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开学第一天,“曼歌,你脚不方便,我送你去上课吧。”严父赶到玄关。 “我没事的,爸。”系好鞋带,严曼歌拄着拐杖小心地起身。 “你要上十点半的班,昨晚又那么晚才睡,你还是回房间多‘眯’一下,这 样上班才有精神。便当我已经做好放在餐桌上,上班时别忘了拿喔。Bye !” 严曼歌总是做完了早餐才出门,一份给自己,一份给她晚起的父亲。如果严 父上早班,她还会再多做一份便当让他带去当午餐。 “我想我还是送你去比较安心。”严父还是不放心,弯身要去穿鞋子。 “爸,我真的可以自己去。”她递出一个要父亲放心的笑容。“我这个情形 大概还要一个多月,你总不能每天都载我上学吧?” “曼歌……” “去睡觉、去睡觉,哇,我快迟到了!”她推父亲进屋里去。“我走了。晚 上见。” 吁了一口气,严曼歌打开大门,慢慢走了出去,她拾起眼,一看到对面电线 杆下的人,他整个人呆住,心头很猛烈地一震。 “徐子珩!”她怎么也猜想不到会在开学第一天,在自己的家门口看见徐子 珩! 徐子珩倚在电线杆上的身子挺直,他低下眼看了看手腕上的表:“你太慢了!” 他慢慢地走了过来。很自然地将严曼歌的书包拿过来,搭在自己肩上。 太慢? 瞧他那是什么语气,她可不记得跟他约定什么! “你在这里做什么?”严曼歌问出心中的疑问。 “等你。”又是那么理所当然的语气。 “我?”严曼歌更迷糊了。 “你的脚会受伤,有大部份我该负责。我只教你如何打球,却没教你怎么保 护自己,避免运动伤害。”徐子珩垂下眼盯视她受伤的左膝。她受伤的事,他一 直放在心上,他想了一个寒假,才作出这个决定。“从今天开始,我会接送你上 下学。”他抬眼迎视她脸上的错愕。 “接送我?”严曼歌有点受宠若惊。“喔,这不是你的错,是我太笨手笨脚 了。”冷漠如他,竟然会有如此体贴的一面,真是让她有点手足无措。她想徐子 珩一定是因为徐子琳的关系,才会这样做的。这么想,心似乎就不那么慌乱了。 其实你不用——“ “我决定的事不会再改变了。”徐子珩举起手打断她的话,不容许拒绝。 他转过身迳自往巷口走,脚步跨得极大。 “你什么时候来的?”严曼歌不禁问。今天她已经提早出门了,那么,徐子 珩一定来得更早。 “我没注意时间。”事实上,他怕严曼歌提早出门,六点就等在她门口。 “这样啊。”严曼歌看了看手表。“这个时间,我们应该是搭六点半那班吧。” “不,我们不搭公车,骑机车。”徐子珩不自觉地放慢脚步,配合她,与她 并肩而行。“我把摩托车放在巷子口,我怕这么早来,车子的声音会吵到人……” “什么?”严曼歌本来跟着他后头走,听到他这么说,她停了下来。“你骑 机车!” “你有意见吗?”徐子珩撇头看她,好看的眉,不在乎地挑了挑。 “你没有驾照!”她指出问题所在。“而且学校规定不能骑机车上学!” “老古板,”徐子珩喃喃地说。说起来,他会骑机车,还不是因为她!她的 脚根本不能去跟人挤公车。“你觉得我是那种会受限于校规的人吗?”他迎现她 不赞同的眼光,眼里有抹不驯。 徐子珩……她想像不出他规规矩矩的模样。那一定很怪! “不是。”她说。 “很好,难得我们意见达成一致。”徐子珩满意地扬了扬嘴角。 “走吧。” “可是这样是不对的。”学校有校现,严曼歌心里也有一把尺。 真是头固执的驴子! “你到底要不要去上课!”徐子珩不耐烦了。 “你……我、我当然要去,可是不是坐你的机车。”严曼歌吞了一口唾液。 “你书包还我,我自己去搭公车。” “你要就坐我的车,如果不坐,我们就这么耗着!” 徐子珩两手抱握在胸前。要比固执,他也绝对不输她。 两人就这么僵持着。 但,徐子珩就是有把握会赢得这场战争。 严曼歌太容易心软了,她绝对不会让她的坚持,害了他们两个都迟到。 果然,不到十分钟,严曼歌就举白旗投降,不情愿地坐上他的机车。 