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翌日,吕老总管打开柴房的锁。 何采卿立即冲上前询问:“相公肯放我们出去了?” 吕老总管蹩眉盯着她脸上的花妆,慢条斯理地回答:“昨夜少爷派出去的人 捉到了丫鬟春回和家仆进禄。原来他们两人为了陷害你,才将进财的靴子藏入你 的床下。进财那小子,因为窥见他们两个私通,所以早被他们做掉了。” “为什么陷害我?我和他们无冤无仇。” “你不是发现春回偷东西,准备告知少爷吗?所以她要除掉你这眼中钉。” “可恶的丫头,竟敢太岁头上动土。”何采卿双手叉腰,气道。 “二位姨太,这边请,少爷正在大厅等候。”吕老总管恭敬地以手一指引。 “什么?相公要见我?”何采卿慌张无措地巡视自己。“我现在一定很狼狈, 老吕你去告诉少爷,请他等会儿,我回房梳洗一番。” 她赶快奔回房。 “五姨太,您呢?也要回房梳洗吗?” “我?”华儿指指自己,有点困惑。“少爷也要见我?” “是的。” “他不是讨厌看到我吗?我只会惹得他更生气而已。”华儿极力避免与他碰 面的机会,找理由搪塞道。 “这是少爷的吩咐,五姨太,请您跟我走吧!”吕老总管眯眼笑着,心中正 期盼奇迹的发生。 然而就华儿而言,却是感觉另一层地狱的即将开启。 莫尧皇必定想折磨她,才会见她。毕竟她出言不逊,大大伤害了他的威信。 既然弄不死她,也会整够她吧! 二人来到了大厅,莫尧皇仍是一张冷漠的脸。 吕老总管禀告何采卿交代的,莫尧皇一挥手,总管退侍一旁。 华儿屏息,福身,尽量不去看那双诱人的丹凤眼。 “你,抬起头来。” 仿佛明白她的顾虑,莫尧皇故意命令道。 华儿深呼吸,静静挪定视线。 她明了三姨太所说的了。这双眼确实令人难以抗拒,如果她凝视久了,或许 会迷思其中。不过,好奇怪,她似乎读出一种曾经之感,似曾相识。 咦?她以前见过他吗? 莫尧皇仔细端看这张布满半边胎记的脸,假若除掉胎记,也算是一张姣好的 面容。 华儿被他盯得不太自在,燥热渐爬上双颊。 “怎么啦?之前的气势跑哪去?”莫尧皇有意捉弄她,揶揄道。 “少爷饶华儿不死,已是大幸。华儿有何气势可言?” 少爷二字听来刺耳,虽说她不是白小昱,但也嫁给了他,就不能学其他女人 喊他相公吗? “不知少爷有何事召见华儿?” “我不能见你吗?” 莫尧皇本不想再动怒的,可是这女人的言语处处都在考验他的耐性。 不过,他倒是庆幸,这个女人不是哑巴。 “华儿自知面貌丑陋,不想惹少爷生气,所以……” 殊不知她已经捋了虎须了。 他本来只想了解为何她会笃定采卿是无辜的,现今见她一副避之惟恐不及的 模样,他打算和她耗下去。没有女人不享受与他相处的时光,而眼前这女人却只 想逃。 “你为什么知道采卿是无辜的?” 莫尧皇高高在上地问。 同样的问题,她实在不想重复回答,但又不能不开口。 “是直觉。直觉让我认定三姨太是清白的。” 莫尧皇倾身向前,眉头紧蹙。 “依你的直觉,拿自己的生命赌上一个陌生人的清白?” “是的。 华儿淡然应道,褐眸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打他出娘胎以来,第一次碰到这种人。 人不都该是自私自利的吗?为了自己的生存,吞食他人的权利。而她却准备 赔上自己性命,也要证明一个不相干的人的清白? 女人为引他注意,耍的伎俩他了若指掌。若说她是为吸引他,那方式未免太 拙劣。虽然他不得不承认,她可能无意引起他的注目。 一股浓郁的香气飘散进来,何采卿浓妆艳抹出现在门口。 “相公,你吓死我了,我早说我绝不可能做出什么对不起你的事。” 她走近莫尧皇身边,旁若无人地娇嗔道。 莫尧皇对这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微感不悦,却也没有拒绝她的承迎,只是余 光一直飘向华儿。 