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我的生命消费方式 (1 ) 一位我尊敬的老作家有一回有所感地对我说:“刘心武,我觉得你是一个纯粹 的作家!”我觉得这是对我极高的评价。 是的,我写作,首先是因为我的生命本体中有一种不可抑制的需求,写作成为 我个体生命生存的最佳方式。 当然,我和大家一样,也常会陷于困境,我爱写作,但有时也会写得很少,或 竟至停笔;不过这种情况不多。 最近几年,我经过短暂的休整,全力投入写作;我为自己拟定了几条规箴: 1 )耕耘时不要想着收获,一定要真正作到“埋头”;2 )不再将就心外的牵 动,自己爱写什么就写什么,爱怎么写就怎么写;3 )原有的思路轰毁,不足惜;保 持终极关怀,但不必焦虑;4 )深知这个世界不是单为我而存在的,但相信自己必 能找到可以一舒胸臆的空间;5 )我不可能为任何人代言,却自信人间有知音: 6 )为我自己高兴,并乐于自嘲。 我就这样自得其乐地消费我的生命。 (2 ) 这几年我的作息时间和常人很不一样,一般晚上10 点我开始写作,到次日凌 晨4 点左右结束,上午睡觉,中午起来吃一顿早、午合餐,午睡自然免了,下午我 看书报杂志、会客(我一般只会事先约定的客人);晚上是家人团聚的黄金时间, 我家对晚饭相当重视,不仅菜肴比较丰盛,而且餐桌上要点烛台,享受温馨的亲情 ;我常同家人一起看电视,看最具消遣消闲性质的诸如《戏说乾隆》那样的节目, 并随口闲扯…… 我的生存离不开写作,但写作当然不是我生活的全部快乐,更不是全部内容, 每过一段时间,我就和妻子一起去逛街,我们近几年似乎很少去公园,主要是去逛 商店;妻子很嘲笑我一个男子汉其实也很喜欢在商店里东张西望,并忍不住在经过 大镜子时偷偷照镜子,每当有人夸我能耐心陪妻子逛商店时,妻子便不禁叫屈。她 当然冤枉,因为近年来去逛商店的动议确实常常是我首先提出来的,他人哪能得知? 有人说我是去体验生活,可是我觉得自己的生活同北京城里芸芸众生的生活本是联 在一起的,我就在生活之中,我内心的体验从未空虚过,我总是感到来不及把自己 的体验及时地写出来。 一些同行知道我有若干市井朋友,与我通电话时常常开玩笑地问:“是不是又 找你那‘小per ’和‘二zuai 子’去啦?”他们用那两个外号概括我的那些多少 有些“不入流”的朋友们,我确实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去同他们玩玩,这于我也非 “体验生活”,跟他们玩有特殊的乐趣,我生活中需要这种乐趣,而我倒不一定去 写他们。 不消说我有不算太多也不算太少的文化圈里的朋友,来往是免不了的,也构成 我生活的一大有声有色的内容,幸运的是这几年我不必与那些我讨厌而对方也讨厌 我的人敷衍应酬。 除了写作我还喜欢画水彩画和油画,年末总自制一些贺年卡寄给朋友。 尽管有浪费之处,但总的来说,这几年我对自己生命的消费是划得来的。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