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男人慌张地翻箱倒柜,随手捉起一把把的珠宝黄金往行囊里塞。 再慢就来不及了,要趁着“制裁者”还没有出现前,快点、快点离开这个地方。 他还不想死,当初一时鬼迷心窍做出那种蠢事,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不论如何, 只要能躲得了这一时,管它接下来能不能逃得了一世。 窗外的风雨不知何时静止了下来,他丝毫没有察觉四周异常的寂静,一心只想 着打包所有值钱的家财,好让自己逃亡途中不缺乏路资。 “这样应该差不多了。”男人喃喃自语着,将塞得鼓胀的布包打了两个死结, 扛起来。 想不到被人称为“斩万首”的他,也有这落荒而逃的一天。 但是就连他这样的杀人狂听到“制裁者”的名号,也要闻风丧胆、脸色为之大 变。不、不,不只他而已,道上的人谁不知道“影蝶门”中的“制裁令”一出,就 等于收下了死刑判,多少自恃武功高强、无恶不做的家伙,到最后都死在那名神秘 的“制裁者”手下。 “制裁者”据说是“影蝶门”中五色蝴蝶杀手之一,这个目前全天下最顶尖的 杀手群真面目,仅止有少之又少的人知道。主要理由当然是见过他们的人多半也死 在他们手下,没死的人要不是不敢说就是不能说。另一个重要原因是“影蝶门”本 就充满神秘色彩,就连委托他们杀人也都要通过层层关卡,不是轻易能接触得到的, 更别提想要靠近这个组织核心的蝴蝶杀手们。 关于他们的传说从极为荒诞的,比方说蝴蝶杀手其实都是些十岁左右的冷血杀 人魔物,或者极为夸张地说蝴蝶杀手清一色为美如天仙的女流之辈,先以色诱、最 后让目标惨死在床上,到极端恐怖的蝴蝶杀手其实是皇家的地下暗杀组织、大内高 手云集,凡是他们的敌对目标最后都会被暗中支解,消失在人世间。 众说纷纭里,只有一件事可以确定——想要长命百岁,就不要和“影蝶门”牵 扯任何关系,那只会加速自己面见阎王的速度。 可恶,他以为就那么一次而已,应该不会有人知道他就是那桩血案的凶手,心 存一点侥幸不是人之常情吗?但这件事到底怎么会传进“制裁者”耳中的,他左想 右想、想破脑袋都不明白,他能断定所有的目击者都被自己逐一灭口,一个也不留 才对。 世上无恶不做的坏蛋多如牛毛,干么非指名要他的命,他也不过才干下一桩没 啥么大不了的血案而已。 算了、算了,多想无益,趁着今夜月色昏暗,快快逃命是也。 他才跨出了家门,就听到一阵不知从何处传来的悠扬笛音,绵长的、哀诉的, 犹如美人叹息低泣的音符,简直就是来自阴间地府的不祥乐章,教人打从骨子里不 舒服。他奶奶的熊,谁在半夜吹这种送葬曲触他霉头呀! “谁!是谁在那里装神弄鬼,快给我滚出来。” 叮铃、叮铃。一声声似近还远的清脆铃铛声,仿佛替代话语,回答他的问句。 他惶恐地瞪大眼睛,屏住呼吸,拼命想看穿这深沉夜色中,幢幢树影下,是否隐藏 着前来索命的凶煞。 “是谁……到底是谁?”他从腰上取下自己常用的爱斧。“不想死的,快快现 身,我这把斧头可是六亲不认的!” “六亲不认的斧头,还打算砍谁呢?”笛音中断了,纤细的轻柔嗓音呢喃地说: “丧命在那把斧头下的人命,似乎太多了,一个刚满月的幼儿何其无辜,不过因为 他哭声烦人,就被那斧头无情砍死。同时幼儿那一家上下十多口人也都死于同一把 斧头下。那家人穷得一天只有一餐饭,靠些许农活儿勉强度日,穷得连鬼神都不想 靠近,但他们不敢怨天尤人,只是听天由命地过着安分的日子。他们想也没有想过, 这样子还能平白无故引来杀身之祸。” “你……你……到底是谁?躲在树林里太狡诈了,有胆的就出来让老子看看你 是哪个道上的!”不会的,太早了、太快了,他才接到风声说“影蝶门”发出了制 裁令,就马上赶回来收拾东西,就算要制裁他,也不可能这么快就把他的老窝给找 出来! 这一定是其他人想来趁火打劫,想吓唬他的伎俩。 “起因,一个醉得色胆包天、胆大妄为,误以为天下没有王法,老天无眠的恶 汉,看上了那家人的两个小女儿。结果,为一逞兽欲,就狠很砍死了那可怜、拼死 保护女儿的爹爹,踹昏了她们娘亲,奸淫那尚未成年的幼女们成功后,一觉醒来眼 看自己闯了大祸,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就把那家剩下所有的活口都杀了,还放了把火 烧个干净。” 仿佛从黑夜中燃出一丝火光似的,她踩着轻忽无声的步伐现身,火红的衣裳飘 舞在无风无声的寂暗里,孤绝冷漠的美丽容貌写着愤慨与悲伤。 “鬼……你是鬼……”因为人不可能生得那种模样,白发……白肤……浑身上 下除了那双红色的眼睛以外,透明得像要消失在四周的黑暗中。 “我若是鬼,那你又是什么呢?残忍无情的为了自己,烧杀掳掠,为这世间多 添罪恶,‘斩万首’你以双手的血腥还想继续造孽吗?今天,我以上天的慈悲为誓, 要让你不再这人间继续横行下去了!” “你……你不要靠过来……我……我不怕你这个恶鬼……”他虚张声势地挥着 手中的利斧。 她凄楚地一笑,执起手中的玉笛。“让我以这曲安魂颂,送你下九泉,去向那 可怜的一家人赔罪吧!” 穿脑的笛音以不同于先前的锐利高音,震裂了他的心神,他疯狂向空中挥动着 手中的斧头,砍杀着眼前出现的一个个幻影,他们、他们都来向他索命了。“滚开、 滚开!”他一边咆哮着,一边左杀右砍,最后终于忍受不住那魔音摧残,以那柄利 斧挥向了自己。 “啊啊啊——” “斩万首”所砍的最后一个人,竟是他自己。 她停止了笛音,看着地上趴卧在血泊中的男子,轻叹着摇头。早知今日又何必 当初。愚昧的人,该到阴间去忏悔。 踏着来时路,她再度消失于迷离暗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