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在开学的前一天,严曼歌提起勇气走进美发院。 “我想剪个短发。”她说。 发型设计师放开她的发辫,波浪般的长发落得满肩。 “很漂亮的浅褐色喔。是在哪一家染的,很自然耶。”发型设计师问。 “呃……”严曼歌傻笑。她的发色本来就比较浅,加上前阵子都在大太阳下 打球,发色变得更浅了。 “你的头发留很久了吧,舍得吗?”发型设计师闲聊的问。 “也差不多该剪了。”严曼歌只是微笑。 她是个死心眼的人,即使已经知道了陈思远与纪晓希是一对恋人,她还是等 到陈思远毕业了,离开学校了,她才决定放手,让心自由。 剪掉了这头长发,她也真正放开了对学长的依恋。 她用这种剪头发的仪式来挥别她对学长的感情。 “要剪多短呢?”发型设计师又问。 严曼歌摇摇头,她其实也没概念。 “我帮你设计吧,你的头发很丰厚,我打薄一点,看起来比较轻舞飞扬…… 呃,你的脸小小的,我想……”边说边比划着。 严曼歌凝视镜中的自己,看着头发一寸一寸的掉落在地上,一寸寸的变短。 她根本不在乎剪什么样的头发,那只是一种心境的转换。 她要用新的心情,来面对新的生活。 开学了,又是一个新学期的开始。 顶着一头新发型,严曼歌精神抖擞的踏进教室。 既然要有新的开始,就要有所改变,她想让自己变得勇敢一点,主动一点。 “早!”她愉悦地打招呼,但尾音的颤抖仍泄漏了她的紧张。 升上二年级后,虽然分组了,但改变不大,班上有三分之一还是一年级同班 的同学,连教室也只不过从二楼搬到了三楼,一切都还是很熟悉。 “早……喔喔喔!”同学突然瞪大了眼睛。“我的老天,你!严曼歌!” 见同学张口结舌的模样,严曼歌以为同学不习惯她的新发型。 “早,同学们。” 身后传来娃娃脸的声音。二年级的导师,很凑巧的,仍然是他。 “老师早。”严曼歌转身恭敬地说。 “咦,新同学吗?” “老师,我是严曼歌。”只不过剪了一头短发,改变有这么大吗?老师竟然 认不出她。不会吧,她再怎么变,可没有像麦可杰克逊把皮肤漂白那样夸张吧! “曼歌?”间言,娃娃脸仔细地端详了她几眼。“你剪头发了呀,老师都不 认得了。”他的眼睛亮了起来,啧啧有声:“不错喔,整个人都亮起来了喔。” 在发型设计师的巧手下,严曼歌一向毛毛躁躁的卷发,削薄后,发尾微微翘 起,像风不经意吹过,加上她立体的五官轮廓,像极了一位外国演员薇诺拉瑞德, 既清爽,又有着中性的时尚感。 短发的严曼歌,整个人显得活泼多了。 “偷偷跟老师说,是不是谈恋爱了?”娃娃脸凑近严曼歌,小小声地问。 “没有啦,我只不过是剪了头发。”严曼歌连忙否认。 “哎,别紧张,老师也曾经年轻过,我不会禁止你们谈恋爱的。唉,年轻真 好。”说着说着,娃娃脸有所感叹了起来。“青春是一条滑溜的鱼儿,一不小心 就会从手上溜走,你们呀,要好好把握青春。”一副倚老卖老的语气。 “拜托,装什么老,老师你也才二十六岁好不好。”一名同学当场给他吐槽。 严曼歌微笑走开,习惯性地走到教室后面的位置。靠窗旁,徐子珩早就来了, 正趴在那里睡觉。 他还是没变,还是一样那么爱睡觉。 严曼歌摇摇头,自然而然的在他隔壁的位置坐下。这两个座位已经变成他们 两个的VIP 了。 将书包挂好,她不经意地抬眼,竟一眼撞进徐子珩黑黝湛亮的眼。 