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浪漫的人 接下来的这一周过得很漫长,每天在办公室里,艾玛总会偷偷打量坐在另一边 埋头工作的苏京,有时甚至会望着他的身影发起呆来。她的举动换来了刘姨、张姐 等同事会心的笑容和背后的谈资。不过苏京对这一切都毫无察觉,一切和以前并没 有什么不同,依然准时上下班,依然很少说话,直让刘姨、张姐暗暗替艾玛惋惜。 没有人知道,此时艾玛想的是什么,她一周时间都在思考该如何帮助苏京走出 妄想症的阴影。周五的下午她终于想到了一条出路,那就是从他的病源开始,找出 他的病根,再去想如何医治他。所谓心病还须心药医嘛,妄想症不就是心病吗? “是脑病,”傅强听完艾玛兴致勃勃的分析后,迎面泼了她一盆冷水,并用手 指着脑门说,“我看你这儿也快有问题了。” 不过恼火归恼火,傅强还是决定和艾玛一起去一趟苏京的老家罡县。罡县并不 远,开车只需要一个多小时,傅强以前办案常会去那儿,因此也算熟门熟路。 “我们到了罡县该从哪儿查起呢,艾侦探?”傅强调侃道。 “白小小不是一年前死了吗?不管是什么死因,县公安局总会有资料的,我们 就先从白小小开始调查,所以我才说需要你帮助嘛,傅大侦探。”艾玛认真地说。 一路上看到沉默不语闷闷不乐的艾玛,傅强搜肠刮肚好不容易想起一个笑话, 便迫不及待对艾玛讲起来:“二战时,有一次德军夜晚轰炸伦敦,第二天早上轰炸 结束了,消防队员开始挖掘废墟,当挖到某一层的洗手间时,看到一老头坐在马桶 上哈哈大笑,消防员很奇怪地问,老头,你笑什么?老头说,我都活了七十多岁了, 也没遇到过这么好玩的事,昨晚半夜我起来上厕所,完事后一拉马桶绳,楼竟然倒 了……哈哈哈……”说完傅强先笑了起来。 艾玛也被这笑话逗笑了,不过很快她又沉闷了下来,过一会幽幽地说:“小小 那么美的一个女孩子,竟然早早死了,真是可怜。” 傅强顿时兴味索然,赌气之下,一路上也不再说话。一小时后,他们的车开进 了罡县公安局的大门。 县公安局接待他们的小章和傅强是老相识了,一番例行的寒暄之后,付强直奔 主题:“小章,我们是想来查一个叫白小小的人。” “白小小?”小章的反应让傅强和艾玛吃惊,看样子这个名字让他印象深刻。 “她,我印象很深,”小章接着道来,“她是被谋杀的,这案子至今悬而未破。” “一年多未破的谋杀案为什么不上报市局?”付强奇怪地问。 “报了啊,我们早报上去了,一直也没有答复,更没人来追问,我还以为你今 天就是派来追查这案子的。”小章委屈地说。 “他妈的,我怎么一直不知道,档案科这帮饭桶。”傅强咒骂道。 “你爸可是档案科长哦。”艾玛抢白了他一句。 “我爸也是饭桶,你看他那腰围。”傅强没好气地说。 小章不知所措地看着他们,等他们斗完嘴才说:“那你这次来是……” “别问了,把档案拿给我看看吧。”傅强吩咐道。 好一会小章才捧着厚厚一叠材料出来,看来县公安局的干警也没少做工作,不 过傅强知道他们也就是手脚勤快点,效率是谈不上的。 放在最上面的是几十张死者现场照片,照片上白小小脸色可怖,头发完全被烧 焦了,露出乌黑的头皮,眼睛圆睁,舌头长长地伸了出来,脖子上有一条明显的勒 痕,脸上还有深深的几道划痕。艾玛只看了一眼就感觉心在收紧、胃在翻腾,这… …这就是在苏京家里看到的相片上的女孩吗? 小章在一旁解说:“死因已查明是窒息致死的,也就是脖子上那条勒痕,是被 一条丝质材料勒住脖子窒息致死。脸上的划痕是指甲印,是死者在死后被划破的。 尸体被发现的时间是凌晨两点左右,距离死亡时间大概一小时,这上面都有法医的 详细报告。” “那头发是怎么回事?”艾玛问。 “哦,那是死者在死后才被凶手烧掉的,原因不明,我们当初定性为仇杀,结 果查了很久,没发现她有什么仇人。一个刚毕业没多久的小姑娘,能有什么仇人啊。” 小章说。 “后来呢?”艾玛不忍再看照片,翻起了其他资料来。 “后来我们从她脸上死后被破相分析,可能是情杀。” “嗯……”傅强应了一声,他似乎赞同小章这个说法,刚刚他的第一反应也就 是这个。 “接着我们查了她身边的同学朋友,特别是她当时的男朋友,叫苏什么的……” “苏京。”傅强接口道。 “对,苏京,不过他那两天根本就不在罡县,而是到市里去了,没有作案时间, 这里面都有我们的调查记录。”小章指着文件说。 “还有其他嫌疑人吗?”傅强又问。 “还有几个曾经追求过她的男人,不过最后也都一一被排除掉了,全部没有作 案时间。