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充分饱览北海岸辽阔壮观的浪涛丽景,仁善驾车载著杜克勤进入兰阳平原, 沿途绿油油的稻田与各有特色的平房建筑景观,迎接来自各地的旅客。他们边闲 谈著目前欧洲各个品牌的走向、讨论喜欢哪位设计师的当季作品、哪些新进设计 师有成为未来名师的潜力,话题多半绕在两人从事的行业。 “糟糕,明明是来度假的,讲著讲著却又讲回本行了。”杜克勤先发现这点, 掩额叹息道:“我不准你想工作上的事,结果却是自己犯规,真丢脸。” “有什幺关系?我还觉得自己赚到了,能听到您刚刚一番精辟的见解。别人 说不定得花大把钞票,特地请您过去演讲,才有办法从您口中听到这幺多情报。 我现在一毛钱都不必花,还能在最近的位子听呢。”仁善和煦笑说。 “你喜欢听这种情报,那想听多少有多少。别的能力我夸不了口,但记忆力 还小有自信。”杜克勤一眨眼。 “这才是谦虚的话。我有位朋友是您的仰慕者,她听到我要陪您出来游玩, 还频频地提醒我,要跟您讨个签名。言归正传,她对您的设计才华推崇备至,形 容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这样您怎幺可以说自己‘别的能力’不能夸口呢?” 奔驰在道路上的白色丰田,开进一条绿意盎然的道路。 杜克勤笑笑。“仁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要签名是没问题,不过我又不是什 幺明星,只是个满身铜臭的商人而已。设计方面,我现在忙得无暇兼顾,已经很 少做了。样样事必躬亲的话,我这个CEO (行政总裁)肯定会短命。” “谢谢您,阿陵一定会很高兴的。”仁善跟在几辆大游览巴士的后面,驶进 一座宽敞的停车场。“我们到了,这里就是国艺中心。” 红色砖瓦墙砌出的建筑与道路,处处洋溢著新颖古风的特色。仁善替杜克勤 和自己拿了导览录音机,他们跟著声音导游,在古典与现代间畅游著。非假日的 午后,广场戏台子上只有搭好的戏棚,不见演员,是小小的遗憾。可是除去这个 之外,杜克勤对现场表演制作的龙须糖、捏面人都不断地发出赞叹,还买了好多 双木屐,准备回去送给一些高阶主管。 他们逛得累了,便坐在夕阳斜照的露天咖啡座,喝著星巴克义式浓缩咖啡。 这时,就在他们面前,一名小女孩格格笑地从斜坡道上冲了下来,仁善才想 著“危险”,就看她脚下一个踉蹭,整个人往前扑去。仁善刚起身,杜克勤已经 先他一个箭步接住小女孩。受到惊吓,小女孩“呜哇”地放声哭了起来。 “好、好,听话。妈妈在哪儿呢?我们去找妈妈好不好?” 仁善默默看著年薪不知几亿美金的“维多葛雅”执行长,亲切地哄著脸上哭 得脏兮兮、吵闹不休的小孩子。 他很感动,一个人拥有了权势与地位后,仍不忘记一颗柔软、关怀他人的心, 这绝对是不容易的。有些名人在镜头前会作戏,可是无论何时、何地,面对什幺 样的人,都能保持同样的态度……真的很不容易。 仁善希望自己在杜克勤这年纪时,纵使不可能达到他的成就,起码也要像他 一样,永远真挚地待人。 小女孩的母亲终于现身,接过了杜克勤抱著的女儿,连声谢都没有地,转身 就走。杜克勤摇头笑笑,返回仁善身边,并说:“我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不 能有个BABY,我好想要养个白白胖胖的小女孩,我会摘下全世界的星星妆点她, 让她成为最幸福的孩子。” 仁善不解地问:“不能有BABY?” 点点头。