自从男篮队杀入复赛后,寒假中,有不少绿苑高中的女生杀入体育馆替男篮 队加油。 其中,徐子珩吸引了大部份女生的视线。 比赛中,徐子珩一直都是默默扮演着控球后卫的角色,冷静而低调。直到一 次,他们遇到劲敌,在落后对方十四分的危急情况下,他扮演了救火员的角色, 三分球六中四,两分球四中四,助攻五次,个人全场拿下了二十分,险胜对手两 分,将球队送进准决赛。 自此,不少女生,包括外校的,都跑来跟徐子珩表白。 但,都被徐子珩一一拒绝了,因此为他自己得来了一个“绝情王子”的封号。 开学后,徐子珩更是声名大噪。 就像现在,正有个女生不畏“绝情王子”的名号,站在徐子珩眼前作深情告 白。 “徐同学,我喜欢你。”女孩告白后,马上娇羞地低卜头。 徐子珩双手插 在口袋里,视线从苍茫茫的灰色天空调回到面前的女孩。 刚才她说了一堆仰慕他什么的,徐子珩根本没认真听。不过,他很擅长作结 尾。 “我不喜欢你。”他说,没有委婉,语气平铺直叙,神情冷淡而清寂。 说完,他丢下女孩,掉头走开成为校园中的万人迷,徐子珩可是敬谢不敏。 大家对他的观感很两极化,喜欢他长相的,例如那些跟他告白的女生,觉得 他真是酷得令人疯迷;反之,对于那些对他反感的人来说,则认为他是个目中无 人、自负又傲慢的家伙。 谁理他们怎么看他!喜欢他也好,讨厌他也罢,他依旧我行我素,如独行侠 般在校园来去。 女孩错愕地抬起脸,怔怔看着徐子珩离去的无情背影,脸上的娇羞一转苍白。 她没有想到她会被拒绝得这么干脆,丝毫没有一点情面。 绝情王子,果然名不虚传! “呜……”女孩掩面哭泣跑走。 二月初,本季的最后一道寒风掠过,冷风刺骨,萧瑟的风里,几片落叶飘飘 然落下…… 绝美,残酷。 校园里,又添了一名伤心人。 “哇,一个寒假不见,徐子珩这么受欢迎喔。” 严曼歌趴在二楼音乐教室的窗台目睹了刚才的经过。 “那是因为我们徐家祖上积阴德!” 徐子琳凋了一下小提琴的弦,很不以为然。 我就搞不懂,那家伙个性明明很差劲,可偏偏有人爱死他那种调调,从小到 大,喜欢他的女生从来都没少过!“ 严曼歌手撑着拐杖慢慢走过来。 “想听什么?”徐子琳问。 这是严曼歌和徐子琳养成的一种习惯,每次吃过午饭,她们就会溜来音乐教 室,徐子琳会弹几首轻快的曲子,会拉拉小提琴。她是个很爱音乐的人。 “随便。”严曼歌对音乐可没那么懂。 “曼歌?” “无论你弹奏什么我都喜欢。” “呵呵,你这样说我会很骄傲唷。” 陈子琳端起小提琴,半闭着眼,小提琴夹在肩膀与下颚之间,嘴边抿着微笑, 然后,她轻轻一划,拉起“望春风”。 严曼歌很喜欢看徐子琳演奏。 很奇怪,徐子琳的个性很男性化,但她演奏的神情却很温柔。演奏之间,她 的神情很专注,举手投足,就连她眉尖因投入时所挤出的小小皱纹,都有着一股 优雅的味道,一点都不像平常那个张大口谈笑的徐子琳。 奏毕,严曼歌用力地拍掌。 “哇,学姐太棒了!” “我也这么觉得耶。”徐子琳自己也不客气地赞美自己。“我这个人没什么 了不得的成就,音乐是我唯一的骄傲!” “真羡慕你们。”严曼歌神情不觉一黯。 “我们?”徐子琳疑问地扬眉。 “你跟徐子珩。”严曼歌苦笑。“学姐擅长音乐,徐子珩篮球一级棒,你们 都是很棒的人。而我天生就是个失败者,注定什么都做不成!” “不要说这种傻话!”徐子琳横眉竖眼。要说她对严曼歌有哪里不满,就是 她对自己不够自信。“徐子珩说你篮球打得很不错呢!他很少称赞人的。” “他这么说,只会让我更觉得愧疚于他。”严曼歌垂下眼。“我一定让他很 失望吧。他花了很多心力教我,我却搞砸了一切。”自从受伤后,她就不敢面对 篮球社的人,虽然连教练都跑来安慰她,她还是无法原谅自己。于是,她再也不 去社团了,在校园里遇见社团的人,她也当作没看见。“我觉得自己好丢脸!” “要比丢脸,我的经验可比你多呢。”