徐子珩不知何时已经醒过来了。他仍维持着趴在桌上的姿势,头微侧,面向 她,一双黑眼,瞬也不瞬地盯视她。 严曼歌心猛一个震额,一口气差点岔住。吓死人了,他刚刚不是还在睡吗? “徐子珩,还睡,才开学第一天就这么没精神!”娃娃脸大嚷嚷地走了过来。 “青春就像一只小鸟,早起的鸟儿才有虫吃!”娃娃脸又开始了他的“青春”宣 言。 徐子珩没搭理他,只是一迳地注视严曼歌。 他的凝视仿佛有着点穴的功力,严曼歌整个人被定住了。 她从没看过他用这种眼神看她,那么专注,那么执拗,好像第一次看到她。 娃娃脸走到他们之间,见徐子珩一直盯着严曼歌,他伸手往徐子珩眼前挥了 挥:“真的假的?眼珠一动也不动耶。”他哗啦哗啦叫了起来。“你看傻眼了啊, 徐子珩。” 徐子珩调回了视线。 魔法顿时解除,严曼歌卡在喉咙上的一口气,终于顺通。 “徐子珩你也注意到曼歌的新造型吧?”娃娃脸对徐子珩挑挑眉。“很漂亮 吧?” “老师!” 严曼歌在一旁尴尬死了。老师也未免太无聊了吧,才亏完了她,又来亏徐子 珩! “哎,不要不好意思的,这就是青春呀!” 娃娃脸对严曼歌笑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他今天特爱强调“青春”这两个 字。 “徐子珩你说你说,曼歌今天是不是真的很漂亮?”他转头继续问徐子珩。 徐子珩又看了严曼歌一眼,突然站了起来。 “喂,你去哪?”见徐子珩往外面走,娃娃脸声音追了出去。 “厕所!”徐子珩头也不回地说。 开学的这几天,几乎每一堂课下课,就有一年级的新生跑来高年级的班级拜 码头、认亲。 “学姐,我是吴宁宁!” 严曼歌的学妹是个很可爱的小女生,个子非常娇小,说话时,总是仰着脸看 严曼歌,看起来很稚气。 学妹不怎么长的头发,绑着两根小小的辫子,不由让严曼歌想起一年前的自 己。当然,学妹比地可爱好几倍。圆圆的脸,圆圆的眼睛,笑起来时,眼睛都眯 了起来,脸颊还有两个小梨涡,让人也会忍不住跟着她扬起嘴角微笑。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间,她已经成为了人家口中的“学姐”了,不管走到哪 里,总会有人这么唤上几声。 “开学一个礼拜了,还习惯吗?以后有什么问题,可以来找我。”严曼歌问。 “嗯。”吴宁宁又眯着眼笑了。“学姐吃饱了吗?”她问。“我等不及想认 识我们美丽的校园,我可以请学姐陪我逛一逛吗?” 她兴奋地握起严曼歌的手,摇了摇,像妹妹在向姐姐撒娇。 “我很乐意。” 她的孩子气,令严曼歌笑扬了脸,独生女的她,很高兴有这么一个漂亮开朗 的直属学妹,感觉好像多了一个妹妹。 徐子珩在人烟稀少的应用大楼楼梯间,点起他的第十根烟。 这时,脚步的声音由走廊那端传来,他警戒地抬眼,看见是两名女生,他吐 出了一口烟。一种直觉,他多看了她们几眼,发现其中一名女生是严曼歌。 “这里是图书馆,下课或中午时间都有开放。” 严曼歌仔细地向吴宁宁介绍学校的每一个地方,并没注意到前面楼梯前,那 个背倚墙,吞云吐雾,一身颓废气息的徐子珩。 但吴宁宁看见了。 抽烟耶,这就是所谓的“坏学生”吗?哇,太幸运了,一进学校就能遇见传 说中的“老大”。吴宁宁中了太多日本漫画的毒,满心以为高中生活就像漫画里 所描写的,连不良学生都似杰尼斯那样的美形少年。 “学姐!”她拉拉严曼歌的手,悄声问:“那个人是我们学校的老大吗?” “老大?”严曼歌一头雾水,随她的视线看去。“咦,徐子珩,你怎么在这 里……” 厚,他竟躲在这里抽烟!严曼歌第一个念头是看看四周,怕教官突然跳出来。 “学姐、学姐,”吴宁宁又扯了她的手,吸引她的注意。“你认识他吗?” “喔,他是我们班的。”严曼歌边回答边向他走去。 徐子珩神情淡淡的看着她们走来,他的眼瞳里映出严曼歌的身影,午后的阳 光从走廊的一侧射进来,流泻在走廊里,将她的脸映得好明亮,把她的头发泛出 金光,像戴了一只金色的头冠。 “徐子珩,你怎么可以抽烟?”走到他面前,严曼歌一脸不能苟同。 “呵,我怎么可以忘了你是个老古板呢?”徐子珩自言自语,呼出一口烟。 “咳咳咳……”严曼歌对烟味过敏,马上呛了起来。 见此,徐子珩立刻呜金收兵,蹙眉将烟捻熄,弹指丢出。 好帅喔!吴宁宁两眼绽出崇拜的光芒。 “学长好,我是吴宁宁。”她主动地打招呼。 徐子珩的视线在她脸上停留不到一秒,随即转向严曼歌。 “咳咳咳……”严曼歌还在咳嗽。“校规规定说不可以抽烟,被教官抓到是 会记过的。”尽管鼻腔很不舒服,她还是不忘提醒徐子珩。 守规矩的好学生!徐子珩撇了撇嘴。 “怎么?你想跟教官举发我吗?”目光有一股挑置的味道。 严曼歌有些动气。“学妹,我们走。”说着,她拉着吴宁宁往楼梯走去。 “学长,再见!”吴宁宁拿出小手绢,依依不舍地对徐子珩挥手。 徐子珩重重地叹气,修长的手指耙过头发。 最近,他对严曼歌的态度变得很疏远。 一切只为了她的新发型! 严曼歌剪去了她那头厚重的长发后,层次俐落的设计,使她的轮廓更为突出, 连鼻头上的雀斑都为她添了一份俏皮感,不再是以前那只畏畏缩缩的小老鼠了。 虽然严曼歌仍戴着眼镜,但,那副眼镜已经无法再为她提供保护她所要隐藏的, 加上高挑修长的身材,一眼看过去,是那么地突出,让人不想注意也难。 徐子珩一直都知道严曼歌并不似她所表现的那样平凡。 开学那天,当他看见她的新改变,他仍是禁不住惊艳了一下,竟然挪不开眼, 还让娃娃脸消遣了一顿。 一开始,就是他先发现了严曼歌的美好,而他也细心地收藏起这份美好,将 这份只有他知道的美丽占为已有。 如今,大家都看得见他所看见的。 一想到此,他就闷闷不乐。 甚至,他是有些怨严曼歌的,气她为什么要将他独享的风景,让别人也看见! 自从在应用大楼遇见徐子珩后,吴宁宁就迷上了徐子珩。 她常常跑来找严曼歌说话,也趁机看看隔壁座的徐子珩。 厚,子珩学长又在睡觉! 每次她来,子珩学长不是在睡觉,不然就没在教室,好不容易跟他说话了, 他却是一脸不理人的模样,把她一颗热切的心都浇熄了。 她难掩失望,却仍提起精神与严曼歌聊天。她一直都喜欢这个不多话的学姐。 严曼歌一边整理上课的笔记,一边分神听吴宁宁说话。 严曼歌不擅与人互动,在团体生活里总是显得格格不入,总是有一种强烈的 孤独感。但徐子琳、吴宁宁并不会给她有这种感觉,她们都是很开朗健谈的人, 虽然总是她们说,她听,但她们却不像其他人会在她身上划上“非我族类”的标 签,也不会要求她发表意见。跟她们在一起,她很自在,很轻松,不用逼自己说 话。 讲着讲着,吴宁宁不经意地抬眼,看见严曼歌抬手将头发塞到耳后,露出白 皙透着粉红的耳朵。这个动作吸引了吴宁宁,她不由打量起严曼歌,从她宁静的 侧脸线条,颈项,还有修长的四肢。 