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篇Ⅱ、嘿,我偏不走! ……小伤口,口水抹一抹,放它自然痊愈就好。 男孩子嘛,总是没个定性,跑跑跳跳、打打闹闹,罚他端坐在椅子上十分钟, 活像要他坐牢一辈子似的。所以,一有不慎,在身上制造点皮肉小伤、瘀青,也 不是值得大惊小怪的事。不愿轻易宠溺孩子的双亲……这时多半是母亲大人,会 轻描淡写地说:“涂个口水就没事了。” 拜此之赐,谷洋天生对疾病的抵抗力就很强,治愈伤口的速度也很快,什幺 伤口感染、发炎之类的,听都没听说过。自小身强体健,是个不需父母多操心, 鲜少有病痛找上身的健康宝宝。 所以呢,他还以为一点小小的事件,也可以不必放在心上,只要自己不予理 会,就会自然消失……哪知道这回招惹上了恶毒的细菌,不仅不消失,还像打不 死的蟑螂一样火速繁衍,变本加厉地扩散,将整件事扩大为谷洋“自取灭亡”的 灾难事件,恐怖片都没有那个姓王的女子来得可怕。 百口莫辩,是此刻谷洋的心情写照。 衰透了,谁知道那女人会下流到拍他裸照啊?明明是她弟弟的房间没有冷气, 天气闷热得要命,他不脱到只剩条内裤睡,根本睡不著好吗?至于什幺吻痕的, 啧,照片上能看出个屁?谷洋怀疑那其实是蚊子叮的肿包,只有笨笨的仁善会上 那种二流戏法的当。 气得拿起芹菜条猛啃,谷洋现在最想啃的,当然是那疯女人的骨头。要是现 在她出现在他面前,他绝对会拆了她的骨头当椅子坐! 不是他要强辩自己没有错,但他绝对错不致死,更不该被逐出家门。 “仁善,我跟你发誓,我真的没有和那女人怎样,拜托你相信我好吗?” “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自己问心无愧,为何一直隐瞒著我?你可以老实告 诉我,当天你睡在王小姐的家里,暂借她弟弟的房间。或者,弄丢了PDA 手机的 时候,也可以告诉我是掉在哪儿。再不,当她猛按我们家门铃,照你所言开始疯 狂‘纠缠’你不放的时候,你都可以告诉我。为何当下你不说?” “我就是怕你会像现在这样误会。我嘛!我又不是白痴,没事搬石头砸自己 的脚。当时我哪料得到会倒霉地碰上个‘消杂某’?她外表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像 个疯子,我以为只要我拒绝她就没事了。以前被我拒绝的女人,没有一个像她疯 得这幺离谱的。” “是啊,你说的也可能是真的。” “不是‘可能’,而是它就是货真价实的发生了,如假包换。” “就算是真的,那也无所谓了。” “哪会无所谓啊!我是无辜的,你为了那个疯女人将无辜的我赶出家门,这 样有道理吗?况且今天还是我们俩的‘特别’日子,我们认识两周年的纪念日耶! 啧,算了、算了,讲这些又有什幺用。去把这瓶法国香槟冰一冰,离今天结束还 有五、六个小时,别再浪费时间了。” “对,再说也是浪费时间,请你带著你的香槟、你的家当,快点离开。” “张仁善!我都已经解释清楚了,你怎幺还在卢?” “谷洋先生,我不明白我说的国语,有哪个字你没听清楚。我无法忍受的是 你对我说谎。” “我……那不算是谎言,只是没告诉你而已。” “欺骗与隐瞒系出同门。我可以忍受许多事,你的任性、你的蛮横、你的霸 道,都让我深感困扰。不过有些时候,甚至是那样的你也很可爱。我不知道自己 看上你哪一点,也许是包含每一样缺陷在内的你,全部。” “别用一副怀念死人的口气说话好不好?我没死,还站在这儿呢!” “而我今天却发现,你滥用了我的信任,破坏我给你的信赖。我一直是那幺 样地相信你,你愿意马上告诉我的话,我今天就不会在这儿自问你还瞒住我多少 事。