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头抬起来 她曾经是那种小鸟依人,追随丈夫走遍天追随涯海角的女人。 她曾经是被一个男人,被一个女人打败了的女人。是一个自卑而悲伤的女人。 他听到她款款的、有节律的、高跟鞋触及地面的声音,事后他很奇怪,为什 么在那嘈杂、喧哗声淹没声音的大厅里,他能那么清晰的听到她的鞋跟敲击地面 的声音? 这个女人说,那是因为他想她,想得到来自她的一切消息。 在以后的生活中,不管遇到什么挫折,瑾都会想起爱丁堡大学的那个年轻情 人,对她说的一句话:“把头抬起来。” 瑾无数次的梦想、设想过,有一天她们再次见面的情形,但决没想到是以这 样平静、礼貌的姿态出现。真如云过天清,一切都过去了。时间刷洗了一切血迹, 抚平了旧时的伤痕 她是德国一外交官夫人,德国一家公司驻北京办事处的首席代表,身高1.7 米,由于长期游泳健身,属于不胖不瘦的线条优美的健美体形。一头短发,让她 显得年轻干练清爽,是个漂亮而风姿动人的女人。 她曾经是那种小鸟依人,追随丈夫走遍天追随涯海角的女人。 她曾经是被一个男人,被一个女人打败了的女人。是一个自卑而悲伤的女人。 那个女人是她的前夫的情人,那个男人,就是她的前夫。 她叫瑾37岁,毕业于北京国际关系学院,除汉语外,精通三国语言,英语、 德语和法语,毕业后分配到外经贸部,和她的学长结婚了。 他们的结合被当时所有的同学,朋友们艳羡,被誉为金童玉女。 工作了半年,她怀孕了。丈夫不愿看到年轻的妻子因为怀孕反应大,整天吐, 脸色黄黄,还要上班奔波,就让她停薪留职在家当太太了。 他也在外经贸部工作,薪水高,福利好,外快多,父母又是北京的某部单位 干部,家庭条件好,养她没问题。 朋友同学,都羡慕她命好。 孩子生下来后,他喜欢得不得了,让她在家好好带女儿,培养出一个高素质 女儿,他不愿雇保姆带女儿,怕保姆长得难看,素质太差,对女儿影响不好。 另外,他也不希望妻子整天在外和各色人等打交道,抛头露面。 他认为,女人就应该被男人养在家中,整天打扮得漂漂亮亮,干干净净,等 丈夫回来。瑾也同意他的意见,她从她的母亲身上,看到了一个职业女性,难于 顾全事业与家庭的深刻悲剧。 还在她十三岁的时候,当她又一次听见母亲凄惨的哭叫,当她看见母亲,被 丈夫打倒在地,用脚踢她的头,,踢她的脸,踢她的身子,直到口吐白沫,还不 停止,她母亲只能抱着自己的头,蜷着身子哀号,比狗都不如,那时她心里升腾, 翻滚的不是同情,而是厌恶,那时,她就下决心,这辈子,她一定不要做母亲那 样不被丈夫喜欢,疼爱的可怜的女人,一定要做一个把家管理得井井有条,把丈 夫伺侯得舒舒服服,高高兴兴的女人。 她的母亲是一位小学教师,工作勤奋,努力,严谨,很少顾家,还有严重的 神经质,整天怀疑丈夫在外有人,嘴碎,唠叨。 她的父亲是当地一位有名的画家,后又升为政协主席,风度翩翩,英俊潇洒, 有名,有权,有钱,有貌,自然有很多女人。 她母亲是既管不了,又离不了。因为离婚,她再也找不到这样优秀、全面的 老公,甚至会嫁不出去,因为她年纪大、又不漂亮和丈夫正好相反。 她管不了,还要管,吃醋,唠叨,咒骂,每次她这样,都要招致丈夫的一顿 毒打,毒打过后,这个家和她都能安静一阵,但安静一阵之后,又发作了,恶性 循环,循环往复,让人不堪重负。 瑾在很小的时候,就萌生了想逃离这个家,逃离这个世界的念头,只是不知 该怎么逃,没有逃的勇气。 在她有了自己的家后,她就在心里默默对自己说,她要做一个依顺丈夫的女 人,要让家温馨,舒适,要让丈夫爱她,爱这个家,将来她的儿子或女儿,一定 要生活在一个充满爱意,温情的家中。 她漂亮高挑,好在她外貌继承了父亲大部分的基因,这让她有足够的自信, 在丈夫那里,做一个被爱的受宠的妻子。 