“几年前我结过一次婚,就为了想要个BABY。但很遗憾,后来发现 我的精子有问题,无法让前妻怀我的孩子。当然,也因为这个理由,我们就吹了。” “真是令人遗憾……很抱歉,让你讲到这件伤心事。” “伤心?噢,不会不会,我和前妻并无什幺纷争,我们很和平地收场。她有 赡养金,我有自由。这很公平。” 仁善不由得笑了。很洋人的看法,该说现实还是踏实呢?这种不留恋过去、 不回首往事,结束就结束了的作风,不知道自己能学得了吗? “我饿了,仁。这附近有什幺好吃的吗?” 看看手表上的时间,仁善说:“我已经通知民宿的老板,请他帮我们准备一 些有宜兰地方特色的餐点,现在我们就过去吧!” “你真细心,仁。” 远眺冬山河美景的民宿,是一幢九层楼高的房子,这儿以餐点与景观为两大 卖点,所以老板刻意将顶楼装潢成玻璃屋,使房客们能在满天星斗的浪漫环境中 放松心情,享用美食。 端起桌上的高脚玻璃杯,杜克勤说:“谢谢你,仁,我很久没有这幺愉快了。 不仅是你精心策划的行程,还有你亲切的作陪。交到你这个朋友,我真的很高兴。 这杯敬你,辛苦了。” “请您千万别这幺说,我一直觉得认识您是天大的幸运,况且您在忙碌的行 程中抽出这幺长的时间,想在台湾好好游玩,我当然得尽一切努力让您喜欢上这 儿。祝您能在假期里留下美好回忆。” 轻轻互碰的玻璃杯发出悦耳的叮当声,收回酒杯,仁善轻啜一口后,杜克勤 开口说:“有件事我得向你说抱歉,仁。” 疑惑地抬起头。 杜克勤歉意地笑道:“我原本预计停留一周的,不过现在又得被迫缩短了。 日本那边希望我能提早个两日,处理代理商与直营店的纠纷。我本来将这件事交 给特助去办,但情况超乎预期的棘手,我还是得亲自过去一趟。” 虽然遗憾,但毕竟身为知名品牌的执行长,他必须随时应付突发的状况,即 使是在悠哉度假当中,该处理的还是得处理。 “那幺您不就只剩两天……” “我后天早上的飞机往东京。” 仁善微笑地举起酒杯。“那今天是帮您洗尘兼送行喽!欢迎您来台湾,也希 望您旅途一切都好。” 可是杜克勤没有接他幽默的话尾,反倒严肃地说:“在这之前……上回你在 米兰的表现,我特别注意过,后来我也请了在台湾公司的员工,帮我搜集了你的 作品。加上今天我的观察……仁,你有没有兴趣到米兰来发展?” 笑容消失在讶然后,仁善先放下杯子,以免他吃惊地摔破它。“我?米兰?” “你的才能不止于经营一间小小的个人工作室。我听说你以前曾管理过台北 最大型的造型沙龙,可见你对管理也不陌生吧?” 杜克勤在餐桌上拱起手,招牌的亲和力笑容,转为具有领导者气质的冷静微 笑。“实不相瞒,目前‘维多葛雅’的造型沙龙负责人……也是该店铺的首席设 计师,和我的理念不合。我正积极物色能接班的人选,我认为那个人选非你莫属。” 这天外飞来的邀约,是许多人求都求不到的良机吧!但仁善一向谨慎的个性, 教他得退一步想想。 最后在考虑几分钟后,仁善苦笑道:“我在‘飞岛S ’时期是曾经做到干部 阶级没错,但不曾接管过它。您的消息可能有误。还有……您要从外面提拔一位 首席设计到店里,最好还是起用当地有既定知名度的设计师较妥。像我这样来自 国外,在当地没有什幺实绩的人,恐怕不但无法帮您解困,还会牵连您,使您的 店铺陷入更大的危机。谢谢您的抬爱,我感到荣幸的同时,也得说自己无法胜任。” 杜克勤似乎早想到他会这幺说。 “不必急著回复我。这儿有一张到米兰的机票,期限是半年内有效。这张十 万美金的支票则是随时可以兑现的,如果你有意思到米兰,总需要安排当地住宿 什幺的,请支用这笔钱。最后……我没说是请你过去坐享其成的,仁,你会很辛 苦、非常辛苦。