现在,我真的觉得自己错了。对你的信任让我放纵了你,当风筝的线放得太 松、太长,它会在不知不觉中断掉,我总算懂了。” “……仁仁,再给我一次机会。” “你向来活得很自由自在,谷洋,其实你根本不必‘有我’,我要是阻碍了 你的自由,很抱歉,我现在就将它送给你。再见。” “狗屎!你别走,仁善,我们还没有谈完!” “我们谈完了。请放开我的手。” “这件事全部都是你一个人决定的,有问过我意见吗?我们不是应该什幺事 都相互商量的吗?你老是挂在嘴巴上,说要一起做这个、一起做那个,好歹分手 这幺重要的事,也要征得我的同意吧?总之,我不走,绝对不搬走!我会待到你 气消了,肯原谅我为止!” 浅尝一口,咋舌,谷洋招手要酒保过来帮他换一杯啤酒。光顾著回忆昨天的 事,啤酒都“暖掉”了,从冰过到不冰的啤酒,是他喝过这世界上最难喝的饮料。 新的沁凉啤酒送到他面前,跟著一并被送过来的,还有现在谷洋并不需要的“问 候”。 “又是你一个人啊?仁善好吗?” 谷洋一撇唇,不回答。 “干幺怪里怪气的?好好,我离你远一点儿,省得莫名其妙成了炮灰。”店 长保罗避之唯恐不及地一转身,突然哎哟地惨叫。“是哪个该死的白痴,把手提 袋放在信道上的?害我绊到脚!谁呀?还不快点拿走!打工的,是不是你?” “喔,那不是我的,是你身旁那个‘白痴’的。”打工小弟擦著杯子,一脸 “不干我的事”的表情,回道。 谷洋挑高一眉,见状,保罗后退一步。 “啊哈哈!是你的喔?早说嘛,我正要称赞这只提袋好看,懂得挑选它的人, 真是慧眼独具呢!” “你……”谷洋举起杯子。 “哇!”保罗连忙跳开。“别泼我,我不是故意骂你白痴的!” 谷洋抿抿唇,闷闷地说:“你说的没错,我不该把东西放在这儿,我马上移 开。很抱歉。” “呜哇!”仿佛看到外星人般,保罗诧异地问:“谷洋,你没事吧?你真的 是我认识的那个‘谷洋’吗?” 谷洋不想多说地挥挥手,要他走开。 回到吧台内的保罗,不禁嘟囔地说:“我看那应该是穿上谷洋外皮的外星人, 绝对不是那个嘴巴坏透了的家伙!” 打工小弟纳闷地说:“他讲了声对不起,有那幺奇怪吗?” “你不懂啦,这很反常耶!我认识他这幺久,也才听过一次……还是好久以 前的一次对不起。这回是第二次听到了,不知道他第三次道歉时,会不会有什幺 可怕的事发生。” “店长,你当人家是啥咪瘟神转世?那~~幺厉害啊!” “嗯?你们在聊什幺可怕的东西?怎会提到瘟神呢?希望别是说我坏话。” 蓦地,插进一句清亮的女音。高挑秀丽的宋陵,站在吧台边问。 “阿陵!别说笑,我奉你是本店最大的福神呢!要喝什幺?老样子的血腥玛 丽吗?”保罗可是宋陵的隐性爱慕者。虽然性别上很遗憾地不在他的守备范围内, 但他认为宋陵的中性美能征服天下人,不分男女。 “好。今天生意真好,连个空桌都没有。”一手撑在下巴,宋陵淡淡一笑。 “对了,保罗,上回给你添麻烦了。” “嘻嘻,托福托福。在这间夜店里,人家看过不少轰动舞林、惊动万教的大 ‘场面’。安啦,你那点事算不上麻烦。”摇晃著银杯,店长精心为她做调酒, 摆上一块纸杯垫,说:“我可巴不得大家把我的小店当成自己家里的客厅一样, 放心地在这儿谈天说地呢!来,你的血腥玛丽。” “谢谢……”优雅地以拇指与食指端起浅酒杯,轻啜一口。宋陵不经意地瞥 见独站在偏僻角落一张立桌边的谷洋时,美丽的眉立刻扭曲成死结,红唇嘟起。 “那家伙也来了啊?臭保罗,你知道我最讨厌他的,为什幺不早点告诉我,我好 换一间店喝。” “可是阿陵,他今天和过去不一样喔!”神秘兮兮地说。 “哪里不一样?缺了眉毛,少了鬓角不成?” “不是啦!”保罗偎近她耳朵,窃声说道:“他今天宛如被拔了胡须的老虎, 乖得像只猫。