看到这种场面,华儿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尤其怪异的是,心头梗着的不是 尴尬,而是另一种谈不上来的难受情绪。 “少爷,请问我可以离去了吗?”华儿终于鼓起勇气问道。 莫尧皇想留住她,一瞬间,他为此念头感到可笑。 他看过的美人何只千数,这个丑陋的女子,何足他挂念? 他大手一摆,华儿领得指示,头也不回离开大厅。 ****** 一见华儿平安归来,红惜乐得手舞足蹈,急忙赶到厨房,为华儿下碗猪脚面 线,去去晦气。 华儿上楼,步伐迟缓,脑子里盘旋的尽是适才的景象。 她甩甩头,叹息,拿起石头。 “你到底在哪里?‘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我不盼求与你白头到老,只求 见上你一面,了却心中相思。” 不知为何,她想起莫尧皇和那似曾相识的感觉。 她马上敲了自己一记,她不能胡思乱想,莫尧皇怎么也不可能是那个她朝思 暮想的温柔男孩。 过了几天平静日子。一日午后,莫尧学抱了几本诗词前来蘅芜楼。 蘅芜楼前的石桌,华儿正安静地刺绣。 “华儿堂嫂,你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莫尧学将书全摊在石桌上。 “这个……做什么用的?”华儿感到莫名其妙。 “三堂嫂吩咐,从今以后我就负责你的学问,我现在可是你的老师。”他笑 容满面,似乎非常乐意接下这差事。 “她当真?”她以为柴房的对话只是开玩笑。 “你不喜欢?放心好了,中国文学博大精深,只要你一跨越门槛,定会一头 栽进去,乐而无限了。”他埋首于翻书中。“先学什么好呢?宋词好了,李后主 的如何?情高意真,堪称词中之帝。” 他自顾自优游于其中,华儿不忍打翻他的兴致。 事实上以前在白家,给彤弓教了一段时间,背过些诗句。家里四个孩子,只 有他受夫子的教导,其余的除自己以外,则靠自学,小昱是为与人沟通,无衣则 是兴趣。 反正现在时间多着,学点不同的东西也不错。 于是,莫尧学热切地指导华儿。 “李煜是五代南唐的国君,说起他的生平,坎坷至极……” 华儿听得出神,神情十分专汪。 好死不死,莫尧皇散步到了蘅芜楼前。 这几天总是不知不觉浮现白华儿的影子,搞得他心神不宁,连身旁的佳人殷 勤服侍,他也兴味索然。 他以为自己只是想换换口味,但心中那股想见却益发强烈。 忘不了……她愿意为他人牺牲生命,纵然泰山崩于前也不更改的坚毅眼神。 一个女人,为何可以如此? 因此,他悬着心事,脚步不由得晃到了此处。 然而,他所看见的却是令他大发雷霆的景象。 “你们两个,光天化日之下在干什么龌龊事?”他克制不住地大骂。 “堂哥……”莫尧学还没来得及搞清楚状况,莫尧皇沉重的一拳就挥到他脸 颊上,教他整个人摔到地上去。 “尧学,你没事吧?”华儿赶紧扶起他,查看他的伤口。 “瞧你们亲密的样子,令人作呕!”他在干什么?他干嘛无缘无故发脾气? 管他的,他顾不得怒气源自何处,反正他就是不高兴。 “少爷,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非得动手动脚?”华儿也气恼了。 又是“少爷”二字,称呼尧学就直呼名字,对他却是敬而远之的称呼语。 “你虽然是代嫁,毕竟也是我莫尧皇的妾,竟敢大白天就和男人调情起来— —” “你在说什么?堂哥!”莫尧学忍住痛楚大声说道。“我是在教华儿堂嫂李 煜的作品,她是我的嫂子,我会有什么非分之想。” “好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莫尧皇完全在气头上,不肯冷静思索,以尧学 的为人,绝对不会背叛他。“你要明白,我随时可以撵你出去。” “你撵啊!”莫尧学全然无惧。