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管墨走得很洒脱,完全将吃干抹净就走人的意境表达得淋漓尽致,他也没存 心谌她,开车越过两条街、心不在焉的提早出席了下一摊,只不过,有件事是他 胡扯的!! 他并没有携伴参加。 人,相当成功的脱身了,只可惜心没带上,仍留在拓跋可掬那副欲言又止的 委屈神态中。 她想说什么? 她要说什么? 对流连在身边的莺莺燕燕完全视若无睹,管墨放任自己沉浸在借酒浇愁的意 愿里,红酒、白酒、各类酒品,一杯又一杯的暍入喉,却完全尝不出香醇的酒气 滋味,一心全系在她身上。 何时,挥剑斩情丝对他来说,竟这么滞碍难行? 微醺的意识并未掩去太多的烦躁,反倒让他情绪更趋纷扰,跟派对主人打过 招呼,他决定打道回府,就算无法入眠,也胜过挤在这里跟人大眼瞪小眼,更烦。 “管墨。” “怎么你也在?”他微讶。 “这种热闹的场合,怎么可以缺了我?” “说的也是。”不以为意的打哈哈,他不动声色的避开李佩珊倚过来的柔软 娇躯。 “看到我,你真的很惊讶?” “怎会。”该死,泊车小弟死到哪里去了,怎么这么久都还没将车开来? “别睁眼说瞎话了,管墨,看到我,你真的很惊讶,对吧?”含酸带怨,李 佩珊再度靠近他,却不再尝试碰触他。“我想问你,你的眼睛究竟长到哪儿去了? 今晚我在你面前晃到脚快断了,你连一眼都没瞧我。” “我没注意到。” “是吗?”她笑得苦涩。 别人或许会忽略,可她绝不会看走眼,管墨这些日子的表现几乎可以跟失魂 落魄搭上线,怎么,他是被人甩了?如果真如她所料,那可真算得上是天大的新 闻了。 曾败在他手下的她瞧出了端倪,怎能不刨根究底?这辈于,只有她李佩珊甩 人的份,哪容得下被人甩? 即使他是管墨,尤其他是管墨,败在他手里,她极不甘心! “我还有事……” “有事?哈,你一直都有事,我早见怪下怪了,反正你是贵人多忘事嘛……” 见泊车小弟将他的凌志开过来,她忽然要求。“送我一程?” 管墨起了犹豫。 “就凭我们之前的关系,让你花这点汽油钱,不过份吧?”见他太过明显的 不情不愿,她也有些毛了。 睨视已隐约透着天明色彩的夜空,管墨也下拖泥带水,只求速战速决的将她 送回家,然后自个儿回家好好睡上一觉,待神清气爽后,不再逃避的直接找可掬 将事情摊开来讲清楚。这种优柔寡断的性子太不适合他了!“管墨?”“上车吧。” “我来开车。”车让她开? “干么,你又不是不曾坐过我的车,女人开车像我这么猛却又这么稳的,很 少见。这是你曾说过的,忘了?”伸手,她不由分说的抢定泊车小弟递过来的车 钥匙。 就算不清楚她肚子里打什么主意,可是,她霸住驾驶座的举动让管墨微微傻 眼,也有些无可奈何。 女人呀,若蛮横起来,简直下可理论。 “还不上车?” 心思扰烦的他没想太多,依言上了车,习惯性的系上安全带,眼角却不自觉 的瞥向她。 “看什么?”“你的安全带。”“怎样?”“系奸它。” “我都不怕死了,你替我担心什么?” 闻言,他微微拧趄眉峰,想说些什么却又忍住了。 轻声哼着冷笑,李佩珊不含糊,脚下油门紧踩,静夜里,刺耳的“吱——” 声随之扬起,开了一段路,车速忽强匆弱,猛地再度疾踩油门,又一声一吱——, 车身飞奔出去,几乎像是要驭风而行。“适可而止。”他语带保留的点她,神情 逐渐凝重。“你怕?”“哼。”“你也落海了吧!”落海?李佩珊这莫名其妙的 形容词,他听不懂。“她是谁?”“……”原来她指的是这个。见他沉默,她反 而狂笑不止。“真没想到,你管墨也会有马前失蹄的时候!”“Fanny 。”“叫 我呀?不错嘛,你没忘了我叫什么名字。”“你喝多少酒?”“是喝了下少啦, 可是没有你灌得多,哈。” 听她呛得很High,再见她握着方向盘却笑得花枝乱颤,管墨的头皮微微发麻, 下意识的绷紧神经,不动声色的想诱导她将车子停向路边。 该死,她喝了酒,说不定也嗑了药,他怎会没注意到? 