徐子琳耸耸肩,不以为然。“我国中 时,担任合唱团的钢琴伴奏,在进入决赛时,我紧张到脑中一片空白,忘了要弹 奏什么曲子,结果呀,你猜我怎地?我灵机一动就弹‘国歌’,团员全呆住了, 但比赛还在进行中,他们只好配合我唱国歌喽。” “结果呢?”严曼歌听得眼瞪口呆。 “事后,我就被指导老师罚站在司令台唱国歌二十遍!” 天,徐子琳还真是宝!严曼歌差点笑出来。 “还有呀,我高中一年级跑接力赛,跑到一半,看见小贩在卖烤香肠,我一 时嘴馋,竟然忘记还在比赛中,就跑去买香肠,结果害我们班是全校最后一名… …” 徐子琳细数她从小到大的糗事,爆笑奇趣的过程,不着痕迹地让严曼歌忘记 了愁闷。 第七堂课上完后,大家都走掉了,只有严曼歌一个人还留在教室等徐子珩。 开学后,徐子珩真的每天早上六点半就准时等在她家门口,然后一起去学校。 徐子珩把摩托车借放在早餐店,两人会一起在那里用餐,再一起进校门。下午放 学后,她就在教室等徐子珩,等他社团练习给束后,再到校门口会合,他再用机 车送她回家。如果碰到下雨天,他就会拦下计程车。很坚持接送她上下学这件事。 如此,已经有一个月了。 现在,她有那么一点了解他了。 看似漫不经心的外表下,其实他一点也不冷漠,甚至比她还要固执。 时间差不多了,她拄起拐杖,半跳半跛的下楼梯,慢慢往校门口的方向走去。 当她经过活动中心时,有两个男生从她身旁经过,拖着沉重的步伐。 “好累,只要一迟到,就要被教练罚跑操场,每天都操得像条狗。” “你今天迟到多久?” “十分钟,加跑操场一圈。” “我今天当值日生,迟了二十分钟,比你多跑一圈。” “唉——”两人同声叹气。 严曼歌看着那两个人走远,她的嘴角因听了他们的对话而轻扬,她完全可以 体会他们的心情。 以前这个时间,她也和他们一样,急急忙忙地到操场报到,一边跑步、跑楼 梯,一连抱怨教练的非人道训练,回到家里,累到头一沾枕就睡死了,一大堆功 课、作业都没做,隔天急得跟人借笔记,抱佛脚准备小考。 现在,少了社团活动,时间突然多出很多,她却反而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一股沉沉的寂寞击中严曼歌。天,她好想念以前练球的日子。 “厚,逮到你了喔,曼歌学妹。” 一听到熟悉的声音,严曼歌倏然回身,却忘了脚还受伤,整个身体往旁一晃。 “别怕别怕,我扶住你了!”陈思远赶紧扶住她,帮她平衡。 “学长……” 看着思念的脸,严曼歌几乎压抑不住心中的激荡,她的嘴像金鱼一样张张合 合,好不容易才挤出一句: “好久不见!”话一出口,她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是呀,真的是好久不见了。”陈思远半开玩笑半抱怨。“最近你都不来社 团。” “我……”她垂下眼,看见受伤的脚,找到了一个借日。“你知道的,我的 脚。” “那这是可以来看我们练球呀,最近社团又加入了几个生力军,很热闹呢。” “我……”她找不出理由了。“啊,恭喜学长,你们男篮队进入准决赛了。” 她突然想到,抬眼就冲着陈思远一笑,很真诚的。 “嗯,我梦想这一天很久了。”陈思远喜形于色。“对了,下礼拜六要到台 北比赛,你也跟我们上去吧。” “我……”她当然想去看他们比赛,想与学长一起分享胜利的喜悦,但…… “她”一定也会在那里吧。 她无法承受看见他们亲密的画面。 “你会来吧?”他期待地看她。“有你们的加油,我们一定会打得更起劲。” 你们?呵,傻瓜,她只不过是其中的一个而已,并不是他心中的唯一。 严曼歌心中有微微的抽痛,但看见陈思远兴奋的神情,她并不想让他失望。 “好,我去。” 礼拜六,高中男篮甲级联赛准决赛,台北体育馆。 这场比赛对绿苑高中相当重要,关乎他们是否能闯入四强决赛。 严曼歌坐在球员休息区,女社员除了她来外,还有几个学姐也来帮忙张罗球 员的需要,其中一个就是纪晓希。 “学妹,这里的角度绝佳,你好好观赏球赛,需要什么就跟我说一声。” 纪晓希体贴地帮她安排座位后。对她递出亲切的笑容。 说完,纪晓希走向陈思远,两人交换笑容,她安抚地拍拍他的手臂,他则摸 摸她的头,好像在告诉她不用担心。他们之间根本不需要言语,就知道对方在想 什么。 严曼歌心痛地调开视线,看见几名学姐忙碌的来去,处理队上杂务。 她又转开视线,环视整个球场,场边坐满了人,女球迷不断大喊自己喜欢的 球员名字,想吸引他们的注意。 看着这一切,严曼歌觉得自己是个局外人,她好恨自己的腿受伤,没办法像 其他学姐为球队尽一份心力,只能坐在这里像个废人。就在她考虑着要不要逃开 这一切时,一个人重重地坐了下来。 她转头,看见徐子珩。 他身着球衣,半坐半倚,腿伸得长长的,姿态有说不出的轻松。 “你不去热身吗?”她皱眉。球赛快开始了,两校的球员都在场上热身。 “你是在教训我吗?”徐子珩转头看她,嘴角嘲弄地扬起。 他怎能告诉她,她一个人坐在这里,那画面看起来多寂寞,他忍不住就想关 心她,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的口气听起来像教练。”他调侃地说。 “我不敢。”严曼歌的嘴角也弯了起来。“你现在可是最受欢迎的球员呢。” “怎么说?” “你没听见那些女生喊你的名字吗?你现在可是个大红人呢。” 徐子珩只是嗤笑一声,不作任何评论。 “集合!”这时,教练大喊。 徐子珩懒懒地起身,脱下身上的球服外套与运动长裤。 “替我保管。”他把衣服丢给严曼歌,临走时,又回头看她,双手交握胸前: “嘿,我要上场了,你是下是应该跟我说些什么?” “嘎?”严曼歌眨了眨眼,没意会过来。 徐子珩看了她一会儿,嘴角又扬起一个嘲弄的角度。 “哈,我能期待笨蛋说什么呢?”语气像是对自己说。摇摇头,他转身走开。 等徐子珩走远了,严曼歌才恍然大悟。“徐子珩!”她大叫他的名字。 徐子珩转身看她,眉毛挑了挑,又是那副无谓的神情。 “加油!” 严曼歌的一声“加油”,并没有为球队带来好运。 这是一场硬仗。绿苑高中面对的是HBL 的常胜军再兴中学,打得非常辛苦。 整个体育馆都闹烘烘的,球员的球鞋吱吱叽叽地磨着地板,砰砰运球,匡咚 或蜊篮的声响,夹杂着球迷拍红双手、扯破喉咙、尽情呐喊,为喜欢的球员、球 队打气,为整个比赛带来了激情。 哗! 终场哨声响起,绿苑高中落败了,无缘晋级决赛。 球场上,两样情。一方欢声雷动,一方落寞无言。 陈思远难掩脸上的失落,这是他高中的最后一场球赛了,他多么不甘心。他 跪倒在地,重重地一拳击向地板,有说不出的懊丧。 严曼歌远远看见了,她拄着拐杖站了起来,想去安慰他,但不断涌来为得胜 球队欢呼的人潮,阻挡了她的去路,教她又急又气。 然后,她由人潮间隙中,看见了纪晓希那头荡啊荡的马尾。 她走向陈思远,和他一样跪了下来,她抱住他,不断摸着他的头,像在安抚 一个赛跑跑输的孩子。 严曼歌再一次被重击。 尽管已经知道他们是一对了,她还是喜欢陈思远,还是会为方才那一幕心痛。 她踉跟跄跄地逃出体育馆,仓促中,有人抓住她的手。“你的脚不方便,不 要到处乱跑!”是徐子珩,他的语气有着难掩的焦急。 他是匆促间跑来的,身上还穿着无袖的球服与短裤。 “我、我……”严曼歌脆弱地看着他,眼泪几乎夺眶而出。“我想回家。” 迎上他的眼睛。“带我回家。”她向他求救。 她不该来的不该来的,那里根本没有她的容身之地,只会让她认清他们彼此 属于对方的事实。心与身! 徐子珩看着她好一会儿,然后,他说:“在这里等我,我去跟教练说一声。” 回到台中,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他们在中港路下车,然后赶搭另一辆公车 回市区。 