“我不怕你赶我出莫府,但我不容许你侮辱 我和华儿堂嫂,我们没有什么见不得人!” 二人对峙,僵持不下,华儿夹在中间,进退维谷。 “很好!”莫尧皇抿住唇,径自上楼。“白华儿,今晚就由你来服侍我。” 闻言,华儿愣住,久久吐不出一个字。 ****** 红惜被赶到仆人房,蘅芜楼只剩华儿和莫尧皇。 日沉月升,房里宁谧得仅听得到两人的呼吸声。 华儿始终保持一段不算远不算近的距离。 她不懂莫尧皇究竟打什么主意,他不是视她如鬼魅,能避则避,为何又主动 要她服侍他? 她唯一能够想到的理由,大概是他准备一次好好折磨够她。上回大难不死, 这回岂能逃过?再加上他误会她与尧学,她铁定一脚被踩入地狱了。 “过来!”莫尧皇以不许有人反抗的口吻命令道。 华儿听话地上前,但仍保有一段安全距离。她低下头,自进房以来,没有正 视过莫尧皇。也许是怕他那双丹凤眼,怕自己被勾走魂魄……不、不是的,她对 莫尧皇只有恐惧,哪会有这等事? 想得连她自己都有点心虚。 “我的脸很难看吗?你每次非得低着头?”莫尧皇不满。 “不是,华儿是怕少爷被我的脸吓着……” “谁能吓着我?凭你?抬起来!” 一抬起头,就得迎上那双眼。华儿无声叹口气,照办了。 莫尧皇暗暗咒诅自己。 天下美人他阅过无数,从来没有足以令他怦然心动的,除了十六年前……而 今这个日华儿,竟……竟令他心跳加速。原本以为自己暂时厌倦了娇美的面容, 想尝试点别的,但……该死,他都忘了她有半边脸长满胎记。尤其她一双略带忧 愁而无邪的褐眸,几乎快粉碎他只亲近美女的原则,甚至,他忆起另一块石头的 持有人…… 怎么可能?差别太大了。 “你很怕我?”莫尧皇轻佻地问,以掩饰心湖的波动。 “少爷是莫府的掌权人,高高在上。华儿不是怕,是尊敬。”她口是心非。 “除了‘少爷’二字,你没有别的称呼语了吗?”他粗鲁地抓住她的手腕, 惊讶她的手腕出奇地细嫩。 莫家没饭给她吃吗?养成她这身子。 或许是意识到男女之间的差别,华儿羞怯的脸庞儿泛上霞红。她微力挣扎, 却叫莫尧皇抓得更紧。 “你代白小昱而嫁,算是为我的妾,为何仍以‘少爷’称呼?”他恨她待他 如陌路人,待尧学却像熟人。到底谁才是谁的夫婿? 华儿眼神迷惑,他应该巴不得娶的不是她,为何还要她……难道这是他折磨 她的方式? “少爷尊贵无比,我不过是妾,怎敢……” “那尧学就不尊贵了?你直呼他的名讳。” “因为……”华儿犹豫该不该说出实情。“尧学像……弟弟,所以会觉得… …” 莫尧皇放了手,整个情绪因为一句“弟弟”降温许多。 他在搞什么鬼?为什么会松了一口气? “帮我宽衣,我要就寝。”他得找话讲,找事做,才能抑止脑子不去思考情 绪起伏的原因。 华儿打了颤,宽衣……这表示……不可能,莫尧皇绝不会看上她,他应该只 是要上床睡觉。 话虽如此,华儿还是止不住手指的颤抖,把原本只需几秒钟的动作,拖长了 数分钟。 论一般情形,莫尧皇早破口大骂,但今儿个他却兴致勃勃瞧她的迟钝。 愈看她,那种熟悉的感觉就愈强,为何? 终于解开第一颗扣子,华儿喘了口气,额头早已冒出细汗。突然,冷不防地, 莫尧皇将她推倒在床上,丹凤眼几乎贴上她的脸。 她必须闭上眼睛,她不能看他的眼,否则……然而,她克制不了,深邃的眼 眸暗藏排山倒海的诱惑,怎么办?她好像宁愿沉溺于他眼里,也不愿唤起仅存的 一点理智。 他的眼,有曾经的熟练,这是她甘愿沉溺的缘故吗? 薄唇就要贴上她的,她手偶然间碰到腰际的香囊。 理智与情感同时清醒,她用力推开他。 “少爷……我……”华儿仓皇瑟缩到床的一角。 她懂了,这才是真正折磨她的好方法。 莫尧皇的表情搀杂迷惘与不舍,迷惘于自己的举动,不舍于即将拥有的唇瓣。 她合该是属于他的女人,却胆敢如此拒绝他。 他大可再压制她,然刹那间,清晰的记忆忽现。一张娇小沾满泪痕的脸庞, 全身湿答答守在他的身旁,那张脸,逐渐与眼前的她重叠。 他心房大震,该死的回忆,现今弄得他神智不清。 