不是要你马上就坐上首席的位子,现在你是以‘研习’的身分进 驻店里,我要你慢慢地建立人脉、实绩,而且是一年内要达成。到时如果失败了, 你没法子达到我的要求,你可以回台湾再继续做个人造型,也可以留在米兰的店 里继续‘研习’,但我将不会再给你优遇。” 闪烁著精明、干练的睿瞳,是双生意人的眼。 “好了,其它等你对这职位有兴趣,我们还可在电话中慢慢聊。现在,重要 的事说完,肚子也饿扁了,我们快开动吧!” 这简直是……要他到米兰去帮他斗争?革命?总之内情绝不单纯。仁善叹气 地看著手中的机票与支票,若是给个“杂支”就给了三百多万台币,那他打算给 他多少薪水啊? 不、不行!管他多少薪水,这种事他哪做得来呢? 期限一年。到米兰研习?不仅可以在欧洲时尚圈习得新技术,还能暂时远离 台湾……说不定这正是他所需要的空间,去换换心情、换换气氛。 要不,靠我自己一人,我能忘掉谷洋,坚持不与谷洋再见面吗? 仁善脑海中浮现自己与谷洋在电梯中的火热画面,双颊倏地酡红,赶紧喝酒 掩饰。 “小心,别跌倒了。” 回到民宿房间的路上,两个大男人走得颠颠倒倒、歪歪斜斜,好象随时会撞 到墙壁似的,引起擦身而过的人侧目。杜克勤一手绕到仁善的胳肢窝下,一手扣 住仁善的手臂,搀著仁善走回房去。他不知仁善为何会拚命地灌酒,结果不胜酒 力醉倒了。 “你的房间到了。仁善,你的钥匙……算了,我自己拿。”杜克勤摸索著仁 善的裤袋。 “你在干幺?”上一秒还醉得走不稳,这时仁善却握住他的手,醉醺醺的眼 睛盯著他说:“我不是说我们分手了,你还碰我做什幺,谷洋!” “……”我不是谷洋,仁。“ “你滚、我叫你滚!你为什幺不告诉我呢?你为什幺要瞒我呢?我恨你,记 得我说过我不怪你吗?那是骗你的!你这个笨蛋,我恨死你了!”咚咚咚地,仁 善的拳头纷纷落在“谷洋”身上。 杜克勤见状,看看左右,这样不妙,会吵到邻居的。于是他扣住仁善的双腕, 为了制止他的歇斯底里,紧紧环抱住他说:“好,你恨,你恨死我了。安静下来, 我们要进房子里……唔?” 软绵绵的舌头堵住了杜克勤的嘴。 他一张口想告诉仁善他弄错对象,结果舌头竟溜进他的口中,挑动他的舌。 杜克勤发誓他绝无占他便宜的意思,然而……一个吻而已,也没啥关系吧?于是 他被动地接受著仁善散发酒香的醇吻。 以为吻完了,他就会乖乖听话。不料他竟开始用鼻头顶著他的下颚,逗弄著 说:“对不起,我骗了你。我不恨你,谷洋,我爱你。” 好吧,仁善百分之百是喝醉了。杜克勤认命地扮演起他口中的“谷洋”,道 :“我很高兴听你这幺说,可是我们是不是该进房间里去呢?仁。” “进房间?”他朦眬的眼散发绚丽幻彩。 “对,先进房间,有什幺事等进去后再说。”哄著赖在身上、像无尾熊的他, 杜克勤说:“所以把钥匙交给我,我好打开门。” 脸庞亮起,他笑了。 平常给人和煦如风、如朝阳的笑靥,竟能因为微笑的角度与双眼色泽深浅的 变化,而产生剧烈的改变──性感而神秘的微笑,为张仁善秀气耐看的长相增添 迷人的魅力。 “我自己可以开。”这幺说著,他也真的不假杜克勤之手,在试了好几次之 后,终于成功地把钥匙插进洞里,喀地打开那扇门。 率先闪进门内的仁善,长手一伸,拉杜克勤进入门内,关上。 隔天早上。 并肩躺在床上的两人,仰望著天花板,对话著。 “我……昨天晚上对您做了什幺吗?” “嗯。你做了。” “……我非常抱歉,真的非常抱歉。我这该死的酒癖……造成您这幺大的困 扰,我真不知道该怎幺说才好。您应该把我丢在路边,别管我的。” “仁,先告诉我,你是同性恋吗?” “……是……您的机票和支票随时都可以拿回去,我可以理解。” “那我的直觉就没错了。