丈夫进步很快,没两年,就被升为一个外贸公司的业务经理,又过了两年, 被派往海口一分公司当经理,她带着两岁的女儿随行。 后来他又调往上海,香港,她和女儿亦随行。他们生活得温馨、浪漫、幸福。 这是她理想中的生活,是她自小梦想的生活。在别的女人,为生活奔波、操 劳的时候,她从容、优雅、锦衣玉食地做着她的小太太。她以为她这一辈子,找 到了她理想中的幸福、归属。 事情的发生,是始料不及的,是在她随丈夫到了法国之后,那时候,她丈夫 已升格为外经贸部某集团公司的海外分公司总经理。负责香港、法国的进出口业 务。她带着女儿,作为随行家属,也住在法国的一片高级住宅区的别墅中。 这个时期,丈夫总是香港、法国、内地三地穿梭,因为在香港的分公司也归 他管理,他在这三地的时间,大概是三三开,这是他们自结婚以来,分开最多的 时候,这以前,他们分开的时间,从来不会超过一星期。 分开的时间,是牵挂而甜蜜的,因为他是一个细心的男人,每天会打一个电 话回家问候,每次回家,都会带给母女俩礼物,让她们开心。 但是,这年的年终圣诞节,在香港举行的圣诞酒会上,瑾的丈夫和他的外经 贸同事,外经贸部另一个集团公司的香港分公司总经理相遇了。 这个个子不高,穿着举止优雅、大气的女人,举着酒杯款款向他走来时,他 的心忽然颤动了一下,他的视线下意识的避开了她,望向了他处。但她似乎视而 不见,不明其意,仍款款向他走来。 他听到她款款的、有节律的、高跟鞋触及地面的声音,事后他很奇怪,为什 么在那嘈杂、喧哗声淹没声音的大厅里,他能那么清晰的听到她的鞋跟敲击地面 的声音? 这个女人说,那是因为他想她,想得到来自她的一切消息。 这个女人叫黄莉,其实早在七八年前,他刚搬进外经贸部的家属院时他们就 见过面,他们是邻居,但是,那时她还是一个黑瘦、矮小的女办事员,太普通, 他不会注意到她。 只是有时会隐约的听到,她和她丈夫不好,她有外遇之类的话。 他一听就完,如风过耳。 没想到七八年后,他来接手香港分公司时,黄莉已是外经贸部另一个集团公 司香港分公司的总经理,他们是在横向联系的业务往来中相遇的。他为这个小个 子女人,身上潜藏的巨大的不知名的能量感到吃惊。 要知道,外经贸部聚集着两类人:一类是有强大背景的高干子弟,自己还得 相当优秀;另一类是过五关斩六将,万里挑一的优秀人才。 不管哪一类,个个都是人中龙凤,他一个各方面都如此优秀的男人,奋斗了 10年,才坐到海外分公司总经理这个位置,而这个不声不响不起眼的女人,居然 比他还早坐到这个位置,这当然不会是和哪个上级领导睡睡那么简单得来的。他 不由心生佩服。 此时这个女人鞋跟撞击地面的“铎铎”声,嘎然停下,他心中一惊,一种巨 大的压迫感,逼迫着他,撞击着他,她就站在他的面前,仅仅一步之遥。 “嗨!” 那个女人暖暖的软软的拖着长长的尾音说,随着她的声音,还吹来一缕暖暖 的气息,呵气如兰,他的脑海中忽然闪过这个词,这些年,他经过无数的大小场 面,也碰过形形色色的诱惑,但象这样张扬而又隐晦的诱惑还是第一次。他不得 不抬起头来。 “嗨,你好!” 他举杯和她的酒杯相撞,装作落落大方地说。 这女人滟滟一笑,喝了一小口酒说。 “张总,你怎么脸红了?” 然后没等他回答,微笑着飘然而去,又和别的同事朋友周旋去了。 张斌的心事被人点破,有点恼怒。 这些年,虽然他走南闯北,出入歌台舞榭,但他恪守当初爱情的约定,决不 染指别的女人,因为,他了解瑾的童年和少女生活,深深地同情她的遭遇,发誓 要保护她。在今后的日子里,不要让她再受到任何伤害。 所以在感情和男女关系方面,他基本上还是一个单纯的男人。以致后来瑾后 悔,如果知道他一碰到别的女人,就动真心,还不如当初就让他逢场作戏玩女人, 玩多了,他就有免疫力,不会轻易动真心。 可是世上哪有后悔药呢?人总是只能看到眼前的这一步。 