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戴奕文一向给人温和、善良,好说话的好好先生印象,但是今天在摄影同好会上, 他却一脸严肃,甚至有些……肃杀之气?! 戴奕文在网路的论坛上认识一群同样也喜欢摄影的朋友,有的人虽然只是业余,但 提起摄影知识,却说得头头是道,有时候一点也不输专业的摄影师。这几个朋友没事就 会聚餐,聊聊关于摄影的话题,或是透露一下哪里正好有不错的器材在拍卖的好消息。 但这次的同好会气氛实在不太寻常……整个晚上,大家都不时的观察着异常寡言的 戴奕文,好奇得不得了,到底是发生什么事情,能让一向好脾气的他露出这副臭脸? 可是没有人敢问出口,因为他们都打从心底对他高大威猛,又曾经练过自由搏击的 强壮身躯感到畏惧。 顶着爆炸头的苏冠豪就坐在他旁边,整个晚上都正襟危坐,深怕一不小心惹毛了戴 奕文,第一个遭殃的就是他。 但是整个晚上的气氛实在诡异,加上大家又不时对他投以期待的眼光,最后苏冠豪 终于决定豁出去了,他装出无辜的笑脸,抖着声音问:“大树,呃,你……你今天怎么 了?很难得看到你这么愁眉苦脸的样子。” 戴奕文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几个同好纷纷对看一眼,真的很不对劲喔!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能让总是带着温和笑容的戴奕文变成这副模样? 难道是…… “不会是因为女人吧?”苏冠豪小心地问。 戴奕文马上瞪过去,吓得他马上闭嘴。 没猜错,果然是女人。 “大树,”这时候另外一位同好也看不下去了,自告奋勇愿意出来当“恋爱顾问”, “你这样是不行的,如果喜欢一个女人,就要大方的告诉她才行。最近不是有一个关于 彩券的电视广告吗?你不刮开看看,怎么知道会不会中奖呢?哈哈哈哈……” 自以为很幽默地笑完之后,他才发现四周的人都对他投以冰冷的眼光,连刚刚走过 去、端着盘子的服务生都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 “喜欢一个女人?事情要是那么简单就好了。”戴奕文又叹了一口气,“如果是很 怕一个女人的话,要怎么解决?” 苏冠豪抓了抓爆炸头,“怕一个女人?你为什么要怕一个女人?她是长得比你高、 比你壮吗?” “不是。” “那你有把柄在她手上?”另外一个同好问。 “也不是。” “你欠她钱喔?” “都没有啦!”戴奕文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她是我的克星!只要遇到她,准没好 事发生!记得上次我花了一个月的薪水才买的广角镜头吗?就是毁在她的手上!她已经 毁了我花了大把金钱投资的三个镜头,我……”说到悲愤之处,差点语不成句。“我到 底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这辈子要遇见这样一个克星!” 他恼怒不已,一时激动,一拳敲在桌面,木制的桌面马上出现一道裂痕。 “可是……”苏冠豪忍不住开口,“大树,这样听起来,她也不过是个笨手笨脚的 女人而已,你不用这么怕她吧?你可以对她凶,要她滚远一点,不要来碰你的器材啊!” “如果事情能这么好办就好了。”戴奕文懊恼地用双手遮住脸。 最大的麻烦,就是他完全拒绝不了叶伶! 他天生就对弱小的动物没有办法,以前家里养的小猫,只要对他撒撒娇,他就会失 魂似的马上拿出小猫零食乱喂一通,结果把小猫养成大胖猫,差点连路都走不动。 个子娇小的叶伶总是会让他想到以前那只纤瘦苗条的可爱小猫,圆圆的眼睛,眼尾 微微上翘,带着一些猫儿眼的妩媚,但又不失少女的清纯与天真。而她笑起来的模样, 更是像极了猫儿对他撒娇的娇憨样…… 虽然她一直给自己找麻烦,但他还是忍了下来,只因为不忍见到她那张总是愉悦的 小脸蛋上,露出沮丧,失望,或者是难过的表情。 