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第二天顶着微黑的眼圈去上班,一整天心不在焉。看到公司里的同事往办公室 门口探头探脑,小心翼翼的议论:“听说内部财政出了纰漏,成总大发雷霆,各个 部门的经理都在挨训呢。都两个小时了,现在还没有出来。”一时间不由得人心惶 惶,颇有些自危之感。赵萧君精神状态不佳,心绪紊乱,也不甚注意,又不干她一 个小职员什么事情。 因为这件事,整个公司犹如台风过境,死气沉沉。下了班,全然不见平日的欢 声笑语,打打闹闹,都垂头丧气,闷不吭声的离开了。赵萧君头晕脑漳留在公司里, 利用网络资蚤询附近有没有房间出租。打开分类信息,四处查询一番,不是太偏远 就是房租贵的惊人。若想在公司附近租一个小房间,简直不是她这种阶层所能承受 得起的。唉声叹气的翻着网页,心想还是先发个求租的信息吧。大正月,房源正松 的时候,应该不难找。于是一个字一个字敲出来,还没有敲完,突然听到后面有声 音说:“怎么还没有下班?” 赵萧君被这冷不丁冒出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却是成微,忙点了一下 右上角,关了界面。在公司里处理私人的事情,虽然已经下班,终究有些不好。口 里装作若无其事的说:“有一点其他的事情。”成微面无表情的点点头,赵萧君有 些慌乱的站起来,说:“我这就下班了,成总不下班?”一路收拾桌子上零散的文 件,整理妥当,成微还站在一边,脸上炕出表情。赵萧君想起他今天大发脾气,心 情肯定不好,还是有多远闪多远比较识相,免得扫到台风的尾巴。正要道别的时候, 成微叹了一口气,伸出手无力的撑住前额,看住她低声说:“陪我一块吃个饭吧。” 赵萧君见他这样一副疲累的样子,情绪是从来没有见过的低落,眉眼间又是那 种挥之不去的疲倦,语气神态与往常故作的绅士邀约有极大的差别,心想他可能觉 帝了,想找个人说说话,实在不忍拒绝,不由得的点了点头,笑说:“我正愁晚餐 没有着落呢。去哪吃好?城中最贵的是哪一家?” 成微笑了一下,柔声说:“好,全由你做主。”拥着她直到地下停车场,赵萧 君这次看清楚他那辆小奔的车牌号就是当初她连吹口哨的六个零,不由得的有一种 奇怪的感觉,实在太过醒目,笑着问:“你这车牌号怎么到手的?”成微微笑,居 然开玩笑的说:“到手的!”赵萧君故作吃惊的说:“真的?什么时候也教我一? 以后就靠这个混饭吃了。”成微打着方向盘偏过头朝她看:“以前怎么没发现你原 来也这么俏皮?”赵萧君伸长手臂胡乱的说:“那是因为以前你还不了解我。现在 看清真面目了吧。”成微笑说:“若说我以后愿意了解你呢?”赵萧君无所谓的说 :“那你就了解呗,难道我拦着你!” 成微开车在街上溜了一圈,双手搁在方向盘上,歪着头说:“不想在外面吃! 简直腻死了。你会不会做饭?”赵萧君叫起来:“不是说请我上后海吃饭的吗?早 知道就不来了。空欢喜一场。”过后又迟疑的问:“难道是你动手做饭?这个我可 以考虑。”成微伸懒腰,懒洋洋的说:“我已经两年没有吃过家里做的饭了。连汤 是什么样子都不知道。”赵萧君问:“那你平常在哪吃?”成微用指尖敲着方向盘, 回答:“经常有应酬。没应酬的时候,就叫外卖或是啤酒加三文治。”