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位于台北东区的“帝美食”是画家和诗人常聚会的地方,许多年轻的艺文界人士, 都喜欢在这个宽敞又舒适的场所发表作品。其挑高的天花板和高雅简单的设计,使得入 内的顾客们感受到生活里少有的舒适和放松。 尤其伴著优美的音乐,品味餐馆里的美食,更是人间一大享受,味蕾的满足,难以 用言语形容。 瞧! 美食主义者程天依一脸沉醉又满意的表情,就可以知道为什么这家餐馆的生意 会一直这么好了。 “天啊! 这蛋糕真是人间美味啊,好吃到舌头部快要被我吞下去了。”程天依吐出 丁香小舌,舔了舔不小心沾在唇办四周的蛋糕屑,意犹未尽地道。 陪著一道赏味的温爱忻微笑道:“这里的蛋糕师傅是‘萨赫尔蛋糕’首席师傅的高 徒。” “萨赫尔蛋糕? 是不是有‘世界甜点之最’的萨赫尔蛋糕? ” 温爱忻点点头,“就是。” “难怪会这么好吃。”程天依靠向椅背,满足地扬起一抹笑。 “我哥带我来吃过之后,我就想到一定要找你来尝尝,果然不出我所料,你也喜欢。” “这么棒的蛋糕当然要找我来尝啰,口袋空空也要来吃,不然会死不瞑目的。” “你真的又口袋空空了? ”温爱忻担心地问。 “嗯,没办法,要怪就怪我这张嗜吃美食料理的嘴,东吃西吃,还没到月底,荷包 就空了。” 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她也很无奈啊,想改也改不了的小毛病。她几次发下重誓不再 天天食美味,可往往不过一天的光景就弃械投降。 想想自己的小小缺点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又不是杀人放火,有这么严重吗? “你爸不是才警告过你? ” “所以这回他直接把我请出家门了啊。”她无奈一笑。 “什么? 请出家门? ”温爱忻惊讶地嚷道。 “我老爸认为我命太好,不知人间疾苦,所以要我自立门户、独立自主。” 她是无所谓啦,反正一个人能苦成怎样? “自立门户? ” 温爱忻可不是想泼好友冷水,一个美食专栏作家的收入能撑起一片天吗? “是啊,没什么啦,大不了以后腰带系紧一点。” “你才做不到呢! ”温爱忻取笑她,“又不是没试过,有哪一次信誓旦旦之后成功 的? ” “怎么连你也不看好? ”她泄气了。 “是不看好,不吃美食就会死的人能远离美食才有鬼! ” 温爱忻真的不想打击她的信心,但她实在太了解美食追随者程天依那一张小小的樱 唇有多刁了。 “视而不见,见而不嗅,总可以了吧! ”程天依不服气。 “不可能,我看你别改变自己的嗜好了,不如想法子开源。” “现在经济这么不景气,要开源谈何容易? ”能保持现状就该偷笑了。 “我们公司有缺,你要不要来试试? ”温爱忻突然想到什么似的道。 “你们公司福利这么好,怎么可能有缺? 你是不是听错了? ”程天依有一搭没一搭 地道。 “没听错啦,我的耳朵好得很,我们公司老板的秘书月底结婚,婚后定居伦敦,公 司福利再好也没法留住她。” “真的? ”程天依眼睛一亮,没想到这么好廉的际遇会让她碰到。 “不过别高兴得太早,我们‘大法汽车’的老板可是不好伺候的,出了名的麻烦。” 程天依叹了一口气,“我说嘛,这么好的肥缺怎么会轮得到我? ”害她白高兴一场。 “你没兴趣啊? ” “不是没兴趣,而是怕你老板对我没兴趣。”她不想自取其辱。 “面试的人不是我们老板,是人事室经理杨少夫,我和他很熟,稍微打一声招呼就 可以搞定了。”