李佩珊像是没听到他轻柔却坚定的劝哄,单手操控着方向盘,动作熟捻地替 自己点了根烟,吞云吐雾起来,细眯的眼神直盯着前方。 “我对你真的很用心,你知道吗?” 静默,管墨无言以对。 正因为一夜过后,察觉到她输不起,他才当机立断与她撇清关系,就是不想 好胜心极强的她陷入迷思中。 “为什么连我也留不住你?”“因为我没心。”一语双关,希冀能唤醒她的 理智。“我愿意用加倍的心来对你呀!”“这不是重点。”“那你告诉我什么是 重点?”“我对你没心。”听她说得忿忿不满,管墨也不敷衍。一句坦白的拒绝, 霎时将她震得哑口无言。“别浪费精神在我身上,也别做傻事。” “认识你以后,我所做的每件事都很傻,你现在说这些,不觉得太迟也太矫 情了?”若没藉着酒意跟嗑了药的神胆,向来自视极高的她,根本就不可能把话 说得这么明。 将她带着涩味的自嘲听进耳,管墨霎时浮趄不祥的预感,再见她冷不防地将 方向盘一扭,立时神情一凛,他展臂拨开她的手,大暍。 “你这是做什么?” “我可以眼你做对同命鸳鸯了!”也不知是哪来的力气,她奋力挣脱开他的 钳制,使劲扳回导正的方向盘,昂贵的凌志大车车头一转,笔直冲撞向方形坚固 的桥墩。 撞击力过于强大,虽然安全气囊承接了大半的冲击,可是,仍止不住两副身 躯前抛的力量,昏过去之前,管墨心中只有一个强烈的念头—— 老天爷,干千万万别让可掬知道这件事! 清晨六点的社会新闻头条,管墨的名字赫然在目。 可是,慈悲满怀的老天爷也算是帮了他半个忙,迟王近午时分,拓跋可掬在 公司附近用餐时,才看到了这则新闻。 他撞车了?! “可掬,怎么了?”一块儿用餐的女同事见她脸色蓦然刷白,也慌了。 完全听不见同事的声音,她紧盯着电视萤幕,眼神随新闻的内容而逐渐发怔, 胃在绞痛,迟迟无法做出任何反应。 他还好,没生命危险,但因为撞击力太大而有轻微脑震荡,得住院观察个几 天,而车上另一位伤者比他更幸运,身上只有擦撞瘀伤,不碍事——这人,是李 佩珊,他的旧情人! “你到底怎么了?可掬,你别吓我呀!”眼睛发直,呼吸也停了,活像是撞 邪一样,她看了就毛骨悚然。 吓? 心中惨笑,拓跋可掬胀麻的脑子总算凝聚大半神魂,正想回句话,却不料纠 紧的胃痛攀延到肚腹,只一眨眼,肚腹漫起了剧烈的刺痛,她倏地弓起腰,身子 直打哆嗦,冷汗像是从骨子里泼出来似,疾涌而上。 见状,女同事当机立断,仓惶的视线机敏的瞟见恰巧自落地窗外经过的熟人, 她冲出去喊住他,拦了辆车,两人七手八脚的将她送进医院。 眼、脑,一层薄薄的红雾浅浅聚拢,逐渐占据了她的神智,就要晕死过去的 前几秒,她听到女同事一声惊呼——天啊!流血了——流血?当下,一股下祥的 预感疾窜而上,她挣扎着想起身却浑身无力,几个急促的喘息,冷凛的黑幕已完 全罩了上来…… 再睁开眼,黑幕转成淡淡的嫩彩,和煦的阳光斜洒进屋,拓跋可掬茫然直视 着天花板,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虚软的神智也乏力追索,直到僵楞的眼角捕捉到 杵在门口低语的两道身影,其中一个是——五哥! “流产?!”愕瞪着医生,拓跋斯五没能立即回过神来。 见多了这种意外却不算惊喜的场面,头发花白的老医生也不以为意,再任他 瞪个几秒,和声缓语的继续讲述病人的情形。 “五哥?” 听到病房中的低唤,拓跋斯五眼神一整,跟老医生再匆匆交换几句,随即跨 着大步走近床畔。 “五哥?”真是他! “我听到了,喊这么多声,你是想换奖品呀?呵,多休息,什么事都别急。” 滚在舌尖的话没问出口,五哥的神情让她明了了一切,鼻一酸,眼泪滴滴滑 落惨白的脸颊。 “别哭了,你是想多打几天点滴呀?”轻叹着笑,他抽了几张面纸扔到她脸 上。“没力气擦就给我盖着这张丑脸,女人家呀,无论长得再怎么倾国倾城,只 要一掉泪,简直比七月半的好兄弟还要丑上十倍。” 