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苏和香草的情爱天空 [ 邂逅] 那些老旧的、变了颜色的东西,常使人伤怀。尽管如此,苏苏还是在屋角放了 一架老式唱机,徐小凤带着旧日风情低低地唱,苏苏坐在阳台的摇椅上,悠悠地晃。 当香草第一次走进苏苏的闺房时,头一句话就是:你可太奢侈了。 香草是苏苏从酒吧里“淘”出来的。苏苏从来不在陌生的城市留感情的债,包 括同性,你欠别人一瓶酱油可以还,可你欠了一个人的情,是无法用同等份量的情 份来偿还的。 在“蓝桥”吧厅的水池边,赤着脚的香草用纤足撩拨着清泠泠的水花时,那粗 粗的麻花辫,攫住了苏苏的目光,这个满街飘着直板长发的年代,很难再觅到这样 的纯朴了。苏苏用猫步前行,想看看女孩子的脸,女孩悄无声息地回头,神情无辜 地朝苏苏眨了眨眼,晃着手中透明的液体对苏苏说,只有女人之间的友谊才能天长 地久。这样毫无心机的不设防,让苏苏乍舌之余,轻易便把她望到了底。原来,这 小女子和她一样有着寂寞的心。 这女子,就是香草。 如果不是和BF的八年抗战寿终正寝,苏苏哪里肯去酒吧这种声色场啊,一次 放纵就是一次际遇,苏苏在拖着脚步踉跄的香草跌出酒时吧,心里暗暗叹着,这该 死的小妮子,把难闻的酒水吐了她一身。 因为问不出香草住哪儿,于是苏苏把她带回了家。 [ 香草] 香草偶尔会轻轻呵着苏苏的耳垂说,让我们相亲相爱吧。那双天真眼睛后的瑟 缩,只有苏苏读得懂。 苏苏举着菜铲硬塞给香草,活该你孤家寡人,连菜也煮不熟,谁要你!于是香 草给苏苏做她惟一能做熟的一道菜,西红柿炒蛋。 香草对“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优雅女性嗤之以鼻,厅堂亮相是给男人脸上 贴金,厨房挥刀是添饱男人的胃,没有一样是为女人自己做的,她宁肯天天吃面包 饼干。连吃饭都搞得那么辛苦,累不累啊,香草的人生奉行简单原则,简单生活简 单爱。 苏苏望着鼓着腮用力咀嚼的香草,心隐隐作痛,这小女子,心里有硬伤。 是谁说过的,眉梢有痣的女子,是那种要了爱情便要了命的,注定要为爱情流 尽一生的泪。香草便是这样的女子,一点浅浅的眉痣掩在鬓发后,水清水白的样子, 让人生怜,顿生呵护一生的念头。可是接近她,却受不了她的倔强和个性,在爱情 里,是不容许有过多自我的,可惜香草这样机伶的女子,连这点都悟不出。 香草喜欢坐在苏苏脚边,把头轻轻靠在苏苏膝上,幽幽地说,现在的孤单,我 们可以互相慰藉,过去的情殇,只能慢慢回味。 其实,人生再多惨伤,也无非风月情事罢了,两个灵魂偎在一起听怀旧的金曲, 岁月是不是也可以这样变老? [ 旧爱] 苏苏的爱情沉疴里,有一道别人看不见的疤痕。 在这个爱情也成了一种流行病的城市,苏苏和那些奔波打拼的女子一样,恋上 了与成熟、沧桑和安全感有关的这样一种男人,这样的感情背后,其实还暗示着一 些词:世故、精明、四平八稳、贪婪,这些男人的通病往往成为晕了头的女子眼中 的优点。苏苏后来才意识到这些,但是她已经陪着这个男人在深南大道上走了无数 遍,走到路两旁的叶子都落了。 情感的战役里,输就是输了,没有和局。如水的柔情,廉价的矿泉水,透明的 快乐,都成了积垢,而最后,她指上连枚像征性的破铜烂铁也没有。在深圳这个不 属于我的城市,爱情也是不属于我的,苏苏无比清醒。 这个社会的男人,早已不愿担当了,尤其与女人有关的情感的债,是他们付不 起的。谁不希望活得轻松些呢?像一尾在水草中悠游的鱼。苏苏在一个无所事事坐 立不安的夜晚,曾拨过那个熟悉的号码,沉闷的盲音,那个爱情故事中的主角已提 前退场了。 如果你无力报复爱情,那就报复身体吧,苏苏咬牙切齿地蜷在沙发里,怀抱着 一堆巧克力饼干威化饼,苗条的身体像面包一样开始膨胀。 有什么是我们可以把握的呢? [ 酒色] 香草每个周末都会穿越大半个深圳,颠颠地来找苏苏蹭饭,遇上阴天下雨,打 车的钱够在苏苏那儿吃几顿大餐了。你闲得发烧啊!苏苏心疼了,要知道香草的票 子都是大热天在太阳底下跑来跑去跟客户唇枪舌战换来的。