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蹈梦(2)
我相当不高兴别人叫我二手,尽管这是个外号,我曾与王二飞叫板说,你还说
我叫二手,你唱的歌不也全是别人唱过的,你又拿过来唱。
他是个严重的音乐爱好者,不服气我叫他二手。有一天,他拿回来一首歌,说
是原创音乐,从没有人唱过。结果我一听,就说,这首歌的音乐是抄袭国外后街男
孩的。王二飞一听,不知为什么很伤心地哭了起来。
我不得不劝他说,其实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原创或原来,简单点说就是没有
一手。
在西方,唯一的一手就是上帝。在中国,唯一的一手就是老天爷。是这两个家
伙创造了世界,然后世界就开始了无休止的重复。所谓的变化和创造,也就是从二
手变成了三手或四手。
为了向王二飞举例说明,我说了中国的当代艺术,无论是绘画、音乐、文学,
统统都是改革开放以后从西方引进来的。比如张艺谋拍的电影,每一部片子里都有
自己的独立色彩,可是,你如果看看法国的《红》、《白》、《蓝》,哪一部不是
在用色彩讲话。还有那帮如同在狗窝里生活着的前卫艺术家,说自己搞的艺术才是
艺术,可他们搞的那玩意儿,都是人家西方国家扔了不玩的,他们这会儿却拿着当
个什么宝贝似的,动不动还说要唤醒人类。
听我这么一讲,王二飞明白了。他问我,那上帝和老天爷是谁创造的。
我说,他们天生就有。
他说,不可能,他们都是人写出来的。
我觉得王二飞算是真正的开窍了,愿意我叫他二手音乐人了。
就是那次谈话之后,王二飞下狠心说,等老子有了钱,一定要为你二手投资八
千个亿在三里屯盖一个最牛皮的酒吧,名字就叫二手酒吧。
我接受了他口头上送我的这份重礼,并用实际行动表示了感谢,就是骑上我的
二手自行车沿着学院路去找小店买啤酒。因为这时已经是夜里三点钟了。北京什么
都好,就是夜生活有点短,卖啤酒的小店全关门了。结果骑了三条大街,啤酒没有
卖到,反倒把我的二手自行车的链条蹬断了。
说实话,虽然这是一辆二手自行车,我也对它有点感情,因为,我曾用它带着
二手的花儿骑遍了三分之一的北京,它是我和那短暂花儿亲如恋人最有力的证明物
之一。在这辆自行车被抛弃之前,我有必要讲讲它的来历,它是我在北京西边有名
的旧自行车交易地石景山花50块钱买的。
当时,王二飞劝我到北大校园骑一辆回来算了。
我不是没有想过,北大校园南门一进门的右手就能看见一排旧自行车,尤其是
研究生楼前面,车子都成堆了,过道里都堆满了自行车,真像中国的人口一样。
不只是北大,哪个学校都一样,王二飞为什么独劝我去北大骑,因为他觉得北
大的自行车骑着舒服。
我不明白他的舒服感是从哪儿来的,也许是对没有上成北大的一种心理报复。
我没有听从王二飞的建议去北大骑一辆二手车回来,而是选择了一个他看不起
的行为,去了石景山地铁,花了50块钱。
王二飞心痛地说,这可是30多瓶啤酒啊,我的兄弟。他还说我,说不定这辆自
行车也是别人偷来的。
我说还什么说不定,你看50块钱能买这么新的自行车吗,还是山地车。
他说,你这样替贼销赃,跟去北大有什么分别。
我说,这可有区别了,起码不是我偷的。
我当时认为不是不可以偷,而是看怎么偷,是男人就要学会偷大的,比如偷一
个国家,像袁世凯那样,当一当大总统。也可以偷盗一个人的心,让人把心交给你,
挣了钱宁愿自己不花也给你,甚至宁愿自己掉脑袋也要为你去抢银行。虽然到头来
都会与小偷一样被抓,但那不一样,历来都是大盗有名有姓,小偷无有来历。
就是抱着这样一种思想,虽然在北京活着受罪但却骄傲而有信心地活着。
二手自行车坏了以后,我的二手呼机也坏了。
我觉得一个人如果长时间身陷生活的困境而不得脱身,在某种程度上就能影响
一个人的世界观形成,也影响人对这个社会的态度,归结到我身上,那就是我要变
成一个什么样的人的问题,我要以什么身份在北京生活的问题。
那天我跑着去追一辆公共汽车,那是晚班最后一辆,否则我也不会拼了命的追,
如果不坐上,就要花10块钱坐夏利,太不值了,其实还是没有钱。
我追呀追,腰间的呼机就给颠掉了,水泥路面还磕摔了呼机上的液晶显示窗。
可见我奔跑速度之快。
当时,我像一个被追的贼似的刚跑到车上,车就开了,心里为节省了10块钱而
得意万分。在城市,钱有时候就是这样省下来的,知道哪个商店里的名牌正在打折,
知道最后一班车什么时候走,光知道还不行,同时还要会奔跑,慢了赶不上,快了
又有点丢人,比如车离进站还有老远,你就拼了命地奔跑,结果跑过去后,车还在
红灯那儿堵着,正巧站台上还有一个你喜欢看的姑娘,心里就不是个味道,恨自己
为什么没有钱。
花儿有一段时间就很痛恨我没有钱。
虽然那时候没有钱,但我还总想干一点浪漫的事,没事就叫上花儿去北图看小
电影,现在改叫国图了。那时到北图看小电影时,没有几次不拼命追320 路车的。
并且还常常是慢悠悠地像散步般走着时,就发疯似的奔跑起来。
这样在北京的大街上正走着走着而突然奔跑的行为,有可能遭到了从乡下来的
大爷大娘们的不理解和好奇,他们一定会好奇地观看突然奔跑起来的我,好像我突
然得了疯病,或者后面有警察追。
你这个没有钱的家伙,就这个样子,还想跟我浪漫,你浪漫得起来吗。花儿在
提醒我,也在打击我。
也就是为了减少突然在北京大街的奔跑,我就买了那辆如今坏了的二手自行车。
有了自行车后,我突然找到了一点儿老北京人的感觉,跟花儿约会,路上的时
间就由我决定了,保证红绿灯无阻。
为了有更好的感觉,或者说是为向花儿显示,我又开始想弄个呼机,那时,花
儿已经有一个汉显的呼机,还是双排的,她原先的那台汉字的当二手的卖给了她的
一个小姐妹,卖了300 块钱。
她本来是决定送给我的,我也想要,但没有张开口,太丢人了。谁会向自己正
追求的人张口要一个二手的呼机,送给她一个还差不多。当时花儿却有送给我的意
思,但她也没有好意思,她心细着呢,知道怎么能伤一个男人的自尊心,所以,她
二话没说就当着我的面卖给了她一个小姐妹,还骗我说,她早就相中这个破呼机了,
你是不会喜欢的,这个呼机有点小,你说是不是有点小。
我昧着良心对自己说,是有点小。
花儿说,就是嘛,这是专门给女孩子设计的,你说是不是。
我说,是。
花儿又说,男人如果用了,多丢人,你说是不是,快说是不是。
我说,花儿你别说了,你今天怎么这么多话,你快点把呼机给人家吧,给完陪
我去店里看看,我想换一个手机。
花儿很给我面子地说,好,换下来的手机你淘汰给我行不行。
我说,我给你新的。
这就是人虚荣付出的代价。
花儿有呼机,我没有,我就有压抑感,尤其是她每次打电话找不到我时,就说,
都什么时候了,你连个呼机都不买。再不买,以后找不到你就算了。所以,我就发
誓去弄一个呼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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