和你第一次见面握手时,就隐约有那种同类的感觉 了。哎,你不需想太多,这和机票、支票都没关系。公事是公事,私事是私事, 我分得很清楚。” “同类?杜先生,您也是……?” “在这圈子里,并不稀奇吧。顺道一提,集团里知道的人很多,因为我前妻 把一切都抖出来了。你可以不用担心‘国王的驴耳朵’的剧情会在你身上上演─ ─假使你为我工作的话。” “……” “我们起来更衣吧。”坐起。 “说得也是。”仁善迅速跟著下床。 “……好痛,我的腰!”咚,又跌回床铺。 “杜先生!” 退房离开民宿前,杜克勤望著旅馆大门,对仁善说:“这儿想必会成为我永 生难忘的‘贵宝地’了。” “对不起。”红著耳根,低下头,仁善不能记得全部,但是靠残存的片段拼 凑,也觉得不妙。说了多少次要戒酒、戒酒,都是嘴巴上嚷嚷的,但他这回真的 不敢再敷衍了事了,往后他绝对滴酒不沾。 “好了,别猛道歉。虽然不免腰酸,背有点疼……你很行,真的很行,仁。” 杜克勤这幺说,只让仁善更糗。 “请您上车吧。”双颊热烫的,仁善呐呐地说。 沿著返家的路出发,仁善握著方向盘,脑子里还在懊恼自己的酒后乱性时, 身旁的男子却一派闲适地开口说:“既然回去的路很长,你不妨告诉我,昨晚我 当了一夜替身的家伙,是怎幺惹得你凶性大发的?” “哈啊?!”方向盘大幅度一转,轮胎整个打歪,斜闯进对向车道。 幸好杜克勤及时帮他稳住方向盘,在与对向来车对撞前,已经回到原本的道 路上。“开车要专心,年轻人。” “是,对不起。” 然后隔了一阵子,杜克勤又说:“你是怎幺认识谷洋的?” 嗄?!煞车声刺耳地响起。这次仁善自己重新打好排档,慢慢地开上路。 “请您放过我吧,杜先生。” “难道他不叫这名字?但你昨晚可是叫了许多次这个名字呢。”完全没有要 放过他的意思。 “我知道了,我会说的。”反正不说,不知道这条回家的路上会发生多少千 钧一发的危险镜头。 “要从头开始说喔!”端正的脸庞映著灿笑,他似乎玩仁善玩上瘾了。 认命地从头开始讲述。一说出口,仁善也很惊异地发觉,他与谷洋间竟然经 历过这幺多风波。他一直以为他们之中,谷洋才是“专惹麻烦”的那一个,但其 实不然,仁善也给他制造不少问题过。在那些过程当中,有辛酸、有泪水,可是 有更多的亲密时间是独属于他们之间的秘密。 “……于是我和他就正式分手。”喘口气,不知不觉,他们回到了北部海滨。 这中间,杜克勤并未打断过他,直到全部听完后,他丰唇漾笑地说:“好个 精彩的故事,听得我很想见见谷洋。你们后来没再联络了吗?这是多久前发生的 事?” “没有。最近。”已经说得有气无力了。 颔首,摇头。杜克勤笑笑地说:“信赖呀……不是零与壹百的关系,仁。” 仁善瞥视他一眼,视线又调回到道路上。“您是说我错了?” “不,也不是对或错。只是在这世上比你多看一些人、多体会一些人生的前 辈,要告诉你,像你这样要就全信,不信就全盘推翻的想法,是很危险的。其实, 极端本身就是一种危险讯号了。你两次恋爱都跌得七荤八素,还没学到这点吗?” “……” “对一个人的信赖是有程度的。这要来自于你日积月累的观察,每天每天的 相处当中,你所看到的对方是诚实的,或是擅说小谎话的,或是视情况而定。失 败一次,扣一些,成功一次,加一些。在加加减减之间,你自己决定要容忍到哪 个程度。如果这是个不及格的情人,那就直接判他出局吧。但,谷洋在你心中是 不及格的吗?” “……” 杜克勤合上眼睛。“我想小睡一下,到了再叫我。” 车内播放著轻柔的音乐,仁善看著不断向前延伸的道路,景物向后飞逝。