是啊,发烧也是被你的 温情烧的,香草乖巧的很。 要的,就是那一点点相依吧,虽然香草嘴巴从来不说。 后来她们买了酒,那种青甜发酸的白葡萄,可以微醺但永远不会让人沉醉。那 句诗怎么说来着,杯中日月长,香草涎着脸给面红耳赤的苏苏斟酒,喝吧,酒不仅 可以暖胃,还可以暖心。 苏苏睨着这个梳着麻花辫的小女子,哀叹着,当初怎么就没看出你是个酒色之 徒呢?简直是引狼入室。不管怎么说,香草在认识苏苏后,把喝酒的阵地从酒吧搬 迁到苏苏家里,甚至准备“戒色”了。 香草撩开自己鬓角的头发,问苏苏,还能看出来么?什么?当然是爱情痣啦! 香草嗔怪。果然,香草的眉梢光洁干净,那点浅褐的小圆痣被她去美容院做掉了。 就算眉梢的痣可以除去,可爱情呢?激光的刺痛是消不去爱情的痕迹的。有时 候,女人需要的只是一次亲切的手勾手,她在厨房忙碌时他递过来的浸润的毛巾, 这些都是她们渴望的。 [ 宿命] 那时,苏苏身边已经有了一个同龄的男孩子,而且不紧不慢地准备结婚了。那 男子敦敦厚厚的,没有太多的心机,看起来绝对不是会享受生活的那种类型。苏苏 想,爱情就是一种恐怖的流行病,像非典型肺炎一样,惊惶期过了,就该踏踏实实 过日子了。他就是那个可以一起过日子的人。 香草不可思议地一声接着一声,比讨债来得还急,你怎么能这样轻易就把自己 嫁掉呢?很是惋惜。 像她们这样悬浮在都市半空的女子,可以抵达幸福彼岸的方式,总是那些能抓 在手里让人心安的东西。像喜宝说过的,要有很多很多的爱,如果没有,那么有很 多很多的钱也是好的,如果还没有,那么就要很好很好的健康。可是那个平庸的男 子,又能给苏苏什么呢? 苏苏倦倦地摸着伏在她膝上的香草,我比你大五岁啊,我更知道一个男人的好, 至少,那个肩膀是我可以依靠的。没有那么多的爱和钱,现实生活就是清汤挂面一 样的寡淡呵。 香草不语。在她享受了苏苏准老公的一手好厨艺后,便死心塌地地叫起姐夫来 了。苏苏不得不感叹,哪知道你的心这么好收买啊,一顿饭就可以搞掂了。 香草慢声慢语地发嗲,我也找个好厨子来侍候我,我已经吃了足足一年零两个 月的面包了,恨不得把楼下的面包店砸垮。 是不是女人命定的幸福,都要回归到衣食住行这样最本质的琐事上? [ 双飞] 苏苏终于嫁作他人妇,一个扎着蓝布围裙叉着腰站在厨房门口对丈夫指手划脚 的小妇人,香草促狭地说,你整个儿啊,一个细脚伶仃的圆规。 单身并快乐着的香草不放过任何一次蹭饭的机会,直到苏苏给她生了一个小侄 女,月芽一样的眼睛,尖耸的小鼻梁,看人的眼神,不像苏苏倒像香草,从眼角蛮 横地瞥着你,怎么看长大了都是个厉害女子。香草对这个小人儿,喜欢得不得了, 不顾苏苏两口子的齐声反对,擅自作主,给小人儿取了一个和自己一样的名字:点 点。 苏苏叹气,这辈子女儿是长不成细高挑的美人儿了,注定长不高,就那么一点 点,要知道,香草踮着脚尖才能及着苏苏的下巴。 点点一岁的时候,香草终于把自己的手放在了苏苏一个师弟的手心里。师弟没 有四个轮子的轿车,只有两个轱辘的单车,驼着香草悠然穿过深圳的大街小巷,从 来不带香草去吃哈根达斯,只肯给香草买那种很便宜的叫巧克力圣代的甜美冰点, 香草却从不聒噪从不埋怨。因为,这个面嫩的小男生在她下班回来后,会做好两碟 她最喜欢的菜,敞开门等着她。 俩人周末会把点点抢来,玩一种过家家的游戏,并以谁把点点折磨哭为赌注, 输的要主动为晚饭付账。 [ 结局] 或许,在彼此的情感世界里,要的只是一个温暖的拥抱吧。 谁不曾沧桑?谁不曾落泪?尘埃落定,她们,亦或众多在灯影阑珊中嗟叹的女 子,仍是深深眷顾着那种叫作“男人”的动物的。 只是,偶尔苏苏会把孩子塞进老公怀里,连同一把花花绿绿的零用钱,把爷俩 打发出门,自己和香草偎在阳台煦暖的阳光中,眯着眼听一首不入流的老歌,沙哑, 低沉,那是只有她们在一起时才能聆听的关于岁月的沉淀,是爱情,亦或是别的什 么东西。 音乐正好,青春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