温爱忻拍胸脯保证。 重燃希望的程天依大嚷:“可以吗? ” “为什么不可以? 杨少夫欠我人情,只要我去向他说个几句,录取你不是问题,不 过……”温爱忻顿了下,欲言又止。 “不过怎样? ” “不过仇先生不好相处。” “他老人家到底有什么怪癖? ”程天依愿闻其详地道。 “什么老人家? 我们老板风度翩翩,是个能干到不行的青年才俊。”温爱忻护主心 切地道。 “好吧! 请问青年才俊有什么毛病? 为什么很难相处? 问题到底出在何处? ” “仇先生不喜欢女人在他面前吃东西,若看见女人吃东西他会骂人、会生气、会发 火、会抓狂。” “什么? ”程天依觉得匪夷所思。 “就是这样,所以不好伺候,也不好相处。” 程天依瞠目结舌地道:“他是不是变态啊,女人不能在他面前吃东西? 那他老兄上 馆子、饭店吃饭,是不是一律清场? ” “没错! 就是清场,不然包下饭店整层,就是不能见著女人吃东西。” “为什么? 他是不是受过什么刺激? 不然怎么会这么诡异? ”她真是大开眼界了。 “没人知道真正的原因,反正以后你在仇先生面前不要吃东西准没错。” “真麻烦,比女明星拍写真集还啰唆。”她啐了句。 “人家是老板嘛,我们这些在底下做事的人听话些就没事了。” “除了这个变态症之外,你们仇大少还有没有别的怪癖? 最好让我一并知道。”她 要打听清楚,免得捋了虎须。 温爱忻想了想后道:“好像没有了。” “好吧! 如果想待到领退休金,就别在仇先生面前吃东西,我会注意的。” “仇先生很敏感的,只要被他逮到一回,没有商量的余地,就是走人。” “这么恐怖? ”她吓了一跳。 “刘秘书之前的张秘书,只是转过身吃了一块五香乖乖就被炒鱿鱼了。”温爱忻感 慨道。 “这么夸张? ” “仇先生在这一点上十分坚持。” “简直到令人发指的地步。”她倒想会会这号人物,看看他是何三头六臂! “不过大家都很体谅啦。”温爱忻淡淡一笑。 “为什么? ” “仇先生一表人才、器宇不凡,是男人敬佩、女人爱慕的对象,所以一点小小的毛 病,大家并不在乎。” “什么小小毛病? 这可是怪胎才会有的行径,怎么? 你们一见是帅哥就什么也不在 意了? ” “没什么好否认的,是这样没错。”温爱忻一笑。 “那男人呢? ” “什么男人? ”温爱忻一时之间没意会过来。 “男人在他面前吃东西就行? ” “是啊,不然呢? ” “他结婚了没? ” 温爱忻摇摇头,神秘的看向她。“怎么,你想倒追仇先生,征服他的小小毛病? ” 她白了温爱忻一眼,“三八! 我又不是疯子,倒追他不知会死多少细胞,可能就会 弄得神情憔悴,一夜白发。” “那你问仇先生结婚了没作啥? ” “我是想知道这世上有哪个女人肯嫁给这种男人。” “嫁给仇先生这种男人有什么不好? 我倒觉得唯有世上最好的女人才会有那种福气。” 程天依噗哧一笑,“神经! 这怎么会是福气? 一个不能欣赏你吃相的丈夫要他做什 么? ” “嘴除了用来吃饭之外还有其他功能,不能一块儿吃东西,但是可以一块儿接吻, 有什么不好的? ” “你觉得仇大少没问题? ” 程天依想摇醒温爱忻,希望她理智一点。 “仇先生会有什么问题? 不想看女人的吃相很平常啊,每个人都会有个罩门左右生 活。” “谁受得了这样的男人,根本是心理不正常嘛,没有女人会看上这么古怪的男人。” 她这么说真的不是偏见。 “不会啊,仇先生有很多女朋友,大家都想嫁给他,只是仇先生一直没采取行动罢 了。” 程天依不只不为所动,反而嗤之以鼻。