张斌的眼睛没有离开过黄莉,他想找机会扳回他的面子,他是一个征服欲强 的男人,但直到酒会结束,舞曲响起,他才抓住了黄莉的手,和她滑入舞池,翩 翩起舞。 跳慢三时,他想说什么,被黄莉用手指,轻轻覆在他的嘴上,示意他不要讲 话,两人专心跳舞。 深情、婉转的月亮河舞曲,把他带入一种飘然的眩晕的境界,他好开心,好 轻松。舞会后,她去了他的房间。 从此两人在一起。 当一年后,张斌因为黄莉怀孕而向瑾提出离婚时,瑾当时就晕死过去了,张 斌不忍心逼她太紧,只有让黄莉流产。 当他看到黄莉因为偷偷流产,只能偷偷休息一星期,拖着虚弱的身体去上班, 毕竟是三十好几的人了,恢复得不会像小姑娘那么快,那么好。他很内疚。更严 重的是,另一方面,这个孩子是他想要的。 他和瑾的那个儿子,长得太难看,既不像爹,也不像妈,在外人面前,他都 羞于承认这是他儿子,所以多年来,潜意识里,他希望有一个漂亮的儿子或女儿。 瑾自那次张斌提出来离婚后,感到了一种巨大的害怕,这些年,她所拥有的 一切就要被剥夺干净,对未来她根本没有独自生存的信心,这些年,她所有的一 切,都是依赖这个男人:感情、社交、经济。她放弃了自己,而她在一瞬间,看 到了自己的现在,没有工作经历、经验、技能,文凭早已过时,年纪已大,不可 能再去做小办事员,从零开始,她的年纪或许比老板、上司还大,人家怎么用你? 她打定主意不离婚。 这个男人在等了她半年后,终于失去耐心,他开始拳打脚踢,逼她离婚,当 他看到她被他打倒在地哀号,像只狗一样,还不答应离婚时,他心中升起一种巨 大的快感和鄙视,觉得这个女人很讨厌,很让人烦,没有骨气,没有骨气的女人, 是不可能被男人尊重的,更谈不上爱。 那时他早已不把他当老婆,当女人,他只把她当他前进路上,奔向幸福之地 的绊脚石,既然是绊脚石,那当然一定要搬开,搬不开,哪怕把它砸碎,砸得粉 身碎骨,也要把路打通。 这种殴打,越来越升级,从一月打一次,到一星期打一次,再到一天打一次, 对未来,对离开男人的巨大害怕,对自身的没有信心,想到自己的整个青春,整 整10年,都是为这个男人,这个家付出,而今这个在他的陪伴、协助下出息了的 男人,扔她就象扔抹布一样,她感到这个世界太不公平。 对男人背弃的愤恨,使她打死也不离婚,她很快通过朋友,打听到情敌是谁。 在新年的家属招待会上,她看到了现在的黄莉,在黄莉的容光焕发、精明、干练、 从容大气面前,相比自己的迟疑、萎顿、拘谨、她不由自惭形秽,而十年前,家 属大院中碰到的黄莉,瑾连正眼都不会瞧她一眼。 每一次张斌殴打她时,都会边打边骂说:看看你连狗都不如,你还是个女人 吗?你有什么用? 这几句话,象魔咒一样紧跟着她,时时在她的耳边回响,她真地觉得自己很 没用。 又过了三个月,这个男人开始断绝她们母子的经济来源,把银行卡中的钱, 全部取走,存折拿走,瑾借女友的钱,勉强生活了三个月,男人发工资时,再不 把钱打到她卡上。她连水电费都要交不起。 她终于忍无可忍,她打电话给这个男人说:你如果再不把钱打到卡上来,我 就到部里,到你的上级那里告你。 那个男人在电话中大吼说:好,你等着,贱货!十分钟我就到家,今天我就 灭了你。 听完这话,瑾感到一种危险,她知道这个男人会把她杀了,他做得出来,她 忽然不想就这样死。在五分钟内,她迅速收拾好衣物,拖个箱子就走了。 她没想到,她苦苦坚持了3 年,用自尊人格被践踏,用身体惨痛换来的家, 就这样在一瞬间,以这种方式结束了。 这里要说一下,这幢别墅中,还住着两个人,就是她从北京接来的公婆,他 们相处10年,从没红过脸,像母女,父女一样,她是个典型的好儿媳,亲戚朋友 都夸他们二老有福。 一开始,他们吵闹、打架,老人还劝,但后来,不知儿子对他们说了什么, 他们不再劝和劝好,瑾被打时,他们在一边看热闹,冷酷到令人齿寒。 