但人的忍耐总是有限度的。 即使是脾气再好的男人,也受不了一天到晚被人缠着不放,而且那人什么事都不会, 就只会找麻烦、制造麻烦让他来收拾。 每次他都被惹到爆发边缘,但一见到叶伶那张可怜兮兮、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的 小脸,他就发作不出来,只好把怒气全往肚子里吞。 可恶……一想到那个女人就心浮气躁,戴奕文觉得自己的头开始痛了起来。 “那个女人真的有这么可怕吗?”苏冠豪问。 戴奕文点点头,然后大略把总编辑派他们两人到北海道采访的事情说了出来。 说完之后,他又端起茶杯,开始哀声叹气。 几个同好听完他的“遭遇”之后,纷纷只有一个感觉—— 大树的神经果然和恐龙一样粗。 “喂!大树!你别装了啦!”苏冠豪满脸笑意地拍了拍戴奕文的肩膀。 “装什么?”戴奕文一脸莫名其妙。 “那个女生是在追你啊!追你!你懂不懂?啧啧,看不出来你的行情这么好,居然 有女生愿意倒追你。” “你有病啊!”戴奕文没好气地把朋友推开,一不小心没控制力道,把人家刚整理 好的亮眼爆炸头推到了墙上。 呜……好痛! 苏冠豪的眼泪冒了出来,一只手捣着爆炸头,却不敢抱怨。 只是轻轻一下就这么痛了,要是大树的心情不好,又认真起来,他的小命还在吗? “不过……大树,你真的没有觉得那个女生……和其他人特别不一样吗?”另外一 位同好小心翼翼地问。 “有啊,她的手脚特别笨!个子也特别小!每次出去采访,遇到人群,她就会被挤 不见,害我每次都要背着一堆摄影器材去把她从人海里面捞回来。真是的,也不先掂掂 自己的斤两,遇到不适合的采访路线就交由别人负责,乖乖待在办公室里面写稿子就好, 尽是跟着我到处跑,惹麻烦……” 这时,苏冠豪实在看不下去了,一面揉着头发一面问:“大树,那换个方式问好了, 你对她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有。” “喔?”其他同好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她烦死了!我实在不想再看到她。” 众人叹了口气,眼神黯淡下来。 大家开始替那个女孩感到可怜,喜欢上大树这种神经超粗的家伙,真不知道是幸还 是不幸? 幸运的是,大树神经粗。所以脾气很好,对很多事情都不太在意,能让他生气的事 情很少。基本上,弄坏三个昂贵的镜头,就足以构成在座的任何一人与女友分手的前提 了。开玩笑!要知道,镜头可是摄影师的宝贝耶!弄坏一个还可以原谅,弄坏两个也还 能忍受,一连弄坏了三个……难怪连脾气温和的戴奕文提起这件事情的时候,都会出现 愤慨激动的模样. 但是好脾气的戴奕文也顶多就是愤慨而已,不会想要采取什么报复手段,或是要求 赔偿,对于叶伶,他完全没辙,也只有自己默默承受那些损失,然后羡慕地看着别人拿 着新镜头炫耀。 不幸的是,也正因为戴奕文神经太粗,所以到现在根本都还不知道叶伶对他抱着什 么样的感情,也没有想过,为什么叶伶那么喜欢跟在他身边?即使她娇小的个子和路痴 的个性根本就不适合外出采访! 这时,戴奕文又叹了一口气。 “为什么我这么可怜?为什么我就是甩不掉她这小跟班?” 其他人纷纷摇头,感叹自己为什么这么可怜,长这么大都还没有女孩子倒追过,唉。 叶伶这几天的心情特别好,不断东奔西跑,准备去北海道的事情,还抽空带着好友 去了一趟百货公司,挑选最新的内衣……呃,不是,是最保暖的雪衣。 毕竟北海道天气寒冷,这几天更是零下几十度,所以她当然得挑一件保暖的雪衣, 最好保暖到雪衣里面只穿一件性感内衣都没关系……呵呵,去北海道一个星期耶!整整 七天六夜! 她有六个晚上的时候可以好好“勾引”戴奕文,当然要“准备”得充分一点。 只是在一旁一直跟着她的好友圆圆却没有她这么乐观,当她见到叶伶正在犹豫要不 要狠下心买一套高价性感蕾丝内衣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出声了。 “叶伶,你真的要买?” “唔……”叶伶露出苦恼的神情,“圆圆,我也不知道耶!”然后她转头对专柜小 姐说:“还有没有再性感一点的?或是有没有紫色的?还是你们有那种可以雕塑身材的 内衣?” 圆圆差点滑倒在地上。 “叶伶!我真的败给你了!暗恋一个男人那么久都没成功不说,现在又花大把钱买 性感内衣?你的脑袋有没有问题啊?”圆圆努力开导她,“如果他真的对你没意思,就 算你穿得再美、再性感也没用啊!而且你怎么满脑子都是想着要怎么‘勾引’他?你… …你……”圆圆指着她,看了一眼专柜小姐。 专柜小姐很知趣地绕到别处去找更性感的内衣。 “叶伶,你明明就没有经验,怎么一下子变得这么大胆?”圆圆压低了声音。 “所以才想要买性感内衣,可以为我的技术不足加点分啊!” 圆圆再次滑倒。 “天啊!叶伶,你真的变了,你什么时候变成小色女了?” 那个一看见英俊学长就脸红红,还曾经想要和学长交换日记的国中死党,到底去哪 了? “哎哟!那是你没见过大树,才会这么说!他真的很棒,脾气温和,身材又好,” 她抹了一下口水,“你知道吗?大树以前是练自由搏击的,他的身材真的很壮,即使是 冬天他也不太怕冷,总是只穿着一件薄薄的上衣就上山下海,到处采访摄影。我每天都 能看到他的好身材,却用不到也吃不到,憋久了就变成这副花痴样,这也不能怪我啊!” 圆圆真的很不想从地上爬起来。 听听!这是什么鬼话? 哪有女孩子这么不仅矜持的? 好像她为一个男人神魂颠倒到这种地步,甚至愿意出卖自己的身体当小色女,都不 是她的错! “小姐,你觉得这款粉红色的内衣怎么样?这款的内裤旁边是用丝线系上的,只要 这样轻轻一拉,就很容易松脱的喔!” 叶伶的眼睛一亮,“好!我喜欢,有没有其他的颜色?我买六套!” 叶伶扛着一堆纸袋回到家里,一进门,弟弟姜棠看到她就大呼小叫。 “败家女!你又刷爆几张卡了?!” 姜棠嘴里虽然这么念着,但还是马上冲上前去,帮姊姊把纸袋拿进来。 叶伶和姜棠是同母异父的姊弟。 叶伶的父亲早逝,母女俩相依为命,直到叶伶的母亲遇上姜棠的父亲。 姜棠的父亲长得并不特别起眼,却很专情,他一眼就喜欢上叶伶的母亲,守候在佳 人身边许久,最终感动了对方,娶得美人归。 婚后姜棠的父亲将叶伶视为自己的亲生女儿一样对待,即使后来有了自己的儿子, 也从未减少对叶伶的疼爱。 叶伶大学毕业时,曾经想过要不要改姓,毕竟现在真正疼她、爱她的父亲并不姓叶, 不过姜棠的父亲听了她的想法之后,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他对叶伶说,他很高兴叶伶这么想,不过改名字是一件麻烦的事情,加上这个名字 对叶伶也有特殊的纪念价值,所以他并不鼓励她这么做。 于是叶伶也打消了这个念头,只是每次要介绍姜棠的时候,她总要花一番工夫解释 为什么他们姊弟不同姓。 姜棠凑热闹地想要打开其中一个纸袋,马上就被叶伶制止。 “喂!死方糖!不要乱翻我的东西!” “臭姊姊!不要叫我方糖啦!这绰号很难听耶!” “那你去怪爸爸啊!你的名字可是他取的!” “可是绰号是你发明的!而且还教会我同学,搞得现在大家都叫我方糖,连学妹看 到我也都在笑……” 可恶!越想越气! 臭姊姊!你老弟到现在都还孤家寡人,有一大半是你害的啦! “你是男人耶,不要这么没有度量好不好?喂!不要乱翻,那袋是……” 哗啦一声。 然后姜棠睁大了眼,看着从纸袋里掉出来的东西。 内衣? 老姊是女人,买内衣当然没什么稀奇,可是这些内衣为什么看起来特别……诱人? 姜棠扬起一边眉,用手指挑起一件布料极少的苹果绿小内裤,啧啧称奇,“哇,这 么暴露?连药罐子里的那片棉花都比这点布料要多吧?姊姊,你买这么多暴露内衣到底 是要做什么啊?” 叶伶迅速抢回内衣,顺便踢了讨厌的弟弟一脚。 “喔!好痛!你干嘛踢我?!” “谁要你没大没小?”叶伶气鼓鼓地说。 “啊!我知道了,是不是因为那棵大树?你终于决定以色诱人了吗?