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窝在沙发上观赏著黑白老电影,几罐啤酒、几样零嘴,悠闲的周未午后时光。 “喂,再过几天就是我们认识两周年的纪念日了,要不要做点什幺不一样的?” 仁善用膝盖顶顶坐在身旁的谷洋,道。 恢复正常作息的两人,生活渐渐回到往昔工作忙碌的轨道上。可是两人之间 又与从前的“忙”,有那幺丁点儿的不同。 承诺不会再为工作漠视或忽略谷洋的仁善,开始配合谷洋的飞航班表,安排 隔周休一次的短短假期。或半天、或整天,总之让两人有一块儿休假的私人时间。 毕竟他是经营个人造型工作室,顾客多半采取预约制,要调整并不太困难,只是 得增加推掉CASE的比例。 抱怨当然有,对一些习惯过去仁善高配合度的客人面言,他们纷纷抱怨这一 两个月好难排进他的预约表里,还怪他动不动就休息,而里面亦不乏跑掉的客人。 可是,仁善还是很庆幸自己决定这幺做。 “啊?”眼睛盯在宽屏液晶屏幕上,谷洋漫不经心地说:“随便啊,都可以。” 哼,居然敷衍了事!仁善挑挑眉。“那就决定了,那天我当壹,你做零。” 咳!咳咳!一口冰啤酒呛在喉头,谷洋狼狈地擦著嘴巴说:“你、你、你… …” 瞧他紧张得“你”了半天,还“你”不出一句话来。仁善要是没有舍弃一点 点的工作,哪能换得亲眼目睹他糗态的开心机会? 况且他很喜欢陪著谷洋一块儿无所事事、一块儿看场电影,甚至他们不必非 得做一样的事──就算是谷洋打著网络游戏,他在旁研究美容新技术,仁善照样 享受那种一抬起头,就能看见对方在做什幺,恬淡、平凡的日子。 仁善调侃谷洋说:“你不是‘随便’、‘都可以’?那还‘你’什幺?就这 幺说定了吧!” “我……也不是反对啦!”谷洋清清喉咙,慎重其事地说:“可是两周年这 种大日子,不能随便决定该怎幺过呀!我们再慢慢地、好好地考虑一下,我乐意 绞尽脑汁,替我们俩想个十全十美的庆祝方式。” “麦假仙!明明之前我问你意见时,你还做出一副懒得思考的表情。” “这攸关我的贞--”谷洋急煞车,改口说:“……‘真心’被检验的日子, 我当然得力求表现,让你满意又开心啊!高空弹跳怎幺样?我们可以从世界第一 高楼跳下来,保管你永生难忘。到龙洞浮潜也挺不错的,我们可以捉几只螃蟹, 秋天是螃蟹的季节嘛!想要大开眼界的话,我就带你到海生馆去,有白白胖胖的 俄罗斯小白鲸喔!” 不可一世的谷副驾,此刻沦为“谄媚”、“阿谀”的谷奉承官了。 “除非是黑黑胖胖的小‘白鲸’,我就去开个眼界,不然这些我都没兴趣。” 刁难,是想砥砺他更进步。 进步在哪一方面?呵呵,其实,狗腿谷洋的新形象也不赖啊! “那你对什幺有兴趣?我们可以先从这儿开始想啊!观光、吃饭或是看电影、 跳舞?”彻底掉落陷阱的男人,紧张的吞了口唾沫。 “我喜欢的,已经说了。” “先把那个搁在一边,有没有第二喜欢的?”满怀希望。 故作高姿态。“暂时没有。” “暂时是多久?我们现在就去睡,睡醒之后,你便会改变心意的,对不对?” 不轻易死心,也算优点。 实在是够了。撑不下去的仁善,大发慈悲地一叹。“行了、行了,别再用那 种装可爱、装可怜的表情说话,我输给你了,行吧?只要你有心,我是不在乎用 什幺方式庆祝。” 获得“特赦”,谷洋如释重负地拍著胸口。“老妈、老爸,请替儿子我高兴 吧,我总算保住自己的小屁屁了。” 啧,这容易得意忘形的家伙,说这话究竟是啥意思!仁善“咚”地,拿杂志 轻敲他脑门一下。谷洋痛得予以反击──当然不是用拳头,而是抱住仁善,不分 上下左右,随便地乱亲一通,亲得他满脸口水,痒兮兮! “哇哈哈……你干幺……很痒好不好……住手啦!”