平常嚣张跋扈的气焰,不知道消失到哪里去了,还带了个很大的手 提袋在身边。这种种异象,还有他意志消沉的样子,都非常不对劲喔!” 宋陵闻言,闷不作声。坦白说,她对谷洋这个烂家伙是要寻死或寻活,都没 半点兴趣。这个杀千刀的,在两年前要滚出台湾时,她是额手称庆,再乐见不过。 想不到最后他还是和仁善凑成一对,谁教仁善就是喜欢他,她也拿他没辙。 究竟自己看谷洋哪里不爽呢?宋陵猜,主因是仁善这颗软柿子被谷洋捡去吃, 她很担心谷洋是否打算在吃干抹净后,吐出只剩一粒种子的仁善,丢掉不要了。 这些坏男人,把别人的心弄得破破烂烂是很行,却不知道拚命想修补那颗心 的工程有多浩大。 我可是亲眼看过一次仁善破破烂烂的心,不想再看第二次了。 眯起眼,再次回头看他一眼。虽然很想装路人,但心头总有块疙瘩在。上回 自己欠了仁善好大一笔人情债,要是就这幺视若无睹地走开…… 谷洋怎样,我可以不管,仁善可就不同了。还是问问发生什幺事好了,毕竟 仁善的快乐与不快乐,绝大多数和谷洋是脱不了关系的。 下定决心,宋陵捧著杯子往谷洋的桌位走去。她在他面前的桌子放下杯子, 打破了谷洋的沉思状态,他扬起眸子瞧她一眼,挑挑眉。 “怎幺,这幺快就得到消息,来消遣我了?”举起杯子,嘲讽地说:“要跟 我干杯庆祝吗?” 听他这口气,是“真的”有什幺喽?宋陵也学他举杯,问:“庆什幺?” “还能庆什幺?你一天到晚恨不得能看到阿仁与我分手,现在你终于美梦成 真,可以坐享齐人之福了。我前妻和我情夫都由你一个人独占,恭喜你啦!”说 完,自暴自弃地喝干那杯啤酒。 “阿仁和你分手?!”顾不得他带刺的话,宋陵听见“分手”两个惊人字眼, 人都怔住了。几时发生的事?前几天和仁善碰面时,他仍是满脸的幸福快乐啊! 从口袋中掏出皮夹,丢了张千元钞。谷洋弯腰拎起手提行李袋,面无表情地 说:“不必这幺吃惊,这不是你向来的愿望吗?能看到我这个碍眼死对头被仁善 给甩了。事事称心如意的滋味,很爽吧?” “等一下!”急忙扣住他的手臂,顾不得两人过去的嫌隙。“我怎幺没听仁 善说过你们要分手的事?” “你知道吗?”扬起自谑的笑,男人的黑瞳是两潭阗黑幽洞,映出空荡的魂。 “说来也巧,在今天之前,我也没听说过呢。” “快说,你是做了什幺?是不是又伤害到仁善,否则他怎幺会跟你提分手? 他爱死你了,除非你先伤透他的心,让他对你彻底失望,否则他是不会主动说出 ‘分手’两字的!”视他的回答而定,宋陵再决定要不要给他“好死”。 “如果你怀疑我有没有在身体上伤了他,答案是没有。他很好,人在家里睡 大觉。至于伤心……他才是那个狠心的无情人,限我即刻搬离那个家,连行李都 帮我打包好了。你知道今天是什幺日子吗?认识两周年的纪念日,他却送我这样 一份大礼。” 谷洋拨开宋陵的手说:“很抱歉,我还得找今后的落脚处,找人收容我,没 空陪你聊。你想知道什幺,请自己去问仁善。” 谷洋越过了弥漫人声笑语、众人欢乐舞动肢体的夜店舞池,不见影踪。 那个任性王子……宋陵没能继续追问的主因,不是谷洋口头上的拒绝,而是 他前一刻的表情……她会不会一直误解了谷洋?说不定他远比自己所想的,更要 深爱著仁善呢! “阿仁,你和谷洋分手了是真的吗?而且还是你赶他出去的?” 这种开门见山式的问法,也只有宋陵这幺熟的朋友敢开口了。仁善低头假装 调著头发的染料,淡淡地说:“是啊,你从谁那里听到的?” “谷洋。” 手一抖,仁善差点弄翻瓷盘。看样子他还是不够坚强,仅仅听到谷洋两字, 一颗心就开始扑通扑通跳不停。停止、停下来!仁善在内心斥责自己的软弱、没 原则。对那种不知悔改的家伙,有什幺好依恋的! 可是嘴巴一开,仁善不禁再问:“你在哪儿见到他的?” 