她发现,学姐虽然不是那种一眼就令人惊艳的女生,但是很耐看很耐看喔。 她呆呆地冒出一句:“学姐,你的眼睫毛好长喔。” 严曼歌听了只是笑。 吴宁宁总是这样,话题跳来跳去的,天马行空,很没重点,她可以上一句说 今天天气很热,下一句就跳到午餐真难吃等无关联的事情去。 “学姐,你有没有喜欢的人呀?”吴宁宁好奇地问。 “啊?”严曼歌没防备她这一问,微微一怔。 喜欢的人呀……严曼歌自然地想起了陈思远。 暑假里,她收到了陈思远的e -mail. 他说他和纪晓希考上了高雄一间技术 学院,又问她好不好,有没有继续练球呀之类的话,字里行间流露着兄长对妹妹 的关心。 严曼歌不自觉摸摸胸口。 很奇怪,再次想起学长,她的胸口已经不再觉得疼痛了,全然的平静与安详。 所有的情绪与遗憾,都在那次的机场里,随风飘散去了吧。 不知道思远学长和晓希学姐过得好不好?是否还继续打篮球呢? 在严曼歌沉思的同时,趴在桌上的徐子珩,正竖耳聆听她的回答。他早就清 醒了。有一只小麻雀在耳朵旁叽叽喳喳扰人清梦,怎么可能还睡得着呢! “学姐,你快告诉我嘛。”吴宁宁催促她。 “喔,”严曼歌唤回思绪,抬眼对她浅浅一笑。“有啊。” “他是我们学校的吗?” “嗯,他毕业了。” “是学长喔。那他现在在哪里啊?” 吴宁宁的问题很多,但严曼歌总是有问有答,坦然地面对己逝去的情怀。 “他在离这里有两百公里的地方。” “两百公里呀,这么远喔。”吴宁宁偷偷觑了徐子珩一眼。子珩学长就在伸 手之处,为什么她却觉得她跟子珩学长隔得不只一个走道,甚至比两百公里还遥 远。 “远吗?”严曼歌喃喃地咀嚼这个字。“宁宁,有一种感情是不会因距离而 遥远的。”严曼歌指的是“友情”。经过与陈思远鱼雁往返了几次,渐渐地,她 已经把对他的感情升华为纯粹的友情了。 “喔。”吴宁宁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她以为严曼歌和学长的感情很稳定,不 会因为距离遥远而有不安全感。“那你会不会常常想他喔?”好辛苦,远距离恋 爱耶。 “我……” 严曼歌正要回答,隔壁突然发出一阵巨响,她与吴宁宁都被吓了一跳,两人 抚着心脏看去,只见徐子珩站起,身后的椅子重重地落到地板上。 “学长,是不是我吵到你了?”吴宁宁一脸惶惶的问。 徐子珩没回答她,只是看了严曼歌一眼,一接触她眼中的询问,他倏地撇开 视线,一语不发的走出教室。 他不想听她说出来! 开学不久,教练就因为肝病而辞去学校的教练工作,回家养病。 在等待新的教练接替的时间里,篮球社因为家里没有大人,放学后,大部份 的社员就懒得来练球。 严曼歌还是每天到球场报到,有时跟其他熟识的社员,有时一个人练球。 最近,徐子珩不知道又哪里不对劲,对她很冷淡,问他要不要来练球,他却 说没心情。 徐子珩令她很迷惑。 在她最沮丧的那段日子里,他们曾经如此亲近,她也自以为已经很了解他了, 其实却又不然。 她与他,就像隔着一层玻璃窗,看得见彼此,却又碰触不到。 他像映在水里的月亮,才刚碰触,却成了一个扭曲模糊的影子。 他是一个令人捉摸不定的人。 有时冷淡,有时关心,有时漫不经心,有时却又细腻得令人感动。 他究竟当她是什么呢? 同学?朋友?还是只是徐子琳的学妹? 