“我看啊那些女人全是烟幕弹,仇大少放出 的烟幕弹,为了提高自己的行情不惜编这个漫天大谎。” “不会啦,仇先生才不需要自导自演提高自己的行情,他的行情已经高到不行了。” “爱忻,你被蒙蔽了。” “哎呀,不跟你说了啦,反正等你成了总裁的秘书之后,就能近距离观察仇先生, 他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温爱忻信心满满的保证。 秋高气爽,清风拂面。 “这么早? ” 温爱忻端了杯咖啡,走进程天依的个人办公室。 “第一天上班总不能迟到,不好看。” “这办公室可真大,比我的房间还大三倍有余,而且居高临下,从玻璃帷幕可以看 见台北的车水马龙。”温爱忻站在落地窗前啜了口咖啡。 “你在这里喝咖啡不怕? ” “怕什么? ”温爱忻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 “仇大少冲进来杀人啊。”程天依好笑地道。 “不会啦,仇先生现在人在法国度假,明天才会回来,后天下午来上班,所以不碍 事。” 程天依打开电脑,开始敲打著今天下午就要交的美食专栏稿子。 替美食杂志写专栏在今天以前是她的主业,今天以后成了她的副业。 “刘秘书都跟你交接好了? ” “差不多了,刘秘书的档案管理做得极好,我只要‘刘规程随’就行了。” “少夫一早还很紧张的跑来问我,你知不知道仇先生的忌讳,很好笑对不对? ” “杨先生怕我被仇大少砍头是不是? ”程天依抿嘴一笑。 温爱忻幽默的说:“仇先生不会砍你的头,他只会要你立刻把嘴里的东西吞下肚, 然后接受他的炮轰。” “是啊,火力强大的炮轰。”她没好气的道。 “你会不会担心? ” “担心什么? 我又没打算在仇大少面前吃东西,他的炮火再强大也轰不到我。”她 解释道。 她这次的美食专栏,决定介绍帝国美食令人食指大动的蛋糕。 写这类的美食专栏题材多到写不完,而且爱吃美食的她更是灵感不断,连续出个二、 三十本美食套书都绰绰有余。 “听说这回仇先生不是一个人回台湾,还带著青梅竹马的朋友一块儿回来。” “哦,既是青梅竹马感情一定不错啰,仇大少一样不准她在他面前吃饭、喝茶冯? ” “我想不会有女人例外。” “仇大少的妈咪呢? 姊妹呢? 也不被允许在他面前吃东西吗? ” “仇先生的母亲不在人世了,他是独生子。” “所以真的没法习惯女人在他面前吃东西? ” 温爱忻翻了翻搁在桌上的时尚杂志,“怎么过期的杂志会在这里? ” “我从回收桶捡回来的。” “捡这些过期的东西做什么? 仇先生最讨厌我们把垃圾当作资讯了。” “他管的可真多! ”程天依冷哼了声。 “总之,你最好低调些,别忤逆了仇先生而不自知,公司福利好大家都想挤进来分 一杯羹。”忠言通常逆耳。 “为了我可爱的美食,再苦闷的精神生活我都会熬下去的,请放心。” “没这么惨啦,你只要别犯了仇先生的大忌,什么都好说。又有帅哥可以欣赏,真 是棒极了。” 闲聊十来分钟,一篇内容丰富,足以勾引人们唾液的美食专栏完成了。 为了犒赏自己的能干,程天依决定今天的晚餐在鼎泰丰解决。 许棉棉舒服的坐在雪白色的BENZ里,娇艳如玫瑰的面庞堆满笑。 她悄悄的睇了一眼坐在她身旁的仇法烈。 仇法烈绷著一张脸,刚毅的轮廓、方正的下颚微微往里凹陷,给人一股冷淡的感觉。 他穿著深色的西装,稳重的态度令人不寒而栗。 自从仇法烈继承父亲仇罡创办的大法汽车之后,他黄金单身汉的身分,一直是媒体 记者追逐的焦点。 “法烈,一会儿上哪吃午餐? ”许棉棉讨好的问道。 “随便你。” “我们去吃日本料理好不好? ” 仇法烈侧目盯住许棉棉的脸,冷硬的道:“你凭什么以为我会为你破例? ” 许棉棉脸上的笑容旋即僵住,“一次也不行吗? 今天是我的生日。” “一次也不行。”他阴沉的道。 “法烈,你对我好残忍。”她觉得委屈。 “你想要什么生日礼物? 钻石? 房车? 翡翠? 我都可以送给你,就是陪你吃饭这件 事,我是死也办不到的。”他平板的陈述这件天大的忌讳。 “为什么? ”她好受伤。 “别问我为什么。”仇法烈看向前方。 许棉棉抿了下唇,“你就这么讨厌我吗? 今天是我的生日,陪我吃顿饭也不愿意? ” “这是我的底限,如果你因此而恨我,我也不会改变。” 一样米养百样人,谁规定他不能我行我素? 许棉棉就是不懂,两人相识这么多年,她为什么不能在他面前吃口饭? “你还是一样见外。” “不陪你吃饭就是见外? ”仇法烈冷笑道。 “为了你,我到瑞士苦学上流社会餐桌礼仪,绝对不会让你看到任何丑态,就让我 陪你吃一顿饭嘛! ” “我还是那三个字,办、不、到! ” “法烈,我用心良苦,你却不屑一顾。”许棉棉快哭出来了,委屈至极。 “你想说什么? ”他不耐烦的吼道。 许棉棉扁了扁嘴,轻声喃语:“我只是希望你重视我一些,而不是用这种不在乎的 态度对我。” “朋友之间,你认为怎样的态度才合适? ”他完全不为所动,反而觉得被女人指责 是男人都会遇上的事。 “法烈,我很想知道我们是一种什么样的朋友关系? ”定位在哪里? “朋友就是朋友。”仇法烈理所当然地道。 “只是朋友? ”她心里在滴血。 “不然呢? ”他没想到女人一旦决定打破砂锅问到底时,会是这样的锲而不舍。 “法烈,你好坏,明明知道人家心里在想什么却故意装胡涂,吊人胃口。” 他大笑,“我这个人直来直往惯了,你竟然说我装胡涂,你实在太不了解我了。” “法烈,你应该常常笑的,你的笑声是我听过男人的笑声里最好听的。”许棉棉讨 好道。 仇法烈摇了摇头,“别拍马屁,我不吃这一套。” “法烈,你是不是心里有了别人? ”许棉棉试探地问。 他愣了下,“为什么这样问? ” “你对女人都是这样匆冷匆热的吗? ”她有点心灰意冷,苦苦经营这段感情这么久, 很可能是一场空。 “匆冷匆热? ”他沉吟著这四个字。 “有的时候不理人,有的时候又热情如火。” 坦白说,她真的很怕这样的男人,捉摸不定,和他纠缠上注定要屈居下风。 “是吗? 我倒不觉得自己匆冷匆热。”因为他从来不曾真正“热”过。 可,怎么会这样呢? 他是个正常的男人,也有男人的需要,到一些国家出差时,他 偶尔会叫个高级妓女陪他在床上滚一滚发泄欲望,不过就只是纯粹发泄欲望,结束之后, 船过水无痕。 在该动情之处,他竟然无情。 在激情的时候,他居然可以保持头脑清醒。 为什么? 是因为他压根儿不相信有女人会令他动心? 还是他不愿意付出? “你是当局者迷,自然不会知道自己的匆冷匆热给了我多大的伤害。”许棉棉径诉 著。 他扬起一抹很淡漠却好看的笑,“老天真的很奇怪,给了我一颗冷静的头脑,却要 我做个当局者迷的迷惘之人。” 许棉棉见他心情不坏,逮著机会一吐为快。“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花在哪儿? ”仇法烈看她一眼。 她直言:“我想不会有人否认我是一朵名花。” 他笑了,这一次是由衷的笑。“很好,我喜欢有自信的女人。” “真的? ”这是不是意味著她的机会不小? ------ 四月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