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玲回国观感之三 归来的是客 作者:玲玲 我回到长沙,正值《白沙杯全国金鹰艺术节在长沙召开》,扩展的五一路到处 是彩旗飘飘,城市打扫得干净、整洁。电视、广播不时在发送这次金鹰艺术节的信 息,由此而推动整个城市浸入在一种节日祥和,欢乐的气氛中。湖南电视现象在全 国引起轰动,"玫瑰之约"这一节目带动全国多少有情青年男女去关注于它,倾情于 他,而"快乐大本营"更博得了不同阶层观众的欢喜和掌声。湖南电视走进了千万个 家庭,进入了亿万人的心灵。来多伦多,每当听很多人谈起湖南电视,我便有一种 由衷的感慨,那毕竟是我过去生活中熟悉的一部分。 当我再一次回到我曾生活过的城市,我发现自己原来所熟悉的一切竟发生了那 么大的变化。我原居住的地方,四周的高楼拔地而起,新建的星级宾馆如雨后春笋, 商场的货品琳琅满目,而我所喜欢的服饰更是层出不穷,令人眼花缭乱。我常常是 不由自主地把它折换成加币,觉得全是便宜的,我换上全套喜爱的衣服,剪了新型 的发型,我觉得自己从里到外都是焕然一新。在那个我所熟悉的城市里,我如鱼得 水,畅游自如。我去出版社联系我的书稿,我陪父亲及自己去口腔医院看牙,我帮 助朋友去厂家联系产品……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顺畅,妥当而自然。我问自己,我 原来那么想急于离开的地方,竟给予我一种这么亲切的感觉。我把这种感觉告诉弟 妹,我妹对我说:"那是因为你是客人。"是的,因为我是客人,我才有这种美好的 感觉。 妹妹的话是如此的清澈、透明。她点明了我这种感觉的由来。 过去,我生活在这个城市,我觉得自己活得是如此地没有希望,我想做的,我 做了。我几乎能看到自己二十年后生活的模样。现在我到了另外一个国家。我的生 命象个婴儿一样,重新诞生一次,尽管那里有着许多的痛苦,但同时它有着很多的 希望在陪伴着我。为此,我知足了。 一直以来,我就在寻找生活的目标,但它终极的目标是什么呢?我也说不清, 也许就是一种感觉吧! 过去在人头攒动的商场里,我总是感到太喧嚣,太嘈杂,可如今我却很用心地 去感受那份热闹,而在开开停停有如甲壳虫的出租车里,我再也不象从前那样焦燥, 闷倦,我耐心地倾听出租司机对社会发展的见解,我去口腔医院看牙病,病人在走 廊里随地吐痰,我便解释给自己听,那是一种生活习惯;我从市场上买回了假冒伪 劣产品,我想想,没有下次了,也就无所谓了,朋友同事在谈论种种复杂的人际关 系而我只作为一个旁观者,从我的左耳进去,又从右耳出来了,再也无法在我心中 溅起浪波……我真不知自己的这种心态是否健康,我确实无力为社会去做点什么, 因为,我太卑微,太弱小,所以,我只有选择逃避。然而,在这逃避的过程中我是 付出代价的,这种代价只有在我内心才会明白。在我离开长沙的那一天,父母弟妹 去车站送我,离开车的时间还有二十分钟,他们全都不肯离去,硬要等到火车开动 后才安心地离开。我站在车窗前,朝下望着父母,父亲勉强地微笑着,那笑容的背 后是无尽的依恋,母亲噙着泪水,弟妹向我招着手,那都是我的亲人,那是与我有 着血脉相承的亲人,在我成长岁月里,是他们给予我无限的温馨,我虽则生长在一 个普通的干部家庭,可我的家庭拥有的那份相聚相融的亲密却是无价的。现在唯独 我离开了,我给予他们的是牵挂,为此,我是内疚的。 佛学中有一句话"人生是缺憾的",我不可能拥有完美的生活,但我必须学会在 得失中选择生活,我离开他们是痛苦的,但我同时在选择着希望。 火车开动了,他们在我模糊的视野中消失了。我的泪水倾泻而下,内心被一种 强烈的情感冲撞着,我对它有那么多的依恋,虽则这个城市没有给予我理想的生活, 但它毕竟是我人生中很重要的部分。 世界上任何事物都不可能完美,个人如此,家庭如此,社会更是如此,当我以 一个客人的身份再回到这个社会,我发现它竟有那么多美好的东西令我感动。 现在我在多伦多,在这个既不是主人,又不是客人的国家里,抒发我回家当客 人的感受。 2000.12.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