这次,看到谨拖着箱子匆匆出逃,他们也像没看到似的,没事人一样,继续 看他们的电视。瑾的儿子在上幼儿园,她已顾不上他了。 瑾身上就剩100 多法郎,她打了一个车,直接去了她的一个女友家,女友知 道他们事情的全部经过,也是张斌的同事的妻子,非常同情瑾的遭遇,收留了她, 当女友听完瑾的叙述后,义愤填膺,她怂恿瑾到部领导那里告张斌,恶待妻子, 乱搞男女关系,把这对狗男女给整下来。 瑾求她不要告诉张斌她住在这,女友刚答应,张斌的电话就打了过来,问瑾 在不在她这,女友赶紧说不在。 张斌还告诉瑾的女友,如果瑾到她这来赶紧告诉他。 瑾的女友装作不知,问有什么事吗? 张斌这才挂了电话。 后来瑾知道,张斌几乎找遍了瑾所有认识的人家,瑾明白,他是怕她把他这 些年来,贪污腐化的事给抖漏出来。这样他肯定得坐牢。 瑾庆幸自己在那5 分钟里,当机立断,跑得快,否则,张斌一定会杀人灭口, 这对他们一家三口来说,真是太方便了。 她向组织告了他,他和那个女人,得到了应有的惩罚,双双被降职,而后, 又双双辞职,自此,这个男人和那个女人,远离了她的世界、她的生活,过去的 一切变得遥远和虚无。似乎,过去的生活,她从没有经历过,她的生活里开始有 了轻松,自由,感觉走出了黑暗,天亮了。 在女友家住了一个月后,女友帮瑾申请到爱丁堡大学的研究生,准备一边打 工,一边读研,在那一个月里,她几乎不会说话。她几乎处于麻木和机械的状态, 是女友给她放洗澡水,给她做饭,陪她聊天,缓解她绷紧的神经,让她一点活过 来。 在后来的生活中,瑾的身边总是有一群女友,她总是主动给那些需要帮助的 女人以无私的帮助。是因为,她从那个女友那里得到了太多的同性的,不带外在 附加条件的帮助,得到了同性的爱。这种爱,给了她新的生命、新的人生。她也 学会了、知道了、同性友爱的重要。 女友借了她学费。读的是工商管理。在大学的头半年,瑾几乎也没有话,没 有笑容,低着头走路,她很自卑,她都不敢相信,这世上有人会对她感兴趣,会 想和她交往。 有一天下午,瑾下课后,独自走在校园的林荫路上,依旧是低着头,这时, 一个男人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你为什么低着头走路呢?” 听到这话,瑾愣了一下,她抬起头来,事实上,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走路是低 着头的。 “你看你抬头走路多漂亮,多美。” 这个男人说,瑾看了他一眼,知道他是她的同班同学,才20出头,是个帅小 伙。他说她漂亮,她以为他在开她玩笑,顺口就把这意思说了。 “你不要开我玩笑。” 男孩一听就急了说: “你真的很漂亮,我没有撒谎,难道你不知道?你好像有点自卑?” 男孩很认真的对她说。瑾听到这话,有些奇怪的感觉。她没有想到到现在, 还有人对她说漂亮这两个字。自卑,这是这几年的折磨留给她的印渍。 她下意识地笑了一下,匆匆走开,这是,自丈夫闹婚外恋的三四年来,她第 一次笑。但同时她的耳边,想起前夫地咒骂:看看你连狗都不如,你还是个女人 吗?你有什么用? 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背又重新弯下。 后来,这个男孩子,总是在她的身前身后出现,离她不远不近,天天到她打 工的餐厅吃饭,傻傻地看着她笑。有一天,在她下班回学校的路上,他堵着她说 : “我喜欢你。” 听到这句话,瑾的心象被雷击了一样,打了个冷颤。 “不可能。” 她几乎本能地说。 “为什么?” 男孩急了。 “你不喜欢我?” 男孩问。 “不是。” “那为什么?” “我比你大十岁。” “这有什么关系吗?重要的是两个人在一起要好,其他的没关系。” 后来,他俩好了半年多,这半年多,瑾变得漂亮、自信、优雅、年轻、开朗、 有活力。 