那天在门口威胁他不离开的话就要报警,态度强硬地要他离开,事后仁善也 觉得自己会不会做得太过分?都已经夜晚了,而他才刚下飞机没多久,就把他赶 到街上。要不是担心他留下来,会动摇自己的心意,仁善也不会一口气做绝了。 可是一遇上谷洋的事,仁善对自己的意志力便登时失去信心。看著他而不能 碰触他,听见他的声音而不能与他说话,嗅到他的味道而不能靠近他──仁善质 问自己能做得到吗? 不可能的。我会粘著他不放,像蜜蜂粘著花儿不放一样。 真让他留下,仁善可预见的是自己会一败涂地。或许自己能抵挡一阵子他的 吸引力,可是久了呢?他们可能会上床,自己可能会沈沦在肉欲中,自己的理智 将被抛到九霄云外。 然后呢?原谅他犯的错,宠坏他的恶,加深谷洋脑海中根深柢固的念头,以 为不论做什幺事都可被原谅,继而两人的关系将永远轮回在“犯错”与“原谅” 间,终至遍体鳞伤、再也撑不下去的一日后,凄惨地以两败俱伤的分手来落幕收 场。 过去他与飞岛,就是在这样恶性循环的关系下,破裂了。 一次经验学一次乖。 他怕死了恶梦将会重演。 要接纳谷洋前,他也是担心重蹈覆辙而退缩不前,若非谷洋玩的那些小花样 实在太打动他的心,教他抗拒不了诱惑……再相信一次吧!那时仁善心中便悄悄 地作了决定,这次他一定要遵守一个原则--假使这段关系里出现任何可疑的迹象, 他不要像过去一样轻易地原谅,他告诫自己得当机立断,马上与谷洋分手。 这个决心,他没有让任何人知道,包括谷洋。 “上周四,就在保罗那儿啊!我下班后,与几个朋友去那儿小酌的时候,他 也在那儿。一开始我没注意到他,还是保罗点醒了我,说他有点怪,我才过去找 他的。你知道我和他向来形同水火,没事的话我根本不会找他聊。” 仁善表面上装得不在意,耳朵却贪婪地听取宋陵口中描述的每一件有关他的 消息。 “因为知道你有多在乎那个男人,他哪里不对劲不可能没影响到你,所以我 便主动靠过去,可是我都还没开口问,他就自己爆料了。还说了超级惹人生气的 话,嘲讽我可以左搂右抱,同时拥有你和芙渠。哈,他以为每个人都像他,有那 种后宫佳丽三千人的野心啊!” 仁善蹙起了失望的眉。 那家伙怎幺还是不懂?要到什幺时候,他方能稍微成熟一点儿?小孩子才会 在检讨自己之前,先检讨别人的过错。他以为自己是为了阿陵而不要他吗?他不 知道,在等他回台湾的那几天当中,只要一合起眼,脑中就会出现他和那位王小 姐,还有许多不知名女子的脸,睡著便立刻被恶梦惊醒,夜夜不成眠。 梦中,千篇一律的内容皆是-- 真抱歉啊,仁善,我不是故意要和她发生关系的,我和她们都是逢场作戏而 己。我喜欢的还是你一个,你的屁股比任何女人都要吸引我。 ……坏坏的嘴脸,转变为下流的笑容,谷洋说著和飞岛过去几无差别的台词, 许多看不见脸孔的女子的手臂,或勾、或摸,无所不在地占据谷洋高大的身躯。 原以为可以永远告别那段恶梦,仁善没想到仅仅两年,这恶梦终究又重新缠 住自己不放。 “阿仁,我可以问,你和他分手的原因吗?”这句话宋陵问得极小心,但再 如何小心,尖锐的问题一样尖锐。 “分都分了。”意思是他不想谈。 “……是那幺不可饶恕的错?”宋陵也晓得继续挖下去,也许会触及核心。 然而本身就淌血的地方,即使覆盖、隐藏、当它不在,它也不会好。不妨释放它, 让腐败的血流光,才有再生新血的能力。 “我不是神,没那幺大的权力去饶恕谁或不饶恕谁。谷洋不需要我的宽恕, 他想自由,我还他自由,彼此都能获得快乐。” 宋陵大约知道是什幺因素导致他们分手了。男人,不偷吃如同要他们的命。 “嗯,我问最后一个问题就好,阿仁。你……还好吧?” 仁善放下搅拌过度的染发剂,抬起头,挤出一抹微笑对她说:“我很好。多 谢你的关心,阿陵。” 看得出他强颜欢笑,宋陵替他不舍。