赵萧君听他 这么一说,忽然觉得有些可怜,大过年的吃啤酒和三文治充饥,冷冰冰的这像什么 话。于是说:“看在你今天情绪不佳的份上,那好吧,我做总行了吧。这到底是哪 跟哪呀!” 赵萧君问:“你家有没有油盐酱醋之类的?”成微很干脆的说:“没有!”赵 萧君叹了一口气,耸肩说:“那你说怎么做,什么都没有!还是在外面吃得了,多 省事!”成微忙说:“外面那些东西都一样,还是回去做吧。我住宅附近有一家很 大的超市,里面什么都有卖。”赵萧君见他今天一副提不起精神,意兴阑珊的样子, 不好再拒绝他,只得说:“那大米有没有?”成微有些紧张的看着她,生怕她临时 变卦,半天才低声说:“没有。”赵萧君翻着眼说:“行!都买!”提了一大堆的 东西回去,像跟搬家似的,惹的同乘一部电梯的人频频回头望着他们。幸好锅碗瓢 盆还有,煤气也没有断。 赵萧君实在没有心情大展厨艺,胡乱买了点肉,和着菜心炒,又随便抓了把青 菜炒了炒,然后煮了一碗火腿冬瓜汤,三下五除二就搞定了。米饭也刚好熟了,成 微站在旁边提醒她:“那个汤忘放盐了。”赵萧君将信将疑的用勺子尝了一口,一 点味道都没有,笑说:“幸亏你提醒。”加了点盐,忙着盛汤,将勺子递给他,说 :“你尝一尝合不合适。”成微就着勺子喝了一口说:“刚好——好鲜!”赵萧君 正忙着端菜上桌,见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不由得的说:“你就不知道帮一帮手? 真是一大佬爷们!”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起陈乔其,他可是经常做好饭等自己回 去吃呢。自己一边吃还要一边挑三拣四说哪儿哪儿做的不好,不是太咸就是太淡, 要不就是油太多,火候不够,发腻。陈乔其通常瞪着她忿忿的说:“那你别吃!” 赵萧君仍旧笑嘻嘻的当着他的面故意夹一大筷子的菜。现在想起来,陈乔其在家里 只怕也是公子哥儿一样。 成微仍然空着手走到桌子前坐下,晃悠悠的说:“不是说你做么?“赵萧君气 急,将盛好的饭重重的放在他跟前,筷子也不给他拿,说:“我记住了,下回再也 不上这个当了。还以为你多可怜呢,真是活该!”成微忽然笑起来,觉得这个冷清 清,硬邦邦的居室突然充满生气,充满活力,充满乐趣。有一种流连充实的味道在 空气里低吟徘徊。 成微故意不起身,拿起汤里面的勺子开始吃饭,赵萧君算服了他。拿个筷子都 这么奸诈,怪不得在商场上无往不胜呢。只得气冲冲的回到厨房另拿了一个勺子, 顺手还是给他拿了筷子。成微笑嘻嘻的接过来,瞥了她一眼,然后埋头猛常赵萧君 看他一碗饭不一会儿就见底了,笑嘻嘻的问:“真的这吃?”成微将碗递给她,说 :“我中午没吃饭。”赵萧君不想真的和他计较,以为他已经养成这种让人服侍的 习惯,他大概把这儿当餐厅了吧,自己大概让他当成服务生了。只得又帮他盛了饭, 好奇的问:“你为什没吃?一个大老板难道也没有吃饭的时间?”成微头也不抬的 说:“出了一点事,闹的没心情吃饭。”赵萧君想起他今天将各个经理骂的狗血淋 头,不再多话。心里虽然好奇究竟怎么一回事,竟然惹的他大动肝火。可是想到自 己只不过一个小职员,还是不闻不问的好。 匆匆的收拾了一下,看了下时间,忙说:“这么晚了,我也该走了。今天算是 上你当了。