后来,这个男人去了澳大利亚工作,他们自然分开。 瑾后来又交了不少男朋友,不断的更换,差不多一星期一个,最离谱的是, 回国后,有一次找工作,面试时,当她走进经理办公室时,那个外国经理英俊潇 洒,见到她眼睛一亮,话里话外调起情来,他俩聊了一会后,瑾走到大班台前, 吻住了他的嘴,俩人激烈地亲吻起来,当即去宾馆开房,因为仅对这个男人颇有 感觉。后来这个男人说,都说中国女人很保守,我看很开放。他叫瑾到公司去工 作,报到,瑾没有去。 在和众多的男人的分分合合中,瑾终于学会对男人遗忘,把男人当一个物件 来冷静看待,无论自己多么喜欢,也永远有一只眼睛永远睁着,远远地看着,像 一个旁观者,永远保持着一种距离。这时她发现,这些男人其实没她想象的那么 好,那么值得她去牵挂,去爱。 直到嫁给一个德国人。 他们是在飞机上认识的,13个小时的飞行,成就了他们的爱情和婚姻,他是 德国外交部的外交官,她成了外交官夫人。他对她的一切都着迷。 通过法律,她向她的前夫,要回了她的儿子和赔偿。后来,她做了一家德国 公司驻北京办事处的首席代表。 在以后的生活中,不管遇到什么挫折,瑾都会想起爱丁堡大学的那个年轻情 人,对她说的一句话:“把头抬起来。” 把头抬起来,她就感到前面视野宽阔,力量倍增,腰脊挺直,自信满满。但 是,她的眼睛里不时还会飘过一丝忧郁。 后来,又经过一件事后,使她相信了“命”这一说。 有一年的春天,她和他的德国丈夫,手挽着手,去参加中华世纪坛举办的非 洲十国民间工艺品展,他俩都喜欢原始的纯朴的工艺品,这是他俩的共同爱好。 走在世纪坛的广场上时,瑾忽然愣住了,迎面走来一个黑人和一个矮黑、瘦 小、苍老、疲态毕现的女人。 瑾的德国丈夫也停住了脚步,看着对面的这对男女,良久,那个黑瘦的女人 伸出手,礼节性地说:你好。 瑾也握了她的手说:你好。 瑾无数次的梦想、设想过,有一天她们再次见面的情形,但决没想到是以这 样平静、礼貌的姿态出现。真如云过天青,一切都过去了。时间刷洗了一切血迹, 抚平了旧时的伤痕 这个女人就是黄莉,此时,她看了一眼,瑾旁边这个高大英俊的德国绅士, 瑾迎着她的目光说:我老公。 说这话时,她的声音很轻,很平淡。 黄莉说:恭喜你。 瑾仍是淡淡地说:谢谢。 她曾经在无数个深夜里,幻想过磨刀霍霍,神勇无比,一刀把这个女人了结, 也为自己终究没有这种勇气和力量去实现这个愿望而惭愧。而多年后的见面,她 居然能如此从容淡泊面对,这是她自己没想到的。 黄莉再没话,随即低下头,带着她的那个黑人匆匆离去。 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瑾问她的德国丈夫说:她漂亮吗? 虽然亲眼看到黄莉的落魄、憔悴,但到这个时候瑾还是自卑的,她还不敢确 定是自己漂亮还是黄莉漂亮。 “她太难看了,怎么能说漂亮?” 德国丈夫说。 “是吗?那我呢?” 瑾还是不确定地问。 “你怎么啦?亲爱的,她怎么能跟你比?你俩不在一个水平线上。你要这水 平,我就不要你了。你怎么认识她?” 德国丈夫疑惑地说。 “她就是我前夫的情人。” “什么?你被这种水平的女人打败,你也太惨了点!你知道,她现在连个欧 美人都找不到,只能找个非洲小国的黑人。刚才那个黑人我认识,是个非洲小国 的外交官,显然,她是他的情人。” “亲爱的,别难过了,忘了那些事吧,你知道自己是个多么优秀的女人吗? 知道我有多爱你吗?” 她的德国丈夫搂紧了她说。 她不明白当年自己怎么会因为这样一个女人,而惨遭毒打,凌虐,践踏,甚 至差点搭上性命。自己血泪中三年多的坚持真是太不值了。 从此她的眼睛里没有了忧郁的阴影,脸上有了灿烂的笑。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