干幺为一个不懂得“忠实”是什幺的男 人牵肠挂肚呢?无奈刚刚分手的阶段,就要他“放下”,是不可能的。这段疗伤 期,她能为仁善做的,便是常常到这儿来陪他了。 “阿仁,帮我排个定期的保养时间好不好?前阵子我根本无心照料自己的状 态,搞得头发和脸上的皮肤都干燥得很,额头上的小皱纹都冒出来了。你不救救 我,我这名模的名声就毁了啦!”以夸张的口吻,宋陵开朗地说著,心里希望仁 善能不要再惦著过去,郁郁寡欢。 被她逗得浮现一丝微笑。“那点小细纹,务必交给我处理。你是知道的,我 在统计自己一共帮你除去了多少细纹,好为将来缔造世界纪录做准备。” 翘起登上杂志无数次的美唇,宋陵嘟囔著说:“人家哪有那幺多细纹呐!大 部分肌肤都还很光滑幼嫩呢!不信你摸摸!” “是、是,嫩得像豆腐--过期的那种。” “死阿仁,你皮在痒!” 宋陵抡起粉拳,追著他打。仁善在小工作室里东躲西闪,一时忘记纷纷扰扰 的情感问题,开心地笑了。宋陵分忧解愁的计划,做得相当成功。 “啊,电话响了。你等我一下,我去接个电话。”悠扬的电话铃,有耐心地 响到仁善进入小办公室接起来为止。 宋陵窥看他讲电话的样子。不知道是谁打来的国际电话,仁善还用英语与人 家交谈呢!可是不久,仁善又转用国语说:“是,我是。……嗯嗯……当然记得 ……真的吗?……是的,我很荣幸。……好、好,我会等您的。好的,再见。” “阿仁,是谁打来的呀?你好象很紧张?”一等他放下电话,宋陵迫不及待 地追问。 镜片后的清澈黑眸眨了眨,表情像是踩在云端上的陶醉,说:“我以为他是 说说而已,没想到他居然真的跑来台湾。” “哈罗?仁善,你醒著吧?怎幺一副被催眠的口吻呢?”宋陵故意搞笑地在 他眼睛前端弹弹指头。“我数到三,你就会开始跳舞了!一、二……” “阿陵,不要闹。”他揪住好友顽皮的手指,道:“我会这幺惊讶,是以他 的身分而言,我这样一个小小个人工作室的造型师,绝对没机会认识他,更别说 要接到他亲自打来的电话,所以有点‘得意忘形’加上‘高兴过头’而已。” “只是这样吗?”揶揄著,宋陵戳戳他的腮帮子,说:“那这抹红红的又是 什幺?你也学日本男人化起妆了吗?好高明的隐形妆,有这幺自然的腮红可以用, 怎幺不介绍给我呢?” “你别糗我了。在美容、美妆及精品方面,他可是赫赫有名的天才,我不否 认自己崇拜他,但没有你所想的其它感情。你知道我在讲谁的话,马上会跟我有 同样反应的,你一定也听过他!”正经八百地说。 “嗳,你越讲我越好奇了,究竟是谁?” “DUKE。”他说,补充上一句:“也就是‘维多葛雅’的‘公爵’。” 整整三秒钟,宋陵都是一副O 形嘴、☆形眼。“你骗我!你绝对是在说谎的 吧!” “没有。再过两天,他抵达台湾的消息,便会传出来了吧。” “……”宋陵无声地尖叫著,她手舞足蹈地在工作室中这边跳过来、那边跳 过去,还拉著仁善一起跳。 也难怪她会这样。当初强力推荐“维多葛雅”的人,就是阿陵。她自从某次 去欧洲,发掘到这款被忽视已久的品牌后,便自诩为“维多葛雅”的地下代言人。 宋陵还曾经辛苦地扛了一大箱超重行李回来,装得满满的都是别人委托她买的货, 在当时,台湾都还没有代理商进口呢! 后来对流行度敏感的进口商一开始引进,加上名模、名女人与造型师的推波 肋澜带动下,“维多葛雅”如今可是当红炸子鸡。 “你帮我跟他要签名!啊,有签名照更好!我要贴在墙上,膜拜他!” 兴奋不已的宋陵,如数家珍地说:“你晓得,我现在想慢慢转向幕后的设计, 所以特别研究过‘公爵’的作品。他真是天才洋溢,小到装饰品的设计,大到店 铺的整体设计,还有他接掌‘维多葛雅’前,每年只推两季的时装设计……处处 可见优雅、恬静、色彩缤纷又富活力的感觉。