他蛮横地拉她下床,一个人自顾自的、外衣也未脱,躺在床上呼呼作睡眠状。 华儿摸着疼痛的手腕,坐上桌旁的椅子。 她该庆幸。可是内心这种感觉却少之又少,取而代之的,多是惋惜。 惋惜什么?她不敢往下想。 她抚摸香囊。是的,她在等人,她只爱一个人…… 未久,她趴在桌上,沉沉睡去 ****** 莫尧皇想宰了那些鸡,一大清早的啼声扰人清梦。昨夜他辗转难眠,视线总 不由自主落在背对他睡去的华儿身上,直到月近落去,他才睡着。 合眼不到几个时辰,就被吵醒,自然脾气不会好到哪去。他按着额头起身, 见华儿依旧在睡梦中,本欲大叫,却忙掩口。 他不想唤醒她,他独自下床,走近她身旁。 趴着的上半身,露出半边洁白细致的面容。他就这么呆呆盯上一段时间,直 到窗外凉风一袭,他才回过神。 自己的两颊是发烫的,记忆里的心上人如昨晚一般,与她重叠。 他一再叮咛自己,绝对不可能是同一人。 生怕她再趴下去会染上风寒,他小心将她抱上床,她梦呓了几句,仍然睡得 安稳。 才将棉被盖好,他把手一抽,恢复神智般,讶异自己居然在为她服侍?!向 来只有身边女人干这事的份儿,什么时候也轮到他? 他仓卒地冲出房,下楼,巧遇红惜端着洗脸水而来。 “少爷。”她有礼却又不安地福身。 “水是端给你们小姐的吗?”口气是难得的轻柔。 “嗯!”红惜有点不习惯这种口气。 “先端回去吧!你们小姐还在休息,让她多睡会儿,别吵醒她。” 语毕,他走离蘅芜楼。 红惜怔怔望着他的背影,口中喃喃道:“他也有这么温柔的时候啊!” ****** 莫尧学捧着书又出现在蘅芜楼,华儿在石桌前正津津有味读着李煜的作品。 红惜瞧见他,赶上前一挡。 “你怎么又来?想再害死我们家小姐?” “红惜,不得无礼。”华儿轻斥道。 “我当然得来。”他大剌剌坐在华儿身旁。“我可是华儿堂嫂的老师。” “万一少爷来了……”红惜说。 “来又如何?反正我们之间清清白白。我若从此不来,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让他以为我默认了。” “小姐……”红惜看着华儿,等候她的意思。 华儿唇畔漫着淡淡笑意。“尧学说的没错,我们之间没有不可告人的事。况 且,我还想多了解一下李后主的作品、人格,赶走了这个老师,不就没得学了。” “华儿堂嫂果然明理。”莫尧学得意瞧着红惜,红惜别开脸,不多言。“对 了,堂嫂,堂哥昨晚没有为难你吧?” 华儿垂眸摇首,忆起莫尧皇的举动,两颊不禁染上浅绯。 “他……只有气冲冲独自和衣上床就寝。” 唉?那今早她怎么躺在床上?她昨晚明明趴在桌上! 华儿现在才想到这个疑问。 “幸好!我真怕堂哥不讲理。” 此时,不远处浮现两个身影,伴随着愤怒的嗓门。 “你们莫少爷当我是什么东西?我亲自登门拜访,他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非常抱歉,少爷恰巧出门办事,一段时间后就会回来。”吕老总管不卑不 亢地解释。 “哼!是吗?难得我想要好好瞧瞧我这姐夫,他却不见人影。”白彤弓冷笑 道,语气里全然没有尊敬二字。 “请白少爷息怒,五姨太的居处就在前面,您应该非常思念她,我立刻领您 前去。”吕老总管巧妙地岔移话题。 白彤弓抬高眉,对面前的老头儿依然不具好感。 反正莫家人不都一副死德行! 吕老总管领着白彤弓来到衡芜楼。 “彤弓!你怎么来了?”看到久违不见的么弟,华儿几乎热泪盈眶。 不同于刚才特意的高傲,白彤弓回复成原有的表情,灿烂的笑颜挂在脸上, 奔上前给了华儿一个大大的拥抱。 “大姐,我好想你!你在这里过得好不好?莫尧皇那家伙有没有欺负你?莫 府人对你如何?”一连串的问句顿时令华儿哑口。 她嫣然一笑,摸摸因着急询问而涨红脸的彤弓。 “一下子丢给我这么多疑问,我得喘口气才回答得完。” “我担心你啊……”白彤弓瞟瞟华儿身后,发觉多出一个陌生人物。 