……可笑!塞缪尔那小子怎 么也喜欢玩小孩子的游戏?”笑了一阵,老头的目光忽然如锋利的刀一样射向水 清灵,“我会祝福你的,小姑娘,希望你不会在三个月之内就被抛弃。警告你, 德莱登家族没有一个痴情汉,多的是花花公子,塞缪尔也不会例外的。” 德莱登家族?这个老人好像对这个城堡很了解的样子,他到底是谁? 水清灵皱了皱眉,用手捂着自己的胸口,勉强让那种沉闷的压力缓缓散去, 才挣脱马克的搀扶,折身往回走。 这个老人太古怪,给她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走了几步路,她回头对老人说:“今天天气真好,不是吗?以前我妈妈经常 对我说,少想一些灰暗的事,多赞美一下大自然和那些友善的人,自己也会获得 幸福快乐的。” 老头吃惊地看着她瘦削却绝对不孱弱的背影,犹如一朵迎风怒放的雏菊,这 看似不起眼的小女子让他愕然而震惊。 难道这就是她吸引塞缪尔的魅力所在吗? 在他们往回走的时候,一个家仆急匆匆地朝水清灵赶过来,“夫人,先生请 你去见他。” 水清灵应了一声,袁牧野这个时候见她有什么事吗? 跟随着马克进入大厅的时候,遇到了正要外出的艾伦,水清灵向他微微一笑, 看到他就会让她想起自己可爱的弟弟。 “外面的阳光正好,做做日光浴对你的双腿有好处喔!”她笑咪咪地对他说。 她已经听袁牧野说过,艾伦的双腿患有严重的关节炎,但并不是不能行走, 可是这个古怪的小孩却宁愿赖在轮椅上也不下地。 艾伦哼了一声,鼻子翘得比天高,“谁希罕你的假好心!” 水清灵微微一笑,没有回答。 对付顽固的小孩需要的是耐心,她想她知道怎么和这个小孩相处,只不过需 要一些些时间罢了! 在两人擦肩而过的时候,艾伦忽然说:“别得意得太早,你不知道哥哥已经 有了未婚妻吗?今晚她就会来呢!” 胸中的大石再次添了一块,水清灵已经被压得难以呼吸。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