他现在不负责设计,转向营运,真 是可惜极了。” 果然是“公爵”迷,仁善还不晓得他曾经是服装设计师呢。 “他不是明星,跟他要照片可能有点困难,签名我会帮你想办法。可是,你 应该更希望能和他亲自见面,传达爱意吧?”含笑地说。 “咦?你可以带我去吗?” “我要先问问,他介不介意我带朋友一块儿过去。” “阿仁,我爱爱爱爱死你了!” 宋陵被兴奋冲昏头,她没注意到仁善的脸色又悄悄暗沉下去。最近心情阴郁 的他,其实不太适合招待朋友,但他还是答应“公爵”(=杜克勤)的邀约。至 少,有件能占据自己脑海的事是好的。他不愿也不想一天二十四小时,扣除失去 意识的熟睡阶段外,几乎无时无刻不想著谷洋。 他离开之后,完全断绝了联络。将近一个礼拜过去,一通电话、一封简讯都 没有。如今两人间还维系的关系,仅止于谷洋“借放”在仁善家里玄关处的大大 小小近十个纸箱。 不知他找到新房子没有?还是有谁收留了他?他那幺受欢迎,要找自愿提供 一张床的女人,应该易如反掌吧?也许,现在他就待在某个女子的香闺里…… 不许再想。 再想,难道逝去的光阴就会逆流?逆流真能成功的话,他宁可回到不认得谷 洋之前,一个人也过得单纯、过得自得其乐的日子。 耐心、无微不至的照料下,芙渠父亲的病情总算有了起色。 “很好,现在血压下降不少,心跳也没有大问题,能不断维持这种状况的话, 令尊应可慢慢恢复正常作息与活动。除去剧烈的运动以外,我建议他每日增加一 点运动量,最好能在下午日落前,到附近的公园走个五圈,这对他有好无坏。” 收起诊疗箱,多年以来一直是萧家家庭主治医师的白发老人说道。 “谢谢您,许医生。”萧家母亲听到这个好消息后,频频鞠躬。 “哪儿用得著谢我呢?萧先生的病情之所以能好转,全靠你们的努力,才有 这幺好的成果。医生交代的药定时、定量吃;根据忌口的食物名单,每天为他烹 调营养、好消化的餐点;还有日以继夜的照顾。这次他能战胜病魔的关键,就是 家人的爱心。你们做得很好,如果大家都这幺做,很快的医生就要失业了,呵呵!” 白发老医师提著箱子,最后叮咛“不要忘记吃药”,慢步离开了萧父的寝室。 芙渠急急忙忙跟上去,送老医师到楼下大门,招呼他搭上出租车。 目送车子远走后,芙渠转身,要上楼前── “好久不见,芙渠。” 一声呼唤令她止步。 据阿陵所说,已经失踪、没消息的谷洋,竟再度出现,而且是来找她?芙渠 半掩住惊讶大张的嘴。“好、好久不见。” 都市靓男的风格未变,一袭合身黑底蓝纹西装外套、同料长裤衬得他有型有 款;全部向后梳的短发比以前剪得更短了些;高额挺鼻的脸庞,比过去给人的感 觉更犀利了些。是因为和仁善分手后,瘦削下来的两颊颧骨突出,使得轮廓更深 刻的关系吗? 曾让她恐惧万分的狂野男人味,亦比当年要深沉、稳重多了。 “我曾经允诺过,要来拜访伯父,最近忙著处理一些事给耽搁了。希望你不 介意我今天没事先说一声就过来。”带著伴手礼,谷洋礼数周到地说。 “欢迎、欢迎,爸爸一定会很高兴的。”顿止,芙渠迟疑地咬住下唇。“那 个……事情我有听阿陵说了。你现在一个人住在外面吗?” 扯扯唇。“想找个房子又懒,我暂时住公司提供给外地机师,可短期居住的 套房。” “这样啊……有人照料你的生活吗?” 谷洋笑而不答。 “噢,对不起,我问了多余的事。”芙渠尴尬地指著楼梯说:“我们上去吧!” 等她回家,一定要告诉宋陵这件事才行。她是听仁善提过,在他们俩还没 “分手前,曾约定要谷洋在爸爸面前为她们说情。可是情况丕变后,她本来已经 死心了。没想到他这幺有心,还记得…… 这样看来,谷洋不是那幺恶劣的男人。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