有好几次,她真想去问他个明白,却又怕破坏了他们之间的平和关系。 或许,她自己也怕,打破了那一层玻璃,一切都会变得不同。 她不喜欢变化。 严曼歌甩甩头,甩开心头的迷惑,认真地练球。 运球,左右手运球,单手左右手运球;近距离勾射,定点跳投,急停跳投… … 在徐子珩指导下,严曼歌的球技明显进步许多,但她还是觉得自己不够好, 总是将这些基本动作一练再练,做到确实。 这时有一群男生走了过来,流里流气的模样,一看就知道是那些出人训导处 的问题人物。 “同学,一个人打球很无聊吧?要不要我们陪你玩?” 严曼歌不想招惹那些人,她收起球,低头快步走过他们身旁。 “哎,同学,大家一起玩比较热闹嘛!”一个人挡住她的路。 “你们想玩,给你们玩吧。”严曼歌把球丢给他们。 他们接过球,却仍然不放过她,一直向她逼近。 “你、你们想做什么?” 傍晚的操场,已经没什么人烟了,严曼歌的脑海浮起电视上那些新闻。她心 里惦了惦,球鞋里的脚趾动了动,准备起跑,硬碰硬,杀出一条血路。 “没有呀,想问你要不要给我们追,陪我们打球…… “我奉陪!” 突然,一阵风掠过耳边,一个矫健的身影从说话的那个人身旁窜过,他手上 的球被抄走了,大家转头看去,只见一个男生,他高高地跃起,左手抓着球,右 手叩紧篮框,将球灌进篮。 男生的身子犹如轻燕,悄然无声地落下,篮球架还因为他精采的身手摇晃着。 他转过身——是严曼歌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一张深峻冷情的脸,徐子珩。 他敛眉,双手插在裤袋,冷眸扫过那群人,漫不经心地说:“我希望你们不 是在骚扰我的朋友。” 那群人本来就没什么恶意,只是想跟严曼歌开个玩笑,见到她有了同伴,一 群人就耸耸肩走开了。 “你是笨蛋吗?”他们离开后,徐子珩冷眼就丢了过来。“这么晚了还一个 人留在学校,我不是告诉你在新教练还没来之前,先停止练习活动吗?你想成为 社会版的女主角吗?” 天色已经有些晚了,夕阳已经快看不见了,天空只剩下很微弱很微弱、风一 吹就散掉的余晖,这时候的校园是很危险的,尤其,他们学校又位在山区。 “对不起,我练球忘了时间。”严曼歌先道歉。她抬眼看看空荡荡的球场, 心有所感地说:“你看,球场好寂寞。” 徐子珩随她的视线看去。 “以前这个时候,大家都练球累摊了躺在草地上,举拳朝天咆哮说要退出社 团,结果,隔天,大家还是拖着酸痛的腿过来继续练习。”她调回视线,凝定徐 子珩。“现在,教练换人了,你也不管社团的事,大家又不好好练球,我很担心 这次的联赛,我怕会让毕业的学长学姐失望。”她捡起地上的篮球,对他展颜一 笑。 “我一定要好好把球练好,去年我表现太差了、太令人失望了,今年我一定 要有所作为不可。” 徐子珩定定看她,久久不发一语。 最后,他吁了一口气,被她打败了。 “你明天叫他们准时来练球吧。”他说。 “啊?” “如你所愿,我会把练球的计划表拟出来。”说完,徐子珩转身走开。 严曼歌呆了一下,十秒后才会意徐子珩所说的话,他终于肯整顿篮球社了。 虽然徐子珩的语气好像这是个天大的恩泽,她却觉得好感动。 “还在发什么呆,公车要来了。”徐子珩在那头喊了一声。 严曼歌赶紧抓起球和旁边的书包,迫在他身后。 又是他的背影!