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沫双城(1) 1 背着缓送给我的背包,我跟在她的身后走出车站。晚上的气温终于降了一些, 来往的人不是很多,显出车站的脏乱与郁闷。下车时点的烟很快就要烧到了过滤嘴。 尖尖的烟头未来得及充分燃烧,已经被手指弹得松落。缓稍稍放慢脚步,回头看了 我一眼。我冲她笑笑。 谢谢你来接我。其实我还记得到你家的路。 你的烟熄了。缓说。 我扬起手看,烟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弹落了,焦糊的味道。不知道是不是在缓转 身时弹掉的。有些时候,我弹烟的频率和力度都会有所变化,比如刚才。 其实是我在车上给缓发的信息。告诉她我已经在来H 城的路上。我是希望在车 站看到她的。虽然,我真的记得那条到她家的路。我记得,会经过H 城最繁华的夜 市,要穿过狭窄的排挡摊点。 2 街上的人照例很多。在楼下吃完饭,缓又走在了我前面。我从裤子口袋摸出一 枚五角钱硬币,放在巷子口卖酸梅汤的女老板手中。端过冰凉的褐色饮料,我快步 跟上缓,问她要不要喝一口。在这里呆的那个月,每天上楼前我都会买一杯这种酸 梅汤,每次都会问她一样的问题。 缓笑着摇头说:我天天从这里过,怎么不觉得好喝呢? 缓的房子是租的。房租对我而言很贵,但是缓还是毅然租下了。她没说具体原 因,只说这里靠近夜市,逛街方便,很热闹,不会觉得寂寞。 我从洗手间出来,只穿了条短裤。身上没干的不知道是水还是刚流出的汗。进 到卧室时,空调的凉风让我打了个冷战。 靠,好冷!我抽出一支烟,边点边四处张望。好像没什么改变,组合柜上多了 几张CD而已。 缓在台灯下梳头。桌子上零零落落摆了许多玻璃瓶,是我戏言中的炸药包,会 随时提醒你的衰老。每天她会依心情选择不同的几瓶使用。因此每瓶的所剩容量都 不一样,深深浅浅,在台灯下折射出不同的颜色。 我还是一头扎进了那张柔软的床,四肢摊开。几乎可以听到皮肤在冷气里迅速 干燥的噼啵声,一时觉得这张床是此生最舒适的着地点,从此不愿再离开。 缓的皮肤冰凉。滑过的时候没有声音。我的手只是在她的手臂和颈项间停留, 慢慢就闭上了眼睛。缓将我轻轻搂入她怀中。 这是维维不在的城市。空气中少几许压迫心脏的力量。 我梦到在冷气逼人的空调车厢里,我给小亚发信息。 如果她会来,给她钥匙。或许她会回去。 刚按下OK键,显示屏刷地黑了,灯光全无。我看到叠放在床边的两件T 恤。一 件是白色的李宁,一件是黄色的佑威。衣服上有浅浅的褶痕,很久没穿了。维维说 她很想穿,要我放到小亚那儿,她有空去取。她说已经把房子的钥匙弄丢了,回不 来了。我在寒气逼人的车厢里清醒地坐着,有些摇晃,很轻松。车子把我一步步带 离有维维的城市。 3 早晨的阳光从窗帘的缝隙透近来,缓已经不在房间了。她要工作,而我不需要。 这个夏天刚开始的某个周末,我决定给自己放一个长假。接连两个月,每天都省略 早晨从中午开始生活。可是,我仍觉得疲劳,浑身无力,精神萎靡。 从桌子上摸烟时碰到了手机。顺手拿过来,翻开翻盖,直接按OK。正在呼叫维 维。 显示屏上闪烁着听筒状的光标,迟迟不开始计时。 我知道,她还在那个男人身边。每次她消失,就不会让我找到她。 如果维维没有出现过,我是不是会好过一些? 给小亚发完这条信息,我索性关掉了电话。专心抽剩下的半支烟。 抽第二支烟时,床头的电话响了。我犹豫着该不该接。死死地盯着它,像是害 怕从电话那端窜出什么怪物。10秒过去,它仍然顽强地响个不停。我只好伸手去拿 听筒。 你在呢?怎么不接电话?上厕所? 缓的声音。 没有,还在床上。 我看了看墙上的钟,12点12分。应该是缓中午休息的时间。 你回来吃饭吗? 不回来了,所以打电话问你吃了没。你自己下楼买点东西吃吧。抽屉里有钱… …不知道为什么,我有些心不在焉,好像没听清缓的声音。脑海里浮现出维维和那 个男人在餐厅吃饭的样子。中午偏西的阳光从橱窗玻璃投射在维维脸上,她微微虚 着眼睛。 挂掉电话,感觉有点冷。空调还在呼呼地冒着冷气。门窗紧闭,阳光的温度透 不进来。我从抽屉里翻出遥控器,关掉空调。缓喜欢把各种机器的遥控器放在抽屉 里,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洗个澡吧,能清醒一点。夏天我一天至少要洗两次澡,夏天的时间比较长,需 要想办法打发。 穿衣服的时候我开始后悔,洗过澡肚子更饿了,甚至有些头重脚轻。我套上T 恤,翻开钱包看看,还有二十几块。从冰箱上拿了钥匙,出门下楼。 街上热气蒸腾,除了商店,几乎没有行人。在一家牛肉粉馆吃一碗不太地道的 湖南牛肉粉,边吃边考虑缓下班回来前的几个小时该如何打发。 餐馆里有电视,正放着一部港剧。无意中扫过荧幕时我看到一张熟悉的脸。怎 么又是她?我有些郁闷。来这里的车上也看了一部她主演的片子,让我一路上都无 法睡着。 两个穿着专卖店制服的女孩子小声嘀咕着:真漂亮啊,你看那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