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头之日(1)
有一段时间,我一直以为花儿是到了北京之后,经过先锋人物的手她才变成二
手的。
其实,这是我的错。早在我们是同学之前,她就已经是二手了。只不过是她的
隐瞒工作做得好。毕业后,确切地说,是我们同王二飞开酒吧倒霉时,她告诉了我
她以前的真相。因为在当时她又有了重新当风月人物的打算,以前的经历如果不说,
她害怕我会吃惊。
花儿说,她早些时候上过幼师。幼师这种学校大家都知道,就是学一些怎么逗
小孩子玩的东西,得会一点吹拉弹唱什么的。花儿毕业了,回到了县城,不甘心,
一心想出去,怎么出去呢,办法有二,一是再考出去,二是参加全国歌手大奖赛,
就是每两年一次中央电视台现场直播的那个,能一下子就出很大的名,别说离开县
城,就是离开中国也有机会。
花儿当然要选择第二种,也可能是第二种比较适合她,因为她家里穷,没有钱
上什么学。但花儿没想到参加全国的歌手大奖赛要比上学还困难,主要是比上学花
的钱还要多。她还以为到台上唱个歌就行了,不知道唱歌之前要用多少钱去找人创
作歌曲,包括参加比赛的花费。所以,我对花儿一分析,就觉得这个年代,好像不
适合有志气的穷人了,穷人你没法不志短,也没法不甘心。但花儿这个穷人还是不
甘心,她觉得参加不了全国的,可以参加全县的。
花儿除了会唱歌,还会唱琵琶。据我的一点了解,琵琶分南北两种,花儿学的
是南派,据她说她的小学音乐老师在她们那里很有名气,等花儿幼师毕业那一年,
她的音乐老师已经当了县群众文艺协会的会长。花儿就是靠此老师的推荐参加了县
里的比赛。
我想,花儿的命也好也不好。她的老师如果是全国什么文艺协会的会长,一定
就推荐她参加中央电视台举办的比赛了。
接着往下说,当时在县城的花儿抱着琵琶上台来了。她是天生丽质,又有个小
细腰,书上叫蜂腰或美人腰,走一步,腰就闪一下,左闪右闪,闪着闪着,花儿就
来到了台上。这时台下有一个人,先是被花儿的美人腰给吸引了,他后来对花儿形
容她的腰说,我真恨不得冲上台去抱住你。花儿问,为啥呀。那个男人说,怕从中
间断了。花儿那两下子在县城够用,得了奖。发奖时,就是那个怕花儿腰从中间断
了的男人发的,他用出满手汗的手抓住花儿半天不想放。花儿当时觉得手心里有个
东西。下了台一看,是张纸条。不用说了,是庸俗情感故事的开始,约花儿到一个
地方吃饭。
跟县里的一个重要领导吃饭,花儿不知道该不该去。见多识广的花儿她妈当机
立断地说,不去,去了我就没有你这个闺女了。但同样见多识广的花儿她老师说,
去,去了你就有出头之日了。
没有经历但想有经历的花儿听了她老师的话。
按时尚的说法,花儿从她18岁那一年,就成了二奶或小蜜,住在县城重要人物
为她买的房子里。
但纸里包不住火,有一天,县城重要人物通知花儿离开县城到省城读书,钱已
经为她准备好了,明天就走。说话的口气能听得出风声很紧。于是,花儿就到了师
范。这次学的是声乐,也是重要人物安排的。重要人物说花儿唱歌的声音比弹琵琶
的声音好听。听出来了吧,重要人物还是在为自己的喜好培养花儿,让她毕业以后,
专门为他地下唱歌用。重要人物每月来一次省城,订好房子后就通知花儿来领生活
费。花儿就靠重要人物为她每月发的工资生活,有心想离开他,但只能是离开一个
月,重要人物太他妈有聪明才智了。
花儿因为生活的需要,常常像个地下党一样来去无踪,但还是被喜欢她的一个
男同学给盯上了。他终于知道花儿为什么不接受他的爱了。他对花儿说,你如果不
答应我,我就贴你大字报。
花儿觉得自己事情要败露,在还没有发生之前,她悄悄地离开了学校,也没有
告诉重要人物自己去了什么地方。这次路走对了,重要人物在花儿离开后的一个星
期,又订了房通知花儿去他那里时,一个心情正不好的男同学转告说,人早退学了,
你还不知道,可见你不是她家里人,还非说是她叔,你骗鬼去吧你。