自严曼歌记忆以来,她看徐子珩的背影比看他的正面还要多, 她已经对他的背影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他总是把手插在裤袋,书包夹在手臂下, 步伐跨得很大,低眉敛跟,目不斜视,背影有一种笃定。 严曼歌想到这里,突然笑了出来,瞧她研究徐子珩的背影这么透彻,也许她 可以学朱自清,写一篇“背影”呢。 想着,她又抬眼注视徐子珩的身影。咦?她的眼睛眯了起来。不知道怎么, 她觉得徐子珩今天的背影有点……说不出来的怪。 “等等,徐子珩!”她唤着,追上前,拉他面对她。 原本平视的眼睛,已经不能平视了,她的跟睛还得再往上抬个几公分,才能 看见他的瞳孔里映着自己的脸。 徐子珩眉微挑,冷跟一眯,正用他的眼睛问她有何贵干。 “徐子珩,你几公分?”她问。 “一八七。” “天哪,你是吃什么饲料?怎么才过一个暑假就抽长了十公分!”她惊呼。 是呀,那她又是吃了什么长大,怎么只长个子不长脑,神经这么迟钝?都开 学这么久了,她现在才发现!“徐子珩心里老大不爽地想,有一种被忽视的不舒 服感觉。 “笨蛋!”冷冷地丢下一句,他甩头走开。 没头没脑被骂,严曼歌一头露水,觉得开学后,徐子珩的脾气变得更难捉摸。 “你怎么还待在学校?”在等公车的空档,严曼歌问徐子珩。 他说没心情打球,她以为他应该回家了。 “睡觉!” 而事实是,他在公车站牌等了一阵,一直等她不到,才进去学校抓人。 他的回答还真简洁啊。严曼歌偷偷吐了吐舌头。尤其,他骂人的时候,用字 更是精简,绝不浪费一滴口水。 很多女生喜欢徐子珩,她们说,他是一头沉睡的狮子,因为他懒懒的样子。 严曼歌偷偷觑了一眼他的侧面,方正带着骄傲的下巴,被晒成麦色的脸,挺 直的鼻子,紧抿的嘴,和一双不打球的时候,总是显得惺松的眼睛。 沉睡的狮子。严曼歌觉得用这个形容词形容徐子珩再贴切不过了。只有在球 场的时候,才能看见他的热情与生命力。 “你,”徐子珩远远看着远方。“为什么把头发给剪了?” “啊?”听到耳畔响起的声音,严曼歌转头看他。“很丑吗?” 她这个发型已经剪了一个月了,他现在才问。 徐子珩没看她,薄薄的唇紧抿:“丑、毙、了!” 她就知道他会这么说!虽然严曼歌一直都认为自己不好看,但他的话依然让 她的心有一点小小、小小的刺痛。 “我本来就不美呀。”她故作轻松地说。 “你!” 那厢,徐子珩的气冲了上来,他转头狠狠瞪了她一眼,痛恨极了她语气中的 自暴自弃,自己却又无法像陈思远学长那样,很自然地摸摸她的头,对她说: “你一点都不平凡!”为此,他也痛恨他自己。 上高二后,严曼歌褪去了青涩的外衣,模样越发清秀,散发着如海芋般静好 的气息。 高挑显眼的个子,经常为她引来注目的眼光。 走在路上,其它校男生擦身而过时,还会有人因为回头看她一眼而撞上电线 秆,她却浑然不知;还一脸天真地问他:“那个男生没睡饱吗?” 严曼歌虽然很容易敏感,可是在重要时刻,她却又迟钝得令他想摇晃她的肩, 对她大吼:“你这个笨蛋!难道你什么都看不出来吗?” 她不知道那些站牌下等车的男生,或公车上那些它校的男生,都想与她交朋 友吗?要不是他不着痕迹地像一座山杵在她身后,那些恶狼早就扑了上来了。 愈想愈气,徐子珩忍不住又骂了她一句:“笨蛋!”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