严曼歌一路上都很沉默,徐子珩也没试图开口说话。 徐子珩的家比严曼歌早两站下车,但他没下车,反而是到了严曼歌的站,他 跟着她后面一起下车。 “我答应教练说要送你回家。”面对严曼歌眼里的询问,他淡淡地说。 严曼歌本想问他,她的提早离开教练有没有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问出口, 只说:“送到这里就好了,我可以自己走回去。”她不好意思再麻烦他。 “我说我会送你回家,就一定把你送回家。”徐子珩很坚持。 严曼歌低下头,无言。 今天,徐子珩为她的任性做了很多事,帮她提行李,帮她买车票,帮她订便 当,一向习惯大步走路的他,还不时停下脚步配合她还未痊愈的脚伤。从头到尾, 他都没问她为什么,而她为此感谢他。 想到自己的冲动,还有徐子珩沉默的体贴,严曼歌再也承受不住,喉问聚增 的苦涩全转为眼泪,落下。 徐子珩看见了,他沉默地看她。 “对不起……”严曼歌用手背用力地抹去,被他看见她的眼泪比看见陈思远 与纪晓希相拥还要教她惊慌无措。上次还可以说是受伤疼痛,这次呢?“我只是 ……” “你的脚在痛吗?”他皱眉。 “钦。”她本来想到一个很愚蠢的借口,说是眼睛进了沙,但徐子珩将她的 眼泪作此解释,严曼歌为此感到庆幸,连忙点头称是。“今天走太多路了。”今 天是她第一次拿掉拐杖走路。 徐子珩定定看了她很久,他的眼里有很多情绪与研究。 她不知道的是,徐子珩早知道她流泪的原因。他其实比她更无措,他一向不 擅处理这种事,只好胡乱帮她找借口。 他摔然地调开视线,背对严曼歌蹲了下来。 “上来吧,我背你。” “背?不、不用,我没事的,我可以自己走……”严曼歌没料到他这个举动。 “别啰嗦,八十几岁的老头子都走得比你快!”徐子珩用粗鲁的语气掩饰自 己的关心。“快上来,我早点送你回去,也早点回家休息。”他催促她,可说出 来好像是在怪严曼歌拖累他。 听他这么说,严曼歌心里升起一股罪恶感。 他今天打了全场,一定非常累。 于是严曼歌决定不与他争沦,乖乖地爬上他的背。 搭在他宽挺的肩膊上,严曼歌嗅闻到他身上的汗味,那应该是臭的,她却从 他身上嗅到一股安定。 这一夜,徐子珩爬上了公寓的顶楼,在冷冷的风中,抽了他的第二根烟。 他回想起稍早前送严曼歌回家的情景。 那是他第二次看见她的眼泪。 他没想到严曼歌对陈思远的感情竟有如此深,而不是一般小女生的着迷,她 是真的很喜欢陈思远,喜欢到心痛,喜欢到无法自拔。 自从得知她对陈思远的感情,他的视线总会不由自主地飘向她。他才发现, 她那双隐在镜片后的眼睛,总因陈思远而绽光!她眼底的倾慕,她眼里的光芒, 又会因为看见陈思远与纪晓希在一起而黯淡下来。 在人前,她还是和以前一样微笑,但他总会在她脸上捕捉到那一闪而逝的寂 寥,莫名地,他心里有一股隐匿的难受。 而这种感觉愈来愈强烈,愈来愈让他无法忽视。 尤其是今天,当他看见严曼歌的视线还是追着陈思远跑,为他伤心落泪,为 了他,像逃难似的匆匆从台北赶回台中,而他,竟为此感到吃味。 是的,吃味。 刚开始,他同情她的失恋,总会不由自主地接近她、陪伴她,就算是不说话, 只要静静坐在一旁也可以。毕竟,严曼歌是他除了家人外,唯一最接近的一个女 生。加上她与徐子琳的关系,无形中,他把她当自己的姐妹看待,虽然他从不表 现出来。 但,接近她愈多,他愈了解她,愈无法忍受她看着别的男孩,愈无法制止心 中那份愈来愈扩大的骚动。 直到今天,他才知道那份骚动有个名字叫“嫉妒”。 徐子珩低头看着夹在中指与食指间,蓝烟袅袅的烟蒂。 他低低叹了一口气,没料到自己竟也走到了这个地步。 他的第一根烟献给了严曼歌,而这第二根烟,他也同样地献给她。 因为,他喜欢上她了。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