感觉很像被大狼狗给缠 上,舔得满脸、满身口水。 “我偏不。”亲、亲亲、我亲亲亲死你! “哇哈……哈哈……死谷洋……你再……再不住手……我就……”不过威胁 还没说出口,门铃倒是先响了起来。仁善用“脚趾开门法”,踹踹谷洋说:“别 闹了,去开门!” 趁谷洋应门的时候,稍微整顿一下服装仪容,不然衣衫不整如何见客? 在对讲机前“喂”了两声,耸耸肩,男人踅回来。“没有听到什幺回答,大 概是按错门铃的。” “又来了?”仁善皱起眉。 “你这口气,难道最近常常这样?”狐疑,不解。 “对啊,这两、三个礼拜,每隔一、两天,就会有人乱按楼下大门的门铃。 我已经请警卫先生帮忙注意了,偏偏大楼的监视器是对著门口,不是朝著对讲机, 所以无法从存盘画面找出是哪家小鬼在恶作剧。”仁善吐吐舌。“我不懂的是, 为什幺专门按我们家的门铃,其它邻居都没有被戏弄的样子。” 谷洋哈哈笑著。“喂,该不是你剪坏人家的头发,人家故意来报复出气的?” “你说那什幺话!每位来到工作室的顾客,都很满意我的技术!”仁善起眼 一瞪。“我倒觉得是你这顾人怨的,不知惹到了谁,给我制造不必要的麻烦呢!” 还以为谷洋会反驳,不料他却搔搔短发,干脆地承认了。“哈,也是有这可 能!” 就是这样,所以当年谷洋对他做出“无可原谅”的罪行后,仁善仍无法完全 舍弃这段关系,不再和谷洋往来吧?天生容易激动、躁进、闹事的性格,但却不 会对自己犯的错视若无睹、不认帐。有孩子气的一面,却也像个有担当的成年人, 随时都预备好扛起自己应负的责任。 男人与男孩的综合体──又爱又憎的代名词。 拍拍屁股,仁善站起身说:“时间也晚了,我要去超市买点晚餐要做的菜。 你想吃些什幺吗?” “只要是你煮的。” “馊水你也吃?”幽他一默。 “啊,这句话很伤人!”谷洋拿起玄关柜子上的钥匙。“反正我没事干,陪 你一起去好了。” “两个大男人一块儿逛超市?”这画面会不会有点…… “法律有规定不能吗?”大刺刺地,谷洋勾起一臂,做出护花使者的模样, 说:“走,我们去让买菜的欧巴桑们见识、见识新好男人的模样!” 有何不可?仁善自己并不在乎被人在身后指指点点,他原本以为谷洋会在意, 可是仔细想想,自己实在错得太离谱。一个神经粗得可比电缆、完全把自己当成 地球自转轴心的男人,哪来那幺纤细的心思去管别人说些什幺?“我不在乎”等 于“没人在乎”,既然没人在乎…… 干脆大摇大摆、大大方方地走出去,迎向阳光,对吧! 邻近住家的唯一一间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超市,在下午五点到七点的时段,正 是人潮汹涌的高峰。许多刚下班返家的职业妇女,一手拉著放学的孩子,一手提 著菜篮挑选蔬果、肉类,好喂饱一家大小的胄。男性有是有,但不见西装笔挺的 职业爸爸,多半还是些退休的老人家。 挤在这些女人当中,两名醒目而“突出”、高大英俊的年轻男子,想不成为 注目焦点都难。每个人不约而同地多瞧了他们几眼,像在观赏稀有动物一样。 “被观赏者”倒是一派旁若无人、稀松平常地逛著。 “今天煮糖醋排骨、冬瓜蛤蜊汤如何?再炒个你爱吃的蒜苗虾仁……”盘算 著,仁善将食材陆续放进小推车中。 “不好、不好,这个不好。”谷洋动手把三色青椒移出推车。“糖醋排骨顾 名思义只要有糖、有醋、有排骨就行,根本不用加这玩意儿。加竹笋可以,红萝 卜、菠萝都勉强,就是不要青椒!” “你这个蜡笔小新!喂,要挑食,自己动手煮,否则拉倒、免谈!”抢回自 己爱吃的青椒,塞到推车里。 “啧,小气!” “你最好回去重修国语。这种行为不叫小气,叫做关心。” 两人边斗嘴,边挑选著食材。举凡是谷洋不爱吃的,他就像个死小孩一样, 偷偷把那些东西由推车里拿出来,丢回架子上。想当然耳,仁善就像个苦口婆心、 青筋突起的老妈,逐样将那些东西再放进购物车中。 气得仁善对自己发誓,下次绝不再带“死小孩”谷洋出来逛超市,省得要花 两倍时闲、两倍体力,做同样一件事。 突然间,一股怪异的感觉与小噪音,让仁善迅速回头一瞧,拍拍身旁男人的 肩膀道:“谷洋,你有没有听到一声‘喀嚓’?” “没有啊!是你多心了吧?”仗著高大身材所赐给的辽阔视野,谷洋举目四 望。蓦地,一抹迅速移到整排铁架后的可疑影子,让他蹙起浓眉。 “但我真的有听见……”想继续追查真相,偏偏仁善裤袋中的手机不偏不倚 地挑这时间嘟噜噜地响起,害他不得不中止话题,先接起电话。“喂,我张仁善。” 借著仁善的注意力都在电话上,谷洋朝著那道可疑身影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 最后在冷冻食品柜前,他逮到了对方。 挡著对方去路,谷洋冷笑。“真是你!方才我还怀疑自己的眼睛,真没想到 会在这儿看到你,王芷芬小姐。如果要买菜,你家附近没超市,得跑这幺远来买 啊?” 女同事拢拢发梢,紧张地挤出一抹微笑。“这儿比较便宜。” “连锁超市的价格不都一样?”双手抱胸,假叹一口气地说:“我若显得有 点儿脸上贴金,也请见谅。可是你……该不会是在跟踪我吧?你是怎幺查到我家 地址的?” 她咬住下唇,不肯开口。 “也罢。怎幺查到我家地址都无所谓,你要跟踪也是你的自由。我料想得没 错的话,连拼命按了我家门铃就跑的,也是你。但,做这些事,总有个目的吧? 能不能告诉我,你究竟想怎样?” 女子汪汪的大眼里蓄积了一层水光,她抽抽鼻子,哽咽地说:“我不过想看 看谷副驾的同居女友长什幺样子而已。能让你这样死心塌地,为了她而狠心拒绝 了我的,那个厨艺奇好无比的女友。可是,我按门铃,都是个陌生男人在响应, 没有女人来应门过。所以我就埋伏在大门前,想等看看……哪知道,今天跟你出 来买菜的朋友,还是一个男的。那个女人在哪里?那个跟你说说笑笑的男人又是 谁?” 呿,自己对危险的嗅觉还真准确。谷洋本以为将手机拿回来,一切就可以结 束了。 “我曾说过,我和女人同居吗?” 冰死人的视线、冻死人的语气,谷洋不再客气地说:“想怎幺作梦是你家的 事,要想著我自慰也是你的自由,就是别再缠著我不放,我对你这种货色一点儿 性趣都没有。你脱光光躺在我面前,我还会觉得很恶心。离我远一点,否则你等 著自取其辱。” 被骂得无地自容的女子,受不了震撼教育的打击,脸一度呈现灰白、惨绿的 色泽,小嘴无声地开合了几次,最后双手遮著嘴,呜咽啜泣著,掩面掉头跑出超 市大门。 不是谷洋不懂得怜香惜玉,好歹他在航空公司对每个女同事都保持著翩翩风 度,也不开什幺黄腔、做性骚扰的下流事(调情是另一回事)。 他是被逼得无计可施了! 要应付这种毫无“自知之明”,无论是明示或暗示,再三地强调自已对她没 有意思后,她还不管三七二十一地追到对方家门前,更过分地埋伏跟踪人的没常 识花痴女,不送她吃一次狠狠的闭门羹,她是不会清醒的。 希望这样,能暂时断绝她的纠缠了。 “谷洋,不好了!”讲完电话的仁善,找到他,喊道:“阿陵说芙渠失踪了, 她怕她跑去自杀!状况很乱,我现在要马上赶过去找阿陵,晚餐你就在外头随便 吃吃吧!” “啊?”谷洋还没回他“好”或“不好”,仁善便已经把推车移给他,匆匆 地离开超市,跳上一辆出租车。 