后来我们又扩大了调查范围,对苏京身边的女孩子也做了调查,因为情杀 也有可能来自苏京身边。” 傅强点点头,示意小章继续说下去。 小章摇摇头说:“那个苏京似乎很专一,没查到他和其他什么女人有过比较亲 密的接触。” 傅强看了艾玛一眼,她正在专心致志地翻着材料。 “凶器找到了吗?”傅强感觉小章忘了说侦破谋杀案最重要的一条线索。 “没有,方圆左右都找遍了,没有找到,只能靠留在死者脖子上的丝质纤维推 断出凶器为丝质物,丝巾或衣服。也许凶手杀了人后穿上衣服就跑了,因此要找到 凶手才能找到凶器。” “那凶手呢?找到了吗?”傅强没好气地问,小章尴尬地轻咳了两下,没回答。 “案发地点在哪?”傅强板着脸又问。 “就在死者家后面不远的小树林里,离国道不远。”小章赶紧回答。 “是第一现场吗?” “是的,这个我们调查过了。” 傅强再仔细地看了一遍照片,然后点了根烟,陷入深思。艾玛一直没说话,她 很少看到傅强这么正经的样子,在公事上她是局外人,因此不敢多说话。 突然,傅强睁开了眼睛,对小章说:“带我们去一趟白小小家吧。” 白家在县城一角,背靠大山,前几年提倡植树护坡,全县城的中小学生义务给 她家建了一个大大的后花园。家门前不远处还有全县惟一的一条河从这里绕过,因 此去她家必须过一座桥。这座年代久远的石桥早已不通大车了,从山那边蜿蜒而来 的国道从下游另外一座新建的大桥通过。本来这边应该幽静下来的,只是那座大桥 建好的同时也建起了收费站,卡在桥头坐收买路钱,因此县城的摩托车都改从这里 绕道而走,尤其清晨猪肉贩子那破了排烟管的摩托车经过时如同坦克开过,把本该 属于这里的宁静搅得支离破碎。 傅强、艾玛和小章三人来到这里的时候,临近中午,没有猪肉贩子,因此,艾 玛就幸运地品到了这里世外桃源般的祥和气息。 “好美的地方,怪不得养出了小小这么水灵的女孩子。”艾玛自言自语地叹息。 小章没听见艾玛的话,否则他的这句话一定会等一会再说的,“死者就是在那 片树林子里被发现的。”小章指指山脚对傅强说。 “白小小家呢?”傅强问。 “就是那排房子。”顺着小章的手指,傅强看到了树林边有十几排半遮半掩的 平房,淡黄的墙身,水泥屋顶,长长的排列得很整齐。 “那是什么地方,怎么像个军营?”傅强皱眉问,除了墙身颜色,结构排列的 确和傅强在部队住的房子没什么区别。 “原来就是军营,”小章笑了一下说,“八十年代裁军的时候,驻扎在这儿的 部队给裁了,留下的房子县里分配给了刺绣厂做职工宿舍。白小小一家原来都在刺 绣厂工作,不过后来刺绣厂倒闭了,下岗的职工们依然住在这儿,这些年好些职工 做生意赚了钱搬了出去,就把这里的房子租给别人,慢慢地,人越住越杂。县局现 在只要有点什么案子,都会来这儿调查一番的,嘿嘿。” 正说着,他们到了白家,就在第一排的平房里,并且前面四间全是白家的,小 章说:“白父原来是副厂长呢。” 然而四间房门全都紧闭着,邻居说白家人都出去了,后来小章又打听到白家在 八排开了一家杂货店,不是白凤就是白母肯定会在店里。 “白凤就是白小小的姐姐。”小章向傅强解释。 找到八排,抬头就看到了一块招牌——“白记百货”。说是百货店,其实只是 两间平房打通后的小卖部。白母和白凤都在,她们竟然还认得小章。 “章公安,小小的案子破了?”巍巍颤颤满头白发的白母一见小章就紧紧扯着 他的衣襟问,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期待。 “快了,白妈妈,上面来了公安同志,他们会帮你的。”小章苦笑着说,完了 看看傅强。 艾玛看到老人突然黯淡下去的眼神,心里一酸,赶紧别过脸去。 傅强冷静地扫了一眼小店。白凤这时正从里间匆匆走出来,见到门口站着的小 章三人,怔了一下,然后急急走近问小章:“章公安,我妹妹的案子有眉目了?” 小章没回答,先把白凤和付强、艾玛做了介绍,然后才说:“我们想和你谈谈, 再了解一下你妹妹的情况,你现在有时间吗?” 白凤说了声可以,转身交待了一下妈妈,然后就领着他们回家。 艾玛跟在后面审视着这个略显肥胖的女人,也许和她的年龄不相上下,不过白 凤看起来比她的实际年龄要大一些,可能是生活的奔波,也可能是其他,总之,刚 才第一眼的感觉让艾玛感到不太舒服。尽管白凤的皮肤也很白皙,甚至有点过于苍 白,嘴唇还施了淡淡的口红,眉毛也刻意修整过,不过,仍然让艾玛感到不舒服, 也许这只是女人对女人的直觉。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