这招该不会是 你的最后一招了?” 原本只是想取笑姊姊,没想到叶伶听了之后,小嘴一扁,沮丧地坐倒在沙发上。 “呃?姊姊?” 姜棠戳一戳她.没反应。 “姊姊,该不会真的被我说中了吧?”他有些心虚。 好像玩笑开得太过火了? “方糖,你说,我是不是长得很丑?”叶伶突然问。 “不要叫我方糖!”虽然嘴里这么抱怨,但他还是诚实回答,“不会啊,你长得一 点都不丑,虽然算不上超级大美女,但看起来清秀可爱,我有些男同学见了你还会脸红 呢!” 那些人还一直巴着他要他介绍叶伶给他们认识,等他们知道叶伶是大他三岁的姊姊 之后,每个人惊讶得下巴都要掉了下来。 从外表上来看,叶伶根本看不出来已经二十七岁了,他们都以为叶伶大概才刚刚大 学毕业呢! 现代的女孩子真是越来越……高深莫测了。 “那我是不是身材不好?还是个性不好?”叶伶又问。 姜棠故作认真思考状,等到叶伶不耐烦地将一个靠枕丢向他之后,才耸耸肩,慢慢 的回答:“身材好不好,我是不知道,我可没有偷看过你洗澡。个性好不好……我只当 过你弟弟,没当过你男朋友,所以我也不知道。” 又一个靠枕飞过去。 “你正经点啦!” “我是很正经啊!可是大家都知道,女孩于有很多种面貌,我只知道你在家里的模 样,根本不知道你在喜欢的男人面前是什么模样、什么个性啊!” 叶伶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我想……我大概被他讨厌了。” 一想到被自己喜欢的人讨厌,她就一阵难过,眼眶也突然红了起来。 “姊姊,你真的还那么喜欢大树吗?都已经这么久了,你的条件其实也不差,而且 就快三十……”他机警一躲。 嗯?没有靠枕飞过来了? 拾眼望去,只见叶伶翻了个身,像只小鸵鸟一样,把头埋在剩下的那个靠枕底下。 “其实我已经快没自信了啊;:”闷闷的声音从底下传来。 都已经二十七岁了,却成天还像个小花痴一样,眼神跟着心爱的男人转来转去,一 刻都停不下来。 见到他的时候,就兴奋得心脏狂跳不停,怎么样都安抚不下来. 没见到他的时候,成天挂念着他,心想,不知道他好不好?不知道他昨天吃了些什 么?不知道他今天会不会看自己一眼?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外面过上了比自己条件更 好、更年轻的女孩? 为什么单恋这么、这么痛苦呢? 明明几乎每天都可以看到那个人,明明那个人就近在眼前,可是她只能用看的,触 不到也摸不着。 有时候,甚至连正眼看着他那和善英挺的面孔都不敢,因为她知道自己搞砸了太多 事情,也知道那个人对自己的态度,就像一只见到猫的老鼠一样,避之唯恐不及。 四周的人们不是没有劝她放弃过,可是她舍不得。 真的,就是舍不得。 尽管单恋那么痛苦,可是她仍然在“深深地喜欢一个人”的情绪当中,继续发光发 热,仿佛她生命的意义就等于这个男人的存在.谁也无法取代。 也不是没有想过,万一有一天戴奕文遇上了别的女孩子,那她该怎么办? 可是每次只要这么一想,她就会心痛得落泪,一直哭一直哭,连自己都吓了一跳。 为什么会这样呢? 这个男人真的已经变成了她生命的全部吗? 如果真是如此的话,那她更得赶快加紧脚步,在还没有别的女人出现之前,早一步 把戴奕文占为己有才行,不是吗? 一想到这里,叶伶马上又振作起来。 她从姜棠手上一把抢过内衣,又不客气地踹了他一脚。 “喔!你干嘛又踹我?!”姜棠虽然装出愁眉苦脸的样子,但他还是暗自庆幸,好 险姊姊又恢复了平日的模样。 “因为你是笨蛋!” 叶伶抛下这句话,就带着内衣跑进自己的房间里。 “你说谁是笨蛋啊?”姜棠不服气地大喊。 “没谈过恋爱的人,都是笨蛋!”中气十足的声音从房间门后传来。 “什么嘛!我又不是故意的……”没好气地坐在沙发上,现在换他很想当鸵鸟了。 他真的好想谈恋爱,可是为什么桃花就是不开在他身上呢? ------ 凤鸣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