在 前进(未来)与后退(过去)之间,握著方向盘的自己,被独自留在“现在”里 沉思。 平安到达台北,仁善将车子开到杜克勤所下榻的五星级饭店旁。 “长途开车,辛苦你了。”开玩笑地,还在车内的杜克勤说:“对了,你的 手机可以开了,帮我跟你朋友说抱歉,我暂时独占了你。” 对喔,他不提,自己全忘光了。不知道阿陵找他有什幺事?仁善赶忙打开手 机电源。结果一开机,不看还好,一看他立即诧异地张大眼。 “未接来电三十通?!”不就全满了吗?是谁拚命打电话给他? 听到他这句话,已经打开车门的杜克勤,回头,关心地皱起眉。“快回电, 看看是什幺事。” 仁善一接通阿陵的电话,便听到阿陵劈头骂道:‘臭仁善!你躲到哪里去了? 我一整夜都在找你,你知不知道啊!’ “阿陵,究竟是什幺事?” ‘谷洋被一个疯子捅了一刀,大量失血,伤及肝脏。一度我们以为他心跳停 ……’ 手机从手中掉落,仁善光是听了前半段,脑子已呈现一片空白。他脑中不断 回荡著“刀”、“血”这些字眼。这是某人在开他的玩笑?抑或他睁著眼在作恶 梦? 杜克勤看到彻底冻住的仁善,出于一股责任感,捡起电话。当他听见是“谷 洋”受伤,便明白了仁善此刻何以做此反应。他当机立断地带著仁善下车,自饭 店门口拦了辆出租车。 “抱歉,请赶往‘XX医院’。地址你知道吧?” 担忧地看看一脸死白的仁善,杜克勤后悔要他关上手机。有些电话你没接到, 就是一辈子的遗憾。 完全不知道自己最后是怎幺抵达的,可是一看到医院大门,仁善便醒了过来, 他跳下车冲往柜台,问出谷洋还在急诊室内,立即跌跌撞撞地拔腿狂奔,然后在 每张病床间来回地寻觅著…… “阿仁,这边!你好快啊!”宋陵笑著挥挥手。 仁善冲过去,捉住她的肩膀摇晃。“他人呢?他没事吧?他的伤……” “啊啊,没事、没事!失血过多,肝脏被戳了个小孔,可是不幸中的大幸, 医生说伤口很小,不会损及以后的器官功能,日后能顺利复原。”神态轻松地, 宋陵笑嘻嘻地说。 什幺啊?!双腿登时软下,仁善差点跪在医院的急诊室里。“你、你说心跳 ……” “对啊,心跳停止。比他早一点被推进来的病患,在急救过程中不幸走了。 因为都在同一间诊疗室内,拉门关著,我们只听得到声音,还以为是谷洋的心跳 停了呢!芙渠更是哭得几乎崩溃,后来才发现哭错人了。” “你……知不知道你才快把我的心脏给搞停了!电话里要讲清楚嘛!” “我有讲啊!是你自己没听完的。” 算了,现在不是讲这个的时候。仁善指指垂帘遮起来的空间,问:“他在里 面?” “嗯,刚打完点滴,睡著了。” 仁善做了个深呼吸后,轻掀开白色垂帘。一看谷洋略微苍白、憔悴的睡脸, 他不禁在心里感谢上苍,幸好他没事! 安下心,他放下帘子,转头问宋陵事情发生的详细经过。宋陵不但说了经过, 连后续也一并告诉了他。刺了谷洋一刀的王姓女子,被警察带回去做笔录,她不 断辩称是手上拿著刀子,跌倒时不慎插到谷洋的背。虽然说词荒唐,但现在警方 已先拘留她,等待谷洋这边的说法,再看是否请检方提出公诉。 “她一直在纠缠著他?我竟然都不知道……为什幺他不告诉我?”仁善咬著 牙。若他早点告诉自己,仁善至少能明白,王姓女子是个精神状况有问题的女人, 也能澄清谷洋与她完全两极的说法中,谁是真、谁是假了。 “他没把这件事看得太严重,只是觉得不愉快而已。我们大家都太轻忽了, 以为王姓女子不过是跟踪、骚扰,不至于伤害。可是精神状况不稳的人,你很难 判断她到底会做些什幺。” 仁善也曾与那名女子接触过,神态上并不似有暴力倾向,很普通的弱女子。 所以谷洋会轻忽不是没道理吧? 谈论著后续有哪些亟待处理的事之际── “仁,你居然把我丢在大门那儿!”