重要人物纳闷了半天,但却没有离开,而是又通知另外一个人到他住的地方来
领工资, 也是个女学生,结果,那一晚,重要人物就被抓了。他早被他们县上的人
盯上了。不用说,把他和那个女大学生一块儿带回了县里,不久,就成了带有花边
的风云人物。花儿说,她得感谢爱他的那个想贴她大字报的男同学。
花儿就这样到了北京。在北京,大家互相之间都有点漠不关心,谁也不会问谁
的出身,所以,花儿都快忘记了自己以前的事。花儿和她的表姐们花儿有一个表姐
在北京当书贩子,花儿除了唱歌挣一点钱外,还到她表姐那里干活,她表姐干的活
是自己印书卖,也就是说自己找个印刷厂印别人刚出的新书。
花儿在北京还有一个表姐,此是大表姐,也是没事就偷印别人的书。花儿说,
我们家族的人也不知为什么那么狠,都把女孩子给赶到了北京,也不管在外面干什
么,反正能往家寄钱就行。
花儿大表姐的男人在坐监狱。这个男人还真有点本事,把大表姐骗得差点卖了
自己还不知道。那个家伙自称是北京人,一心想嫁给北京人的大表姐不知为什么就
相信了,二话不说,就跟了那个假北京。后来才知道他是个骗子,喜欢喝酒和打架,
有一次打得收不了场,只好麻烦警察给他开个批捕证明,进去了。花儿来北京时,
才进去一年,还有两年才能出来。
大表姐有点虚荣心。如果有人问她,你男人呢,怎么没见过你男人。
她说,工作去了。
在哪儿工作,怎么没见过他。
在外地。
在外地也该回来看看你啊。
他干的工作特别,是安全部的,出去干什么,到什么地方,我都不知道,你也
别问了。
花儿的大表姐与许多出版社的老总都有说不清的关系,可见她这个表姐除了有
点本事,还有点姿色。当然比花儿是不如,就因为比不上花儿,大表姐经常带着花
儿去吃饭。有一次去跟工商局的老贾吃。吃到一半,老贾急得受不了,要摸花儿的
手。
花儿那时候刚到北京,要靠她大表姐吃饭,不敢像个贞女一样拍案而起,扬长
而去。只能假装喝醉了,喝了一口酒吐了老贾一脸。
老贾是真不要脸,把花儿吐到他脸上的酒都吃了下去,还要开车去送花儿和她
表姐回家。花儿当时和她表姐租的是一间平房,里面住了四个人,老贾是真急了,
送花儿回去后,就坐到了花儿床上,跟花儿东说一句,西说一句,花儿也不理他,
假装睡觉。老贾觉得花儿被说动了,要往上扑,花儿假装伸腿,一下就把老贾踹到
了地上, 老贾爬起来, 狼狈而逃。
老贾走了后,花儿的表姐骂了花儿半天。花儿一生气,不跟表姐干了,自己去
酒店当领班。于是就认识了包工头王得友,王得友虽然长得像王八一样,但很会骗
女孩子,其实也就是舍得花钱。他二话没说,就让花儿把工作扔了,说,你得上学,
不上学怎么行。
王得友就掏钱让花儿上了学,于是,我就有了花儿这个同学。
我经常见王得友开着丰田来找花儿。花儿向我介绍说,这是我表哥。我从芝麻
街出来不久,经事不多,信了。
王得友还请我吃过不少饭,当然都是顺便,找花儿才是正事。王得友和花儿的
秘密我也是到了毕业以后才知道,因为毕业后花儿第一件事就是租了个装修好的两
居室,我正奇怪她从哪儿弄那么多钱时,王得友拿着一把玫瑰来了。王得友这样的
人居然还能想得出来拿玫瑰,我真是想不到。我心想,这个王八想干什么,如果他
老婆知道了,那还得了。
有一次,花儿的大表姐来了,遇见了王得友。王得友欣赏不同风格的女人,趁
花儿出去时,就对大表姐用上了功夫。王得友给花儿打电话说,你去友谊宾馆的大
厅里等着我,我过一会儿去找你。
王得友开始问大表姐,你一个人出来,你男人也放心。
大表姐说,他在外地工作。
王得友说,干什么的。
大表姐说,安全部的。
王得友像个猎狗一样围着大表姐转了一圈说,安全部的,我怎么看着你不像是
安全部人员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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