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我的写作导师 “谁是你学习写作的导师?”常有文学青年这样问我。严格意义上的这种导师, 一个也没有。无论是小学、中学里的语文老师,他们都只把我看成一个普通的学生, 充其量认为作文有时写得不错而已,其中并没有哪一位,对我给予过特殊的培养, 或鼓励我以后从事文学创作。 我从来没有写信或寄稿子给任何一位已经知名的作家,求他们指点,请他们看 稿子“提意见”,缠着他们要他们将我的稿子推荐给编辑部发表。我写出槁子,总 是径寄编辑部。不登就不登,爱退就退。直到我当了编辑、转为专业作者之后,我 才同一些过去早知其名、早读过其大作的作家们有所接触。 除了编辑部约我去谈稿子,或请我去开会,我几乎从不到编辑部去。直到目前 我也是这么个性格。所以也没有哪位编辑能够在处理稿子的范围以外,给我更多的 指点。前面谈到“文化大革命”前我曾同《北京晚报》联系密切,他们对我也很有 帮助,但我无论那时还是今天,都没有在开会以外去过他们那里(开会的次数也不 多),都没有同编辑同志建立起一种个人间的联系,我感激他们,只是感激他们把 我那样一个稚拙的投稿者同名人及许多成熟的作者一视同仁,倘若我把他们对我的 扶植夸张到他们成了我走上文学道路的引路人,他们恐怕也会敬谢不敏的。 我的亲戚、邻居中也没有什么作家或相当的人物给予过我写作方面的指导。 “真是这样的吗?”一位文学青年听我说了上面一番话后,曾惊疑交加地斜着 眼问我。 真的。 那么,我怎么学习写作呢? 很简单:读,想,练。 何必给作家们写信、寄稿子呢?他们的作品摆在那儿,拿来读就是了。 他们写作的路数,他们的“秘诀”(倘若真有这种东西的话),他们的甘苦, 他们的长处和短处,都渗透、体现在他们的作品之中。有时他们也写一点创作谈之 类的文字吗?读这种文章不就等于听他们讲课吗?为什么一定要跑去见他们呢?难 道写作的才能,可以像传染病那样,通过接触传染上吗? 又何必一个劲地往编辑部跑呢?要相信,固然有少数编辑可以作风不正,搞 “稿件交易”,凭借关系、人情、面子、来头往版面上登稿子,但大多数编辑都是 严肃认真的,只要你写得好,不必拉关系、凭人情、靠推荐,编辑自会将你的槁子 推上去的,即使这个编辑部漏掉了你这颗珍珠,你还可以另投一个编辑部去试试嘛, 倘若确是你的稿子质量不高,那又何必怨天尤人、“愤世嫉俗”呢? 要想成功,只有想方设法使自己的稿子写得更好一些,令任何编辑一看都能感 到耳目一新,舍此而无别的“捷径”。 如果要我总结投稿的经验,那么这便是我唯一的一条经验。 书便是我们写作的导师。好书自不必说,就是中庸的书乃至坏书翻翻也不无益 处——你可以知道不应该写什么及不应该怎么写。 生活是我们写作的更好的导师。读书不与生活相联系,去思考,去动情,去参 悟,去发现,那就只是个书呆子。写作的才能,从特定的角度来说,其实也便是把 对生活的领悟同对心爱的文学书籍的启发结合起来,迸发出火花的那么一种能力。 我不是反对别人寻求和获得写作上的具体导师。我自己以前没有,实在只能说 是一种缺陷。我讲出这些,不过是为了向目前的文学青年们证明,没有具体的导师 也不要紧。“条条道路通罗马”。可以从各种途径进入文学的园地。从深刻意义上 说,你具体的导师很可能便是你自己。 鸡啄米,算起来也“啄”了20 多年了。直到1977 年岁尾,才真正悟出一点 “啄”的门道。从那时到如今又过去了近20 年。“啄”得怎么样呢?有没有进步 呢?请批评家们和读者们指导我吧。不是故作谦虚,面对着这几年陆续印出的几本 小册子,惭愧感常充溢着我的身心。真该“啄”出点更像样的东西来。 愿投向更广阔的生活天地,不懈地俯首啄米,好为祖国和人民再生出蛋来。 只祈愿——勿杀鸡取卵。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