一脸啼笑皆非的,杜克勤走向他们。 “你知道我找了多久吗?好不容易才找到你。” “啊!”仁善张大眼睛。“杜先生,你怎幺会在这儿?” 杜克勤苦笑。“你连我送你上出租车,一路陪你到这儿来的事,都不记得了? 你确实是吓得魂飞魄散了。如何?那位‘谷洋’先生,没事吧?” “是的,托天之福,是小伤。” “阿仁,这位是不是?”宋陵瞅著男子,略微颤抖,兴奋地问。 一笑。“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DUKE.维多葛雅。中文名字是” 可是他话还没讲完,宋陵已经像个十几岁少女般尖叫著“DUKE!”、“我好 荣幸能亲眼见到你!”、“我非常喜欢您所设计的‘维多葛雅’旗舰店!”,一 连串的赞美之词,连珠炮似地爆出。 蓦地── “外头吵死了!就不能让我安静睡一下吗?”白色帘子圈起的空间,传来谷 洋的低咆。 宋陵吐吐舌,向仁善说道:“大魔王清醒了。被捅了那一刀,他似乎心情不 好,而且你又迟迟不来,他可能会跟你要脾气,你要小心。” 这也是没办法的。终归说,自己也有一部分责任。仁善做好觉悟,扯开帘子, 谷洋的怒火“黑”睛见到他,马上喷出更炽的火焰。 “唷,这位仁兄是谁?噢,来看看分手的情人是不是还剩一口气在吗?” 仁善走到床畔,伸出手想替他拨开远到眼睛的刘海,却被他无礼地推开,还 送上一句── “你不是不想来,还故意关掉手机吗?那就不要来,不必管我死了还是活著 啊!” “手机的事我很抱歉。我怎幺会不在乎你的死活呢?”仁善垂下双肩说: “我很抱歉,那时候误会了你。” “不必!反正我素行不良、记录不好,那女人要诬赖我也是我活该!”讥讽 地说著。谷洋以为仁善在第一时间就会赶过来,哪知道过了一天,整整二十四小 时,这个失联的无情汉才出琨! “谷洋,你不能原谅我吗?”低声下气。 哼,不多折腾他一下,实在心有不甘!“不能!” “既然这样,仁,跟我到米兰吧!经过昨夜的洗礼,我发现我不能没有你。” 毫无头绪地闯进他们对话中的,是一个谷洋并不认识的熟年男子。 “杜先生……”仁善困扰地红了红脸。 谷洋压低一边浓眉,猛狞如虎的双瞳射向那个陌生的帅气抢眼男子。“喂! 你是谁呀?” 对方挑挑精心修整的剑眉,悬鼻底下的丰唇润出一抹笑。“我认识仁善的时 间虽然比你短,但论权利,我也有资格跟你抢夺他……谷洋先生。” 屁!谁的权利大过──等一下!为什幺仁善没反驳啊?谷洋眯起眼端详著仁 善,发现他的脸几乎低垂到与地面平行,俨然一副俯首认罪的模样。 谷洋几乎咬碎一口牙,说道:“张仁善!你给我过来,把帘子拉上,我们‘ 两个’单独谈谈!” 气氛很僵硬,谁也没先开口。仁善认错意味十足地站在床边,而谷洋则怒掀 两道眉,正极力想冷静下来。 不冷静不行,这是什幺情况?仁善上哪儿招惹到那个家伙的?看那家伙的派 头、气势十足,一副不把自己这种毛头小子放在眼中的样子,莫非,才分手的这 段日子,仁善已经有了新情人? 谷洋很火,却不能发火。在还没有弄清楚状况前,非忍住不可! “你和那个姓杜的是什幺关系?” 深吸口气,叹出。“我喝醉了。” 喝、醉、了!谷洋知道对男人而这,喝醉不代表什幺,但仁善的喝醉“与众 不同”,那根本是该被封印的终极必杀技!没有多少人能逃得过喝醉的仁善的诱 惑,至少他就没逃过! 剩下的也不必问了。“所以呢?他说什幺要你跟他回米兰,代表你们在交往? 既然你已经选了他,今天还来看我做什幺?” 仁善拚命摇头。“杜先生是邀请我到米兰的造型沙龙工作,我和他不是情─ ─” “但可能会是将来的情人喔!”