靠!今天吹的是什幺怪风?当真是个多事之秋。 谷洋盯著那一车子的菜、肉、杂货,高高地挑起一眉,有股想要弃“车”而 逃的冲动。厚~~笨仁善!买这幺多东西,他一个人两只手哪搬得完啊? 赶至宋陵与芙渠的爱窝,仁善找到哭得一塌糊涂、两眼都泡肿的宋陵。他知 道宋陵无暇顾及明天的工作,她八成连自己该具备“超级名模”的自觉都急到忘 了,所以仁善更不能放下她不管。他先到冰箱,取出冰块做了个“救急冰袋”, 递给她。 “把眼睛哭瞎,问题便能迎刃而解了吗?真傻。” 仁善顺手泡了热茶,端到客厅。“阿陵,刚刚在电话里头,你哭得乱七八糟, 话也没讲清楚。你说芙渠会去自杀,是她留下了这样的字条吗?她失踪前,有没 有任何迹象?你们后来都没联络我,我以为没消息就是好消息。结果……怎幺会 这样?你们两个到底有没有好好谈过!” 显得六神无主的双瞳,茫然地盯著墙壁,宋陵哑声道:“我努力过了,我非 常努力地要她和我谈,但她就是躲我。逼急了,她连家也不回了,始终待在老家。 这一个多月,我天天都等她自己回来,等得我白发都长出来了,工作也因为不专 心、频频出错,现在被冷冻起来。” 摇著头,她将脸埋在手掌里,嘶喊著:“我能怎幺办?你说,阿仁,我求她、 我拜托她……若是下跪她就愿意跟我谈的话,我便马上跪下!但她不和我沟通, 我还有什幺办法可想?我好痛苦,我好想死!” “阿陵……”上前环住她的肩膀,仁善反省自己方才的语气太凶了,改而柔 声劝道:“没有人责怪你,除了你自己。你不要忘了,你还有朋友会帮你的,我 不就在这边吗?我们一起想办法嘛!不要这样折磨你自己,放自己一马。世界上 没有不能解决的问题,你只是需要静下心来思考而已。听我的话,乖,把眼泪擦 擦,告诉我究竟是怎幺回事。” “阿仁。”如溺水者遇上浮木般,宋陵攀著他,点点头说:“谢谢、谢谢你 来陪我!没有你,我真不知道该怎幺办才好!” “好、好,我都知道、我都了解。” 成功安抚下宋陵后,仁善接著便循序渐进地引导她有条理地说出芙渠失踪前 的事。由于宋陵等不到芙渠回来,只好谎称自己受伤,大吃一惊的芙渠赶回来后, 知道这是宋陵捏造的谎言,两人大吵了一架。多日不见人影,已经够焦急的宋陵, 口不择言地要芙渠选择,究竟是要她,还是要双亲? 伤心的芙渠于是说了──“你们都逼我作决定,我就是无法决定,才会惹得 你们都不高兴。既然这样,我一个人消失,你们便不会再争了吧?” 留下这句话后,萧芙渠到现在都没消没息的。 “起初我以为她是出去冷静、冷静,等她恢复理智后,会再回来和我商量。” 满脸悔意地,宋陵道:“等了几个钟头后,我越想越不对劲,我怕她的‘消失’ 是要从这世上消失,便开始到处打电话,问每个朋友有没有看到她,甚至连萧家 我都打去问过了……没人有她的下落。我慌了,想找警察帮忙,他们却说我不是 芙渠的家属,没有报案的资格,再说她是成年人,失踪不过半天,要我自己再等 等看。” 宋陵绞著手,泪水再度涌上,她哀戚地望著仁善。“帮帮我吧,仁善,我一 个人真不知还能做什幺,要怎幺样才能确定阿芙平安无事!” 首先,还是得确定芙渠的失踪是真是假。 因为一时气话而冲动离家的人,百分之八十会先在外头闲逛,直到冷静下来, 才会想著该去哪里。以仁善自身的经验,大家多半还是会回自己熟悉的地方去。 芙渠经常出入的地方,除了这个家以外,就剩工作室、老家和…… “对了,还有保罗的店呀!”仁善击掌喊道:“她会不会去保罗的夜店喝酒 了?” 宋陵茫然无神的眼,一下子亮了起来。 “你联络过保罗没有?” 她摇摇头。 “我来打电话!”仁善说行动就行动。 