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吕小苇由省艺术馆调到Q市艺术馆,在外界看来,真是个顶尖级的匪夷所思。 就连艺术馆的人也大惑不解,虽然大家知道她是个能够制造奇迹的人:她先是一个 高考落榜的山村姑娘,几天之内,奇迹般地成了县委招待所的职工,一年之后提拔 为副所长,三年之后成了某市军分区排级干部,又一年之后转业到了省艺术馆,副 处指日可待。有人预测,艺术馆只是个桥,再两年也许就调到了省委,再再两年也 许就调到了国务院。人们感叹着美女无敌啊,美女武器十倍于美国武器啊!对于吕 小苇突然下调,有人怀疑是我和她的关系出了岔子,她才一气之下将自己流放到Q 市。其实,作为男友的我也不能看透吕小苇,奥秘大概只有上帝知道。我们分手时, 有些浅浅的忧伤。她主动送给我一个吻,这是我们的第一次。她说,我爱你,但是 这里不是我的家,相比之下,Q市是家,我在这里只能是个人形的气泡,说灭就灭, 而你,又不可能调到Q市……临别,她用手梳理着我的浓发,眼里异彩飞扬地说: “多么好的野草啊!”我感到她的手是用力的,我的几根头发从她的指缝飘落尘埃。 这一夜,我耿耿难眠。我用“颇风格”来形容吕小苇,是得到了同事们的赞同 的。她的美是让男人颤抖的美,不是怦然心动,而是于眩晕中颤抖不已地决绝地投 奔。她的眼神永远是热烈的、渴望的、真诚的、一拍即合的、海纳百川的、有教无 类的,又叫你看不出丝缕的轻浮与放荡。“艺术馆从此潺潺如舟”——我的一位同 事如是说。直到熊馆长东窗事发,大家才了解了吕小苇“颇风格”的深层内涵:对 于理性的男人,她的眼睛是一个姹紫嫣红的花园,对于另外一些男人,她的眼睛则 是一口迷人的陷阱。 熊馆长是在一个雨天里与吕小苇谈话的。吕小苇转业到省艺术馆整整一周。熊 馆长不是眩晕的那类,从来不会沾花惹草。在吕小苇的眼神的召唤下,熊馆长由单 位工作谈到个人前途,由“三讲”与“三个代表”谈到“两个务必”与“二为方向”, 由现实谈到了历史。谈到解放前共产党人的出生入死、忍辱负重,熊馆长与吕小苇 都充满了崇敬。熊馆长站起来了,吕小苇也跟着站了起来。熊馆长严肃地说,吕小 苇同志,如果革命需要你爬雪山、过草地,你能服从吗?吕小苇说,能。熊馆长问, 吕小苇同志,组织如果安排我和你扮作夫妻,打入敌人内部,你能服从吗?吕小苇 说,能。熊馆长问,如果敌人监控严密,为了革命我们必须假戏真做,你能服从吗? 吕小苇说,能。熊馆长说了声好同志,就抱起了吕小苇。吕小苇双手薅起熊馆长的 头发,大叫着“草草草”。熊馆长感觉头皮被她揭掉了。吕小苇怒气冲冲地离去, 出了门就又恢复了原本的眼神。 熊馆长没有料到这种结局,从此谈苇色变,更没有料到这一幕恰巧在别人的监 控之下。在角逐省文化厅副厅长的过程中,本来胜券在握的熊馆长早早地落马了。 与那些成功者相比,我认为熊馆长德才都大大胜过他们。熊馆长是不幸的。 由熊馆长我想到了Q市艺术馆的祝幸福馆长,祝给我印象极好,渐渐有了隐忧, 怕他重蹈前人覆辙。正是深夜1点钟,我急迫地拨通了祝馆长的电话,委婉地对他 说,吕小苇看起来十分随便,实际上传统得很。祝馆长懵懵懂懂应了两声,鼾声响 起,没等我扣下电话,听筒里就传来祝幸福的呓语:我是谁?我身中5弹,生俘5 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