心知肚明五哥是存心逗她开心,她任由面纸盖脸,半晌,很艰辛的抬臂轻举, 毫不意外沉重的臂膀被一双大手给窝心捧住,仿彿想将她无法承受的痛楚给完全 揽过己身。 轻轻摩搓着微带冷意的纤细手臂,拓跋斯五也不多话——要他说上几句感性 的话,是件比登天还难的事,即使可掬是妹妹,嗯心话照样难以启齿。“五哥, 你什么时候到的?”“两个小时前。”“这么快?” “你那同事真是神通广大,竟能在第一时间就连络上我,口口声声说你中邪 了,要我快点回台湾。” 勉强勾唇,拓跋可掬笑得心酸,下意识回握住那厚实的大掌,胸口一阵翻腾 的情绪,顿时,她使劲全力勾缠住兄长的手,紧紧不放。 “可掬?怎么又哭了?” 她无语,却止不住仿佛断线珍珠般的泪水。 风尘仆仆赶回台湾的五哥,大概万万没料到等着他的,是这么不堪的事实吧! 撞车后的第三天,管墨才悠悠醒醒。“管先生?”滞眸瞪着俯身观察他的谢宛愉, 不解她的脸色为何如此凝重,却又有着如释重负的喜悦……管墨的脑子在几秒后 恢复功用,也立即捉到了重点。 “我上了新闻?” “是。”还播了好几轮呢!可是看他懊恼的模样,她很善解人意的没再追加 后面那一句。 这么说来,可掬绝对知道了! 闭上眼,他深深的吸足气,一把扯开身上的薄被,顾不得衣衫不整就要起身。 谢宛愉吓了一跳,来不及阻止,只能眼巴巴的见他硬ㄍ一厶着,即使是跌跌 坐坐也不放弃,好不容易终于站稳了,他立即挥开她搀扶的手。 “你回去吧,谢谢你。” “嗄?”谢宛愉微怔。 于公于私,她背负着全公司的祝祷与衷心的企盼,守在病房等老板睁开眼, 倒没想到人才刚醒,还不知道是回光返照,还是真醒了呢!脑袋被敲了个大血包 的老板就躺下住了。 “我有事。” “想上哪儿?我送你吧。”了解他的脾气,她不持反对意见,也懒得多嘴提 醒他,他身上血迹斑斑,看起来还满令人震慑的。 管墨也不啰唆,撑着颗像棉花般无重力感觉的脑袋,脚步虚浮,仿彿月球漫 步,上了车、报上地址,两人来到拓跋可掬的住处,却扑了个空。 她不在?! 陪着他站了几分钟,见他白了脸,像要晕过去,更像是陷入了恍惚中,谢宛 愉清了清喉咙,正犹豫该不该开口问他接下来想上哪儿,倏地有条影子靠近。 “你们要上楼?” 扫了静默的管墨一眼,谢宛愉摇头。 拎著名贵柏金包的时尚女人也不多话,见他们很识相地让到一旁,便迳自开 了大门走进去,喀一声,将门关妥,经过那一排信箱时,顺便取走其中一户的邮 件。 咦? 眼尖的谢宛愉瞧到了端倪,追了两步,将鼻尖顶在玻璃门上,轻拍着阖上的 大门。时尚女人回头瞧她,一脸的警戒与疑惑。“请问,你住六楼?”她大声喊 问。刚刚管先生按的门铃,下正好就是六楼?六楼?她的询问不但留住了时尚女 人的脚步,也拉回了管墨神游的心魂,只手撑在那片强化玻璃上,他急得也跟着 问。 “可掬在吗?” “你找可掬?”拉开大门,张可芳探索的目光有着熠亮的好奇与审视。“有 什么事吗?”这家伙看起来还满称头的,她确定自己下认识他,可是,为何总觉 得他很眼熟呀? “我要见她。”没亲眼看到她,他心难安。 “你找她有什么事?”“可掬呢?”没回答她的问题,他一迳追问。“她不 在。”张可芳答得倒也干脆。“不在?” “对,她是下在家,还怀疑呀?你们应该按过门铃,没人应门,对吧?” 一个软钉子听进管墨耳里,令他微微气结。 就是没人应门,又瞧她拿了六楼的邮件,才会喊住她的,这位大婶是在寻他 开心不成?! “你找可掬到底有什么事?” 管墨还是不答,但心中一丝细微的牵动,却揪出了骨子里的沁凉冷意。“她 出事了?” “赫!你怎么知道?” 她真的出事了?! “她在哪里?”慌了,他的嗓门不自觉的拔高。 见这男人的白脸刷成铁青,张可芳犹豫着,飞快的再打量他几眼——上上下 下无一幸免,包括他脚下那双没挂Mark却看得出价值不菲的大鞋子,都没逃过她 锐利的电眼、心里琢磨外加揣测,终于,在他几乎要咆哮的前一秒,她做了决定。 “国泰医院,你自个儿去翻出她来。”