宋陵双手合十地祈祷著,她紧张地凝视著仁善拨电话、讲电话的一举一动。 “保罗,是我,我要跟你打听一个人,你帮我找找看她有没有到店里……对、 对……她在?真的?……嗯、嗯……好,那就这样吧!你先帮我看著她,我和阿 陵马上赶过去。拜托你了,谢了。” 电话一挂上,宋陵旋即放下冰袋,跳起来说:“给我几分钟盥洗,阿仁。我 希望和芙渠再见面时,是个干干净净、原原本本的‘宋陵’,而不是个哭哭啼啼, 不像我的我。我不要让她看到我落魄无神的样子。” “好,你快去吧!我等你。” 眼神恢复清明、坚定的光芒,五官不再被阴郁笼罩,而是被冀求光明的希望 取而代之。仁善很高兴宋陵重新振作了,这才是他所认识的,那永远光芒万丈、 神采飞扬,天生魅力无人能挡的宋陵。 最适合她的,还是自信、强而有力的双眸。 灰暗、烟雾弥漫的夜店角落里,一个人在角落独饮的娇小女子,圆圆小脸垂 落两行珠泪。这副不寻常的模样,促使有些人好奇地上前搭讪,有些人则窃笑耳 语。女子对这些事都不理不睬,整个人恍惚、出神,像是进入一个完全独立的空 间里,将自己与外界隔离开来。 “店长,她不要紧吧?”打工小弟问著保罗。“她脑筋是不是有点阿达?” “呸呸,小孩子少乱讲!你是没看过心碎、心伤的人吗?”保罗一瞪。“等 会儿就会有她的朋友过来了,在那之前你给我好好的盯著,千万别把人看丢了!” “啊娘喂~~我这下子变成了幼稚园保母吗?” “嘘!” 走进夜店的仁善刚好听到这句话,他对保罗苦笑了下,挥挥手,表示别放心 上。 保罗以手指出芙渠坐的包厢位置,宋陵顺势望去,美艳的脸瞬间扭曲为哀愁 与疼惜。 “那是……我和她私奔时,带她来这间店内用餐,我们所坐的小包厢。她还 记得,没忘记。”哽咽地说著。 “这不是最好的答案了吗?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她选这个地方,不 正代表芙渠很渴望能和你重修旧好,可是她一个人是办不到的。阿陵,十多年苦 恋换来的爱,不是脆弱得不堪一击的吧?证实这点给我看,你一定能办到的,对 不?” 深吸一口气,宋陵擦擦眼角的泪,双瞳经过二度炼,更现璀璨坚定的光华。 她向仁善感激一笑,跨著大步走向小包厢。 这是场不输给任何好莱坞浪漫喜剧,无声却令人感动的美好一幕。 因吵架而分开的情侣们,再次重逢的瞬间-- “她”,反射地想逃。 她,迅速地给予“她”拥抱,加上无数的忏悔、无数的爱语低诉。 “她”言词激烈地挣扎、“她”哀哀泣诉地摇头说不能,“她”痛苦折磨自 己的泪滴,都被她用手指温柔地拭去了。她执起了“她”的下颚,“她”不依地 撇开,她不死心地再做,“她”终究无法逃避地凝视回去。 两人情难自禁地相互拥抱,轻吻著。 不晓得是谁先鼓掌的,受到传染般,大家都纷纷拍手给她们祝福。 仁善笑了。 问题虽然没有消失,可是至少她们已经跨过一道障碍,希望她们能开始面对 彼此,开始试著携手面对问题。 心头暖暖的,眼眶热热的。仁善决定要早点回家,因为他忽然间非常地想念 谷洋的嚣张与坏坏的笑容。 “……如果她们也能获得家长的祝福就太好了。你觉得呢?”趴在谷洋的胸 口上,仁善边用手指头顽皮地在光滑的肌肤上,玩著单人OX游戏,边说。 “我?”奇怪,这事和他“觉得”有关吗?“我说,你那内有蹊跷的笑脸, 是在图谋什幺?” “嗯……某人好象很得萧伯父的宠,要是某人愿意帮她们讲两句,帮助一定 很大。”仁善知道直接命令他那幺做,还不如让谷洋“自愿”那幺做,不过这需 要点技巧就是。 “我有什幺理由要帮她们?”傲慢地扬起一眉。 “助人为快乐之本呀!” 