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的彼岸(2) 四 大学的课程不紧,我从从容容便能应付。于是每个周六的午后,我便坐着公车 穿过半个城市去找许澈,给他做饭,洗衣服,或者整个下午和他趴在公寓的窗台上, 看着鸟的翅膀掠过天空。 冬季来临前,候鸟都会飞去另一个春暖花开的地方,寻找它们的爱情和梦想。 许澈轻叹。 那么你呢?我凝视着他忧郁的眼神,心里充满了柔情。在这异地的城市里,有 没有想过如候鸟一样寻找自己的爱情和梦想? 这个城市,让我看到的惟有坚硬的外壳和苍白荒凉了的心。许澈眼神暗淡。 杜伟杰打电话的时候,我正在丹妮雅姿做美护,抹着厚厚的营养面膜,闭目安 神。 他有点生气,我叫你早早离开福乐,给足时间让你准备,你怎么还在美容院泡 着呢。 你又具体没说几点。我也是有脾气的。 好了,抓紧时间,车一会就过来接你。他的口气软了下来。 顺便把我昨天在PORTS 新买的那条裙子送过来…… 收拾停妥,看着镜中摇曳多姿的自己,突然有些恍惚,这是二十五岁的我吗, 曾经白裙长衫黑发齐肩,笑若漫烂山花的女孩,何时蜕变成眼前风情万种的女郞。 甜蜜或心痛的往事在镜子里吹来吹去,怅惘若烟花…… 小妍,不要乱扔你的东西,我刚刚整理得很辛苦耶! 大二寒假我没有回去,在许澈的公寓替他照看房子。 你今天再不回来,我可要饿死了。我倚着厨房门抱怨说。 许澈把眼睛定在我身上,从上到下看了好久,叹了叹气说,小妍,幸好我的工 作提前完成,否则你真会瘦成猴子呢,临走前给你准备的一冰箱食物你都好好没动。 是啊,我这星期只动了五只苹果,四盒牛奶,还有六包方便面。 许澈心疼地拍拍我的脸,不断给我碗里挟菜,快吃饭吧,我还煲了鸡汤,晚点 再喝。坐在餐桌前,他不怎么吃,托着腮帮子看着我出神,看你吃饭真是一种享受, 等小妍有男朋友了,我就再也没权利去看了。 我的鼻子酸酸的,要怎么向他开口呢,表达我这压抑了十几年的感情。 我这辈子注定无法再爱上别人,他为什么不明白? 八点,我准时一身华服出现在西顿餐厅,所有人的目光聚成焦点。绛红的长裙, 深红色的细碎暗花,开得很低很低的V 形领口。长发挽了上去,几缕自然地垂在颈 际,风情万种。 来,菊妍,坐我身边。杜伟杰远远向我微笑着打手势,很满意我的装扮。 同坐的是他生意场上的朋友,方然坐在他另一侧,我抬头正碰上他的目光,他 有些不自然地将目光飘离。 这么多年老朋友了,别说我没照顾你。以你的才华,加上我的金钱,一定比你 在B 市那家公司做部门主管有前途。杜伟杰拍拍方然的肩,朗朗地笑。 方然不自然地看着他。我轻轻叹气,杜伟杰就是这样的人,说话肆无忌惮,从 来不管是否伤害到别人。 我敬方先生一杯,我举起杯子微微笑。 方然有些窘迫地站起来,谢谢邢小姐,我……我回敬你。 杜伟杰不动声色地拍拍方然的肩,菊妍身体不好,不喝酒的,我替她敬你。便 伸过手来拿我手中的杯子。 谁说的,我打掉杜伟杰的手,第一次和方先生碰酒,怎能不喝,我拿起杯子一 饮而尽。 杜伟杰望着我,有些愠怒。 我没有看他,径自点上一支七星,吐了一口烟后,微笑着问方然,方先生吸烟 吗? 哦,不。他忙摆着手,看着我纤细修长的手指夹着烟玩弄,如狐般妩媚。 杜伟杰不喜欢我抽烟,不喜欢我喝酒,不喜欢我出去玩,结交除他之外的任何 男人,却在出席各种重要场合时,带我在身边。 他说,我身边的人都不可靠,惟有你是我信赖的。菊妍,你要什么,我都可以 给你,但你必须对我忠诚。