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我的读书习惯 在家中读自己想读的书,本是一桩纯粹的私事,但也还要受到诸多有形与无形 的束缚,比如“不要躺着读书”便是常常出自师长、亲人的叮嘱与报刊上“豆腐块” 文章的训诫,弄得一书在手,即使处于私人空间中,似乎也非得正襟危坐,方才 “像样”。 我这人常常不“像样”。在家中读书,更养成了一种卧读的恶习,就是想认认 真真或快快活活或仔仔细细或轻轻松松或一目十行去读的书,越要采取躺到床上卧 读的姿式,方才能顺畅地读下去。 卧读久了,也总结出了一些经验,如枕必高而柔韧,光必亮而侧射,身必侧屈 而常翻,书必臂托而斜置,疲必用目养神,喜必称目远望……等等。 说来也怪,我卧读凡40 余年(从十几岁算起),眼睛至今非但没有近视,也 尚未花眼,我知道我的这种情况大概属于“特例”,所以绝无针对宣谕“卧读有害” 的仁人君子们那科学论断的歹意,更无“唆人作恶”号召大家都来卧读的“险恶用 心”,我想写下的,不过是个人的一点对社会和他人无害的隐私而已。 是的,我读书几乎必卧;也有坐读乃至正襟危坐而读的时候,但说来古怪,凡 读得人心的,留下深刻印象的,至今回味无穷的书,确确乎倒是取卧读姿式的居多。 像列夫·托尔斯泰的4 大本《战争与和平》、雨果的4 大本《悲惨世界》、米·肖 洛霍夫的4 大本《静静的顿河》、罗曼·罗兰的4 大本《约翰·克利斯朵夫》…… 以至恩格斯的那本《反杜林论》,我都是躺在床上读完的。 我想至少对我个人来说,躺下后全身肌肉可以彻底放松,而且血液循环过程中 心脏也许比采取坐姿时更易于将血液泵于脑内,况且自我的心理暗示也集中于“这 不是工作而是休息”的意念,更合身心大畅,所以这样读书无论从生理上、心理上 都令我更舒适、更自然。也有读累了的时候,那就把书顺势一放,双掌一合垫在腮 上,或仅是“眯一会几”地养神,或竟从容入睡;也有被书中文字感动到不能自禁 的时候,那也可将书顺势一放,或仰卧着盯视天花板,浮想联翩,或侧卧着望窗外, 或将欢喜系于一角蓝天,或将悲愤托于一席星空,或随着树影的摇曳而心动神移, 或盯着天光的变化而孜孜求索…… 我的卧读并非都在夜间,常常是在白天,因此一般不是卧在被子内而是合衣卧 在枕褥上。当然,对于我来说,晚上不在灯下卧读一阵便钻进被窝立即开始睡觉的 情形,不能说绝对没有,但那往往是因为情绪受到了特殊干扰,或身体确实大为不 适,否则我总是要手持一卷,直到读得确实疲倦,才会搁下书本关灯入睡。最惬意 的卧读大概要算冬日小恙中,钻进雪白温暖的被窝,枕头发出洗涤晾晒后的一股太 阳的鲜味,那时往往不读新书,只读自己书架上百读不厌的旧书,算是享受与老友 的重逢之乐吧,真是人生之乐,此乐为最! 宰予尽寝,被孔老夫子斥为“朽木不可雕”,我之白昼卧读,自信还非朽木行 径,但不可雕,恐怕就难免了,呜呼!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