谷洋斜勾唇角,性暗示十足地,大手摸上仁善光裸的臀,轻轻一收握。“这 意思是,我可以期待接下来的‘快乐’时间,会有人积极回馈我的善心喽?” 知道他是借机揩油,仁善也不以为意地说:“当然、当然,人家说好心有好 报,你的‘好报’一定很快就会到的!” “哼哼……宋陵的面子真大,能让你‘这幺’关心她!”仁善不假思索的应 允,激起谷洋的孩子气,他眯起眼吃醋地说。 “出外靠朋友,她也曾帮过我不少忙,关心她是应该的。”还没发现谷洋幼 稚的醋意,仁善不解地歪歪头。“你干幺一脸吞了苦瓜的表情?晚餐吃坏肚子啦?” “对啦,我喝醋喝到肠子打结,又怎样!” “……你……吃阿陵的醋喔?”愣住,呆掉。 没好气地回道:“成天满口就是阿陵、阿陵的,你把我这个正牌情人放在哪 里?自己说!” 以为已经见识过他的“任性”,想不到自己还差得远咧!仁善决定给他一点 甜头尝尝。胸口上的手慢慢地爬到两人交迭的身体之间,寻找到前一刻还在大逞 威风,现在则安分休息的部位,挑逗地刮搔著。 男人和缓下来的心跳,再次加温。 含著笑,仁善舔咬著他的下颚,说:“宋陵和我情同兄妹,我想帮助她是人 之常情。既然你是我的情人,就要懂是非、讲道理。你会答应帮她和芙渠这个忙 吧?” “你这幺做有点卑鄙,张仁善。”不情愿地蹙起眉,呼吸粗喘。 轻揉慢捻地施压,仁善笑笑地说:“好处少不了你一份。” “我帮就是了,我帮!” 重燃起雄风的部位被人捉在手心里,他哪有选择的余地。谷洋正等著仁善 “继续”给他好处,却不料自己一答应,仁善的手便移开了。 “哈……”地打个大呵欠,翻身离开他的胸口,仁善将被子拉起来,转过身 去说:“不要忘记你答应我喽!我好困,先睡了,晚安。” 喂!谷洋瞪大眼睛,看他合起眼睛,不到三秒就发出呼呼鼾声,难以置信地 说:“你说睡就睡,我的‘快乐’呢?我的‘回报’呢?我的‘好处’在哪里?! 张仁善,不要装死,你给我醒来!” 可是不管谷洋怎幺叫、怎幺喊,说不醒就不醒的男人,迳自去作了场甜美好 梦。 隔天。 “你记得,昨天你答应我,要在萧伯父面前帮宋陵讲好话的事吧?”一夜好 觉,神清气爽的仁善,在餐桌上提醒谷洋。“等你结束这趟飞行回来,我们就到 萧家去拜访。我会先告诉芙渠一声。” “你还好意思提这件事!昨天不知道是谁,没做完该做的,撇下我一个人可 怜兮兮地到厕所解决!”欲望未得满足,导致睡眠不足的黑瞳,满是红丝与怨火。 “我是真的累了嘛!对不起、对不起!”竖起一手搁在嘴巴前,仁善眨眨镜 片后的清澈大眼,允诺:“下回一定弥补你。” 听到这句,谷洋的怒气稍有减退,放下筷子,嘟嘟嘴说:“你最好不要忘记。” 因为自己有“错”在先,仁善今天只好殷勤地替他拿公文包,宛如小妻子般 送他到门边,说:“路上小心,我等你回来,一起庆祝我们的纪念日。” “嗯。”在仁善脸颊一吻,谷洋的心情已经好了大半。“我会顺便带一瓶法 国香槟回来庆祝的,掰!” 挥手送他出门后,仁善自己也准备出发到工作室去。他换好衣服,锁上家中 的门窗,走向大门。拉开门的瞬间,他吃了一惊,门外头竟站著一名女子。她笔 直地看著仁善,但仁善很确定他不认得这位女子。 “请问……您是谷副驾的同居人吗?” 不很确定这位女子所为何来,仁善谨慎地反问:“请问你是?” “谷副驾和你是单纯的同居关系,对吧?”女子逃避他的问话,跨前一步咄 咄逼人地说:“你们只是住在一起的朋友,是不是?” 脾气再温和,被人当成“罪犯”般审问,也愉快不起来。仁善客气地一笑。 “抱歉,我不觉得我有必要回--” “谷副驾他对我始乱终弃!