说话的时候他眉毛纠结,面色硬冷,我最恨别人背叛我。 除了跟你,我别无选择,不是吗?我把头依在他肩上,轻轻叹息。 我大四退学的事,父母一直不肯原谅,他们绝望地说,我们没有你这个女儿。 自从许澈离开我,我没了朋友,家也不好意思再回去。杜伟杰,不是我永久停 靠的港湾,他并不爱我,他不会给我将来。 五 大三那年的圣诞夜,几个同学一起去迪厅狂欢,贪了几杯酒,便微醉着去找许 澈。 夜风很冷,我蜷缩着身子走在通往他公寓的悠长小巷里,远远看到他的窗亮着 浅蓝色的灯光,那么温暖,我的眼角微微湿润。 不想奢求什么,只要有一盏温暖的灯,一处温暖的怀抱在等我就已足够。 许澈在家,他把我扶在客厅坐下,帮我用毛巾擦脸。 小妍,怎么喝酒?你还是个学生。许澈又急又气地埋怨。 我疲惫地倒在许澈怀里放声大哭…… 许澈,我爱你。 小妍,你喝醉了。许澈慌乱地扶我躺在沙发上,为我盖好被子。 我却掀开被子坐起来,泪眼朦胧地看着他,你爱不爱我? 小妍,我……我当你是妹妹。 我不是你妹妹,我已经长大了,而且我一直爱着你。我头发零乱,柔肠寸断。 小妍,我是喜欢你,许澈痛心地看着我。我只会像哥哥一样照顾你。 我哭着夺门而出,拦上出租车头也不回地离开。 许澈急急地追出来,小妍…… 头痛欲裂地走在校园的路上,第一次发现,这条路那么陌生,我用力咬住嘴唇 不让自己出声,回到寝室,眼泪迅速汹涌地掉下来。 我是爱他的,那么深,那么久。 吃完饭9 点多一点,杜伟杰说,去我那里吧,今晚有场重要的球赛,咱们可以 赌一把。 会不会有些打扰?方然看着我犹豫说。 我轻轻掸着烟灰笑起来,不会啊,欢迎打扰,入住都可以。 杜伟杰正准备起身,听到这句话转过头,冷冷看着我。你说什么? 是啊,我敛了笑容,你不是老喊家里人少冷清,呆不住。有方然陪你,自然不 会那么无聊。那么多空房间,反正又住不满。 杜伟杰表情松懈下来,缓和了好多。其实当初来时我就建议让他过来暂住,但 他死活不肯,说新筹备公司,事务太忙有诸多不便云云,再则他本来就喜欢清净。 方然微微笑着,伟杰,别标榜我的清高了,不过是第一次合伙做生意,需多费 些心思。 放心,今晚咱们娱乐为主,可以玩得小一点。杜伟杰搂着我哈哈笑着。 在客厅安顿好一切,为他们煮好咖啡,温好茶,我便上楼休息,迷迷糊糊听着 楼下边看球边喝酒边大声地争执。快到凌晨时醒来下楼,几个人正斜七竖八地躺在 地毯上,杜伟杰衬衣半敞着,身体怕冷似的蜷缩着,我拿着毛巾被轻轻下楼,看到 方然穿着灰色的T 恤,沉沉睡在他对面,一副孩子气的表情。我的心轻轻一抽,想 了半天,把衣服取来轻轻给他盖上。 再醒来时,已是午后,他们吃了早餐各自去工作,惟有我无所牵挂,无所事事。 电话铃声断断续续地响起。 是谁哦,拨个电话也这么吃力。我嘟囔着接起听,以为是找杜伟然的电话。 喂……是邢小姐吗? 对方嗫嚅着,犹豫不能肯定的样子。我听出是方然的声音,竟然有些莫名的兴 奋。 是方然啊,叫我菊妍吧。我懒懒地笑着,说不出的好心情。 哦,对方好似长呼了一口气,语调轻松起来。谢谢你昨夜里帮我盖上衣服,有 些醉了,很不体面的睡在地上,真是失礼。 没有啊,你当时神情像个孩子,很可爱。说罢我便后悔自己的话过于轻薄。 对方突然沉默下来,隐隐听到他浑厚的呼吸声。 菊妍,你……你真的很好。 那就改天请我吃饭,算是答谢。我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