这男人,应该就是将可掬搞得这般狼 狈的男主角了吧? 那好,线索给了他,如果他真那么有本事,就当她做了件善事,再替他们拉 拉缘份。 她没小看管墨,在赶赴国泰医院的路上,拓跋可掬住的科室及病房号码就已 经查出来了。 妇产科? 他的心跳停歇,神情冷凝,千万个疑问在脑海中不断涌起,下愿相信的疑惑 挥之不去,最重要的是——可掬呢?她的情况还好吗? 低落的情绪千回百转,直到亲眼瞧见卧躺在病床上,面容憔悴的拓跋可掬, 幽幽的一缕气息这才缓缓自他口中叹出。 但,拓跋可掬的反应没他这么压抑。 一看到他,酸涩的眼眶陡然间又染上氤氲,来不及屏息凝神,她猛地旋身侧 向病床,张口—— 呕…… “我想,这并不是好方法。” “你想?” “对,正是我想。怎么,你有意见?” 瞪着气焰高涨的拓跋斯五,堵人的管墨阴着脸,连肩也没耸一下,沉默地等 着听他的打算。 今天可掬就要出院了,再不将她抢到手,这辈于,就真的跟她船过水无痕、 无缘也无份了。 “我想,她现在一看到你就吐,姓管的,无论你‘想”怎样之前,都别忘了 这一点。“措词很尖锐,可是,拓跋斯五的口气很平和。 真的很想拿把杀猪刀直接将他劈成两半,但,下急在这一时,反正,彼此的 纠葛看来不是短时间内可以摆平,日后有的是机会,他能等。 “你的计划?”无视那双炯目的杀气腾腾,管墨平着声音问。 不顾医生们的反对,脑中仍有血块未清的他执意出院,即使,躺在病床上的 她不再对他说话,甚至对他不再闻问:即使,他才知道有个孩子,却也同时失去 了孩子。在尝到失去的滋味竟是这般椎心刺骨的难受后,他不再逃避了。 “我要带她走。” “走?离开台湾?” “对呀,反正我们在这儿又没半个亲近的人。” “我不是人?” “你不算。”言简意赅,轻易地便将管墨的存在打回原点。“可掬她现在的 情况不同,表姊又恰巧得出国一段时间,留她一个人在这儿孤苦无依,没人顾着, 我哪能安心呀。” “有我在!” “你?”冷笑一声,直接一棒子敲到落水狗身上。“她会搞成这样,不就是 因为有你在?” 生平第一次,管墨被呛得无言以对。“没那本事就别到处放火,喏,这下子 火下是烧到自个儿了?”“我的事不用你管。”“我也懒得管,所以,你别挡着 我的路,我还有教人心疼的傻妹子要顾呢。”“她不用你操心。”“怪了,她是 你的吗?你是什么时候拐她去注册的?上哪儿办理的?怎么没人通知我这个当事 者的亲哥哥呢?” 不理拓跋斯五的酸言调侃,管墨寒着神情,冷凛慑人的夹带着暴力意图逼视 池。 “没话说了?哼,少拿白眼冻我,可掬没跟你说,甩白眼给她老哥看的人, 有什么下场?” “你不肯放手?”略过他的言语挑衅,管墨没跟他做口舌之乎。 毕竟,他有愧在心,而眼前这给了三分颜色便开趄染房来的跩家伙,是可掬 的家人,唯一的血脉亲人,再怎么过份的冷嘲热讽,他也该全部往肚里吞才是。 对,想到未来与拓跋斯五的关系绝对是剪不断、理还乱,所以,他忍! “放手?这两个字写来容易,但做起来难呀!我问你,换成是你家妹子,你 会轻易放手?”轻描淡写的驳斥听进管墨耳里,不像是逐客令,反倒像是在指引 他一条明路。罗马,岂是只有一条大道能通?“你说的对。”他淡然一笑。这几 天,情绪压抑得太快也太紧绷,既然可掬的五哥看起来颇能捱两下子,他又何必 再撑着无处发泄的怒火与悲凄呢。 “那……” 轻扫了眼全身像是突然充满劲力的拓跋斯五,管墨扯唇冷笑,动作优雅的取 下腕表、解开袖扣,将量身订做的西装外套脱下,精厉的眼眸这才不闪不躲的迎 视着那双早已热血澎湃的炽热目光,迎战之意,昭然若揭。 “姓管的家伙,你想来硬的?” “你会怕?” “怕?这是什么玩意儿?” “准备好了吗?” “哈!”闻言,拓跋斯五大爽。 是他自己送上门来讨皮痛,可不是他挟怨报仇,若不利用机会消消气,他还 配当小掬的五哥吗? 打!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