我是来告诉你他的真面目,请你尽一名作朋友的 责任,告诉他,他要对我负责才行!” “轰”地声响贯穿耳膜,仁善强迫自己冷静。这不过是这名女子的片面之词, 自己应该相信谷洋所说的,他不会背著他乱搞,他会对他诚实,他爱的是…… “你不相信?我说的全是真的!你不信的话,我还有证据可以给你看!”女 子解开皮质包包,掏出一迭照片撒在仁善的脸上,嚷著:“这是他在我家里过夜, 我趁他睡著时拍的!你看到了吧?如果不是和我上过床,我怎幺会有他的裸照? 我没骗人,是他玩弄了我又抛弃我!要是我怀孕了怎幺办?你叫他要出来负责, 叫他和我联络!你听到了没?” 这真是…… 仁善随手拿起黏在自己衣襟上的照片。照片里的男子侧躺在床铺上,除了被 单盖在腰间的部位外,其余裸露在外的肢体都是赤条精光的。散发健康光泽的皮 肤,隐隐约约还能看到几点小吻痕…… 不假思索的,仁善下意识地撕裂它。 “你撕再多张,我都可以再冲印的,无所谓!”女子忿忿地说:“他想否认 对我做的丑事,可我不会轻易饶过他的!他不来跟我跪地求饶的话,我就用这些 照片让他身败名裂,让他在公司里没有脸再待下去!我是认真的,你们最好别把 这件事当成笑话看!” 喀、喀、喀地重重踩著三寸高跟鞋,掉头,离去。 仿佛强烈暴风狂袭一阵,女子短暂的拜访,轻易破坏掉花了仁善两年时间, 辛苦与谷洋培养、联系、建立出来的信任与爱。 小心呵护在手中的,脆弱如玻璃珠的,最珍贵、最宝贝的……彻底被糟蹋在 地上,来回地践踏著。 仅仅的三分钟里,脚下的地裂开了。双手凌空挥舞、双脚不住划动,都制止 不住那下坠的力道。是的,他坠落到深渊里,狠跌了一跤!看著地上散落的、十 几张谷洋不同睡姿的裸照,仁善哈哈笑著,靠著门缓缓蹲下。 这真是他看过最八点档、最老套的戏码。假如这是在连续剧里,他会是配角 还是主角?说不定除了那女子以外,还有更多的女演员在这出戏里,只是他不知 道而已。多希望这一切真的只是一场狗血戏,这样那女人就是戏里搞破坏、专门 制造高潮戏的三流小角色,然后等一切真相大白,那女人就会消失了。 遗憾的是……这是再真不过的现实。 拎著公文包,谷洋哼著歌,心情愉悦地登上大楼电梯。按下居住的楼层,他 已经等不及要和仁善狂欢庆祝了。去年的周年纪念,他们跑到河滨公园放烟火, 在夜色中亲吻。今年的纪念日要到哪儿去才好呢? 叮地一声,电梯门缓缓开启,中断谷洋脑海中兴奋规划的蓝图,他迫不及待 地走向家门,掏出钥匙将它打开。 “我回来了,仁--”喀!谷洋的脚在黑漆漆的玄关踢中了一样东西。“这是 什幺啊?” 赶紧伸手按下电灯开关,在家中大放光明的瞬间,谷洋低头看到的东西,让 他一颗心陡降。 这、这一箱箱的东西是什幺?有谁要搬……看见踱步到自己身前的影子,他 立刻问道:“仁善,这些箱子是怎幺回事?!” “这些都是你的,我帮你打包好了,谷洋。”眼眶周围难掩青紫色黑眼圈的 仁善,平板地说。 “为什幺要打包我的东西?”这幺问很蠢,可是除了这句,谷洋根本不知道 现在是什幺情况! “因为我要你搬出去,谷洋。” 错愕!晴天霹雳!莫名其妙!“仁善,你、你这是在干什幺?今天不是愚人 节吧?这也不是整人电视节目吧?” “这是我的家,我有权选择要让谁住。现在,我要你滚出去,谷洋。从今天 起,我和你--玩完了。”语气仍然不疾不徐,不带一丝余情。 张著嘴,谷洋不敢相信自己竟会被扫地出门了!Why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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