不请自来的,杜克勤笑嘻嘻地越过帘幕。 “我是想,站在外头听还不如直接进来听更精彩,而且这也和我有一部分的关系。 小兄弟,我知道你气他不与你联络,但是我不让他联络的,我没收了他的手机。 不过,这事先放一边,我们三人谈谈吧!” “这是我与仁善的事,旁人少来凑热闹!” “但是,‘昨夜’的事,让我不凑热闹都不行。”杜克勤一眨眼。“喝醉的 仁,是什幺模样,又不是只有你知道。” 可恶!谷洋咬咬牙。“你想怎样?” “当然是由仁来选择。”杜克勤牵起仁善的手,呵护备至地说:“仁,你该 放弃年轻小伙子,投入我成熟温暖的怀抱。我有钱、有势,还能让你发挥所长, 你何苦在这边受气呢?你们都分手了,你哪需跟他客气啊!和我回米兰吧!” 说完,还对仁善含情脉脉地眨眨眼。 谷洋看在眼里,气在胸口,受这种闷棍,他不反击才有鬼!“你一个人回你 的米兰,仁善要留在我身边!” 出手扣住仁善的另一只手,谷洋管不了前面闹别扭、生气的鸡毛蒜皮小理由, 对仁善说:“你会让我回来吧?我的外遇是被诬赖的,你已经知道,我也躺在这 儿活该受罪了,这样还不行吗?你还坚持要我离开吗?” 仁善瞪大眼睛,不解他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变的理由。“可是我……做了对不 起你……的事。” “我也半斤八两啦!我不会跟你计较,只要你让我回你身边。”谷洋犹豫著, 说:“瞒著你的这一点,我也做了反省。我知道自己不成熟、稳重,我会努力反 省。你不要放弃我,仁善。” 杜克勤看看他们两个,催促著仁善说:“选吧,仁。你要谁?” 一手一个,其实答案在选择之前就知道了。仁善把两手都抽回来,谷洋一愕, 杜克勤却胸有成竹。 仁善慢慢地从上衣口袋里拿出机票与那张支票。“我得婉谢你的好意,杜先 生。这真是一份很大的挑战,或许两年以前你给我这机会的话,我会毫不犹豫地 答应。不过,我现在已经有份很大的挑战在面前了。” 重新拉起谷洋的手,仁善深吸一口气,说:“我要丢掉零与一百的信赖关系, 重新学习新的爱情态度,和我的……谷洋一起。” 杜克勤叹口气,一笑,收起两张票。“其实我也不算空手而回,虽然这次无 法带你回米兰,但我相信我们还有机会。” “你没有!”谷洋气得从床上爬起来,抱住仁善的腰,一副怕被人抢跑的样 子,怒道:“你已经落选了,快滚!” 哈哈笑著,杜克勤眨了眨右眼,对仁善无言地说了声“祝福你”。挥挥手, 离开。 谢谢你,杜先生。 仁善知道,没有他的“帮忙”,谷洋不会这幺快地缴械投降的。“姜是老的 辣”这句话,实在是一点儿都没有错。杜先生早看穿谷洋在拗什幺,而自己又早 已决定要与谷洋重修旧好,所以才上演这出抢人大战吧? ……在死亡的威胁前,再多伪装都会消失,人会变得无比诚实;而在强敌第 三者的威胁前,再多逞强都会消失,人会变得无比惜福。 害怕失去,才知道珍惜。 “仁善,我们重新定规矩,未来我不在你身边时,你一滴酒都不准喝!” 听著霸道情人的话语,仁善微微地笑著说:“那我可以也订一条吗?未来我 要是喝醉了,对你做什幺,你都不许反抗,事后更不许跟我抗议。” “喔,当然没问题。可是为什幺?”他干幺反抗,喝醉的仁善春情大发,他 欢迎都来不及了。 仁善但笑不语。他当然不会告诉谷洋,因为杜先生今天早上腰都快断了,呵 呵。 有时我希望没遇见你。 遇见你之后,天空更蓝、云更白、风更清…… 但我的心却总是沉甸甸的。 因为里面装得满满的,都是你!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