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文山匆匆地洗了个澡,把身上酒气熏天的衣服统统塞进了洗衣机里,按下了自 动洗涤的键。 穿好衣服后,文山拾起门口鞋柜上的钥匙准备穿鞋出门,突然他的眼睛落到了 门口地堑上,奶黄色的地堑上面清清楚楚有一些湿泥的鞋底印,他记得自己明明昨 天晚上回来的时候还抖了一下地堑的,再说这个鞋印好象还很新鲜,文山凭着职业 的敏感蹲了下来,仔细观察地堑上的鞋印,难道昨天晚上自己睡着的时候有人进来 过? 文山记起昨晚他睡觉前外面还在下着雨的,那么这个脚印不用说也是从外面进 来的了。这个想法让他头皮发麻,昨晚自己喝醉了,什么时候睡的都记不清楚了, 更别说知道有人进来过。 文山赶紧放下包,匆匆回到卧室,发现房间里没有一点被人翻到过的痕迹,他 找了抽屉,也没有什么丢失,于是又回到厅里,趴在地板上细心一寸一寸地搜索, 结果再没发现什么鞋印或泥土,最后他失望地站起来,既然没有被盗,自己也没被 杀,那么别人进来干嘛呢?难道只是站在门口看我睡觉? 我睡觉的样子一定很帅吧,文山突然冒出个奇怪的想法,把自己逗得笑了起来。 上午治安员送来几个小偷让他一直忙到中午过后。下午他交待了一下,就驱车 去了市康复医院,出门以前还打了电话给陆康,说好要给他一个小时单独谈谈。文 山神秘兮兮的口气让陆康奇怪不已。 陆康的办公室在医院的最顶层,里面的很大的玻璃窗,可以眺望到远处的矮山 和山脚下弯蜓的边防线。 “风景不错啊,”文山发自内心的羡慕。他的确羡慕陆康,从小他们一起玩一 起上学,直到高中以后,他没考上大学去当了兵,陆康则顺利进了医学院,后来又 去了英国留学。文山结婚那年陆康刚好回国也来到了这座特区新城。虽然他们如今 见面少了,但从小培养起来的友情是如同亲情般的稳固,所以文山一进来也没多少 客气,在偌大的办公室审视了一周发了一通感慨后才准备坐下来。 这时他发现这个大房间里只有一张坐椅和一张躺椅,便奇怪地问:“我坐哪儿?” 站在一旁一直微笑的陆康说,“通常进来这里的只有医生和病人,我当然是医 生,那么,这个就是医生坐的,”他拉过坐椅坐了下来。 文山一楞,指着躺椅问,“难道我要躺在这儿?” 陆康微笑地点点头。 文山耸耸肩,老实不客气地躺了下来,还架起了二郎腿。 “说吧,”陆康把手上的笔记本放在膝上,对文山说。 “说什么?”文山问。 “当然是说你的病情,”陆康微笑道。 “我没病。” “那你没病干嘛来找我?” “我就是睡不好,”文山说这话时感到懊丧。 “睡不好其实也是病,第一次来这儿的人通常都认为自己没病,那是因为中国 人对精神病的理解有很大误区,能来找我的人还算有觉悟,绝大部分人并不知道自 己其实也正在患着精神病,总是以为不痛不痒就是没病。” 陆康依然微笑对着文山侃侃而谈。 文山却再也躺不住了,仿佛那张躺椅突然通了电似的弹了起来,对着陆康质问 道:“你说我有精神病?” 陆康笑着摇摇头,沉吟了一下问他,“那你说说,你是不是精神上受到困扰?” 文山想了想说“嗯,那只是困扰,我睡不好,老做同一个梦,醒来还得特别清 楚。其它没什么了,只是困扰罢了。” 陆康恍然大悟的样子重重点了点头,“原来这样啊,好吧,那你说说,你都梦 见什么了?” 文山正要重新回到躺椅上说话,突然想到什么就说,“不行不行,你的椅子给 我坐,你躺这儿吧,我要再躺下去我准什么也记不起来了。” 陆康扬扬眉毛表示无所谓,就把椅子让给了文山,自己躺到了躺椅上。 “是这样的——”文山坐下来后点了根烟,看着慢慢升起的烟雾,把自己最近 常常遇到的梦境都细细说了出来。 “什么时候开始的?做这样的梦有多久了?”陆康一边问一边在笔记本上记着 笔记。 “开始应该是十天前,那天中午我喝多了,下午睡觉时就开始了这个梦,以后 每天只要一睡着就开始梦,嗯……风雨无阻。”文山说到最后灵感一动,用了个自 认为很恰当的成语。 “之前做过这样的梦吗?”陆康低头一边写一边问。 “这个嘛……做过,”文山想了一下很肯定地说。 “什么时候?” “那是差不多一个月前了,那天怪事特别多,但似乎和这个梦也没什么关系。” “先不管有没有关系,你就把发生在你身边,你认为奇怪或不寻常的事情都告 诉我,也许对找出病源会有帮助的。” 文山听到病源两字时白了陆康一眼,本要争辨想想算了,他是医生,也许是说 惯了。于是他便坐正了身体,把那天医院的怪事详详细细复述了一遍,然后加上了 自己的得意推理,最后说:“你说现在的人都咋的了,后来愣有人说亲眼见到了僵 尸,还会跳,哈,连我老婆都信了,给我弄了柚叶水洗澡,你说可笑不可笑?我看 啊,这些人的书是白念了,还不如我那文盲奶奶呢,你记得原来住的地方上屋的新 媳妇张桂花吗?” “记得啊,”陆康点点头说。 “有一次晚上……那次你可能不知道……张桂花神色慌张来找我奶奶,说她刚 才走过弄堂的时候,周围一个人也没有,她却听到有人一直跟着她,她一停下来, 跟的脚步声也没了,她一走,脚步声又响起来了。你猜后来怎么着?” “怎么着?” “哈哈……我奶奶只瞄了一眼张桂花穿的那条拖到地上的大喇叭裤,就告诉她, 你把裤腿卷起来再回去走一遍弄堂,就没人跟你了。那张桂花半信半疑,还真卷了 裤腿壮了胆子去走了一遍,叫我守在弄堂口别出声,结果她高高兴兴地回来告诉我 奶奶,果真没人跟她了。事后我问奶奶怎么回事?奶奶说啊,哪有人跟她,就是她 那裤腿太长大宽,拖地的风声。哈哈哈……” 陆康饶有兴致地听完也跟着哈哈笑了起来:“你奶奶真神了啊,哈哈哈……” “现在的人书读多了,倒封建迷信起来了,可笑,我就不信那一套,”文山从 鼻孔里哼了一下。 “那个案子后来破了吗?”陆康笑完又问。 “哪个案子?” “盗尸案啊?人抓到了吗?尸体呢?” 文山摇摇头:“没破,人也没抓到,尸体也没找到,分局那帮人能干什么事? 说不定也给吓破胆了。” 陆康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想了一下又在纸上写着什么。 文山喝了口水,突然想起昨晚的事,赶紧坐下来说:“对了,我昨晚还做了那 个梦,但却不太一样。” “哦?说——” “是这样的,昨晚开始是一样的,后来我却没推那门,我还仔细看了那个门, 很旧很破,但却很真切,现在我都能把它画出来,连门上的春晖我都记得,是‘万 事如意’四个字,可惜没有找到门牌,还有就是后来我往回走的时候,那踢我一脚 的人没再踢我了,我是自己醒来的。” “你是说——”陆康坐直了身体,一边想着一边问:“你昨晚在梦里一直有清 晰的思维,是吗?” “对对对,以前嘛,见了门好象是本能地就去推它,推不动我就往回走,思想 完全不由我自己,而昨天好奇怪,我就象根本不是在梦里,而是亲自走了一趟似的, 完全和白天的思维一样清醒。” 陆康看了看手上的表,合上笔记说:“好吧,今天先到这儿,我一会还有预约, 你的这事我会好好研究一下,要不我现在给你开点安定药,让你好好睡上几觉。” 文山也站了起来,“不用了,要是还梦到它,我还想搞清楚,那地方倒底在哪 儿?我敢肯定,一定有那个门存在的,因为昨天我看得非常清楚,那不象是幻觉。” “那也好,如果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你及时找我,我这一两天会有分析结果 出来的,到时我再找你。”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