他步向莫尧学。“你是谁?长工吗?” “彤弓,尧学是莫少爷的堂弟。” “喔——”彤弓故意拖长尾音。“想必你比莫尧皇也好不到哪里去。” “彤弓”华儿没想到彤弓如此直接。 “当然!”莫尧学搔搔头,豪爽地肯定。“我不过是个连前途都茫然的穷酸 丁,哪比得上我堂哥?” 彤弓有种被人将了一军的感觉。 “我想不打扰二位了,我和老总管就告辞了。” 彤弓望着二人身影远去,思考半晌。 “莫家人也不全然讨人厌嘛!” “尧学与老总管都待我相当和善,事实上,在莫府的生活我过得不错。”华 儿张大清澈的褐眸,企图让彤弓信服。 “真的吗?莫尧皇呢?他待你怎样?没有欺负你吧?”彤弓半信半疑的。 “他……他人不错啊!”华儿只能回以笼统的答案,按着胸口不明原因的心 跳加速。 似乎提及他,她的心头就有些异状出现。 恐惧吗?好像不是…… “红惜!你说,我大姐究竟在这里好不好?”彤弓转向红惜求证。 突然被点名的红惜,平日的气势马上灭了大半。在彤弓面前,不论做什么说 什么,红惜总是手足无措。 “小、小姐她……她……”红惜结结巴巴的。 “彤弓,你不要为难她了。”华儿适时救了红惜一把。“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讲到这我就有气!”彤弓一掌泄恨于石桌。“我出门办事才一个半月,爹 居然就这样把你嫁出去,而且对象还是莫尧皇。全宜丰县谁不晓得他逼死了两个 老婆?爹分明存心把你送进狮子口!” “看你的样子,铁定跟爹吵了一大架吧!”熟知彤弓个性的华儿,用膝盖猜 也猜得出过程。 “能不吵吗?你也好,二姐也罢,嫁谁都可以,为什么偏偏挑中莫尧皇?爹 除了钱以外,什么都看不见吗?” 华儿锁紧眉头,无言以对。 “搞得你嫁入莫府、二姐下落不明。”彤弓咬牙忿忿说道。 “小昱还未寻着吗?”华儿焦急攫住彤弓的手臂,问。 “连续好几天派长工几乎搜遍了整座山,依然无消无息。” “爹仍不肯报官?”华儿不敢置信,都什么时候了,他…… “他死都不肯,说什么一旦告知官府,不就摆明了他欺骗莫尧皇,莫尧皇不 会放过他等等的混帐话!”彤弓鄙蔑地说道。“拜托,错嫁的消息早如火如荼传 开,现在宜丰县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什么?外头知道了?”她以为莫府人该会守口如瓶,毕竟事关莫尧皇的面 子。 “你和莫尧皇现在可是众人热烈讨论的话题。” 华儿木然,忡忡之感霎时淹没她。 不用说,莫尧皇一定也晓得这情形。如此一来,她岂不是害他成为大伙的笑 柄吗? 一瞧华儿的表情,彤弓立即明白她的心思。 “错不在你,你有何不好?一张面皮能代表什么?娶到你是他的荣幸!” “是我先亏欠他的,害他娶不到小昱……” “大姐,你可不可以不要每次都把所有过错往身上揽?你的个性不能改一改 吗?你这样会被别人吃定的,就像爹强逼你出嫁一样,你不去坚持,根本没有选 择的余地!”四个孩子里面,大姐的脾气最温和,最不喜与人争,也因此,她总 是失去最多的一个。 华儿无奈地摇首。“我怎样没关系,只要白家平安无事就够了。踏入莫家, 对我不过是一种生活方式的改变,差别不大。你们就不一样,尤其是你,是我们 白家的命根,理当好好保护。” “保护我这棵假根吗?” 彤弓凝住华儿的双瞳,含纳悲愁。 华儿清楚他的言外之意。 “你的存在是爹的希望、娘的护身,比起我来,你应该更辛苦。” “大姐,我从来没有埋怨过我的身份,我只恨以一个独子的力量,却不能保 护我的姐姐们。” “谢谢你。”华儿感动地握住彤弓细致修长的手指。“相信我,我在这里真 的很平安。” 华儿发自内心的真诚,除了相信,彤弓还能说什么呢? ------------ 转自书拟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