华丽丽的大餐打水漂了,居然为你做起厨娘来。也不知道是不是鬼迷心 窍了!”成微还沉浸在刚才氤氲的气氛里,暖暖溶溶,像刚才喝的火腿冬瓜汤,出 了一身薄薄的细汗,浑身舒畅。忙拉住她,有些留恋的说:“刚吃完,歇一会儿再 走。” 赵萧君拿起皮包,检查有没有遗漏什么东西,说:“我得赶紧回去。”心里一 直记挂陈乔其,也没有来得及给他打电话。不知道他有没有先吃饭。成微轻轻咬着 嘴唇,斜眼看她,站在门边上拦住她,用眼神鼓惑她,微笑着说:“要不,你今晚 就别走了!”赵萧君愣了一下,抬起手中的包朝他横出来拦住大门的手臂狠狠砸去, 骂道:“成微!就知道你不安好心!整个一披着羊皮的狼!”成微仍然拦住她,挑 起她一缕头发,挑眼挑眉的说:“你放心,我会负责的!”慢慢靠近她,一口一口 的吹气,全是的手段。语气动作虽然轻佻,心里然是不认真的。赵萧君没有一点该 有的反应,气的直说:“呸!鬼才相信你!”连连后退,当他是传染病菌一样。赵 萧君看他那神情,心里也只是当他在开玩笑。成微的人品她还是信的过的。他若要 人留下来,不知道有多少年轻貌的前赴后继。 成微果然笑一笑就退开了,趁她不注意,悄悄的将她搁在沙发上的文件袋用枕 头遮住,然后笑说:“我送你回去吧。”赵萧君手忙脚乱的出了门,回头看着公寓, 埋怨成微:“看我下次还会来!这次算是大大的失策!” 成微一路上不停的逗她说话,赵萧君懒洋洋的不是“恩”,就是“哦”,不然 就是“哼”,成微不断的偏过头来看她,笑说:“你今天怎么这个态度?”赵萧君 瞪着他,哼道:“你还问的出口!”成微又说:“怎么,你觉得我逗你玩呢?”赵 萧君不等车停稳,急匆匆的打开车门,扔下一句话:“切!我可管不着你的心思!” 成微也打开车门,亿旁边说:“怎么每次见到我,总是急急的要走?我又不是洪水 野兽!”赵萧君停下脚步,回头说:“那久问你自己了!难道还怪的了别人!”成 微将手轻轻拍打着车门,笑说:“是吗?可是不知道有多少人想和我套近乎呢?你 为什没要?” 赵萧君颇有些认真的回答:“我不要!我犯不着和你近乎。我吃自己的饭,走 自己的路,名正言顺。我才不想不明不白,名不正言不顺呢。”成微坐回车里,并 没有急着发车。而是一直看着她进了小区的院门,身后淡淡的影子拖着又窄又长, 从车窗上一直往前移,折成角印在那里,然后转移到地上,飘飘荡荡,虚虚浮浮的 来回摇摆。眼见她脚步越来越快,几乎奔跑起来,长发遥遥的飘飞起来,瞬间转过 右边的弯道,消失不见。心想她这样着急回去,大概真有什么事。 成微无声的坐了半天,灯也不开,惟有门口的霓虹灯透进来微微的光亮,照的 他整张脸忽明忽暗。他眯着眼看了一会儿,像耐不住什么似的,突然打开车门,点 起一根烟,沿着赵萧君刚才走过的道路来回的走了两遍。一步一步,凭着印象,极 其缓慢,像是踩在她的影子上,抑或是心上?也许是这么想的吧。手指上的烟袅袅 的冒出云雾,他像完全忘记似的。等烟头烧到手上,他才忽然惊醒过来,对准垃圾 桶扔了进去。然后拍了拍自己的头,嘲笑似的摇摇头,像在诧异自己刚才在干什么, 怎么会如此无聊。舒了一口气,大踏步的回到车里,发动引擎,狠踩油门,箭一样 的射了出去,毫不留恋的回去了。 赵萧君回到住处,客厅里没有见到陈乔其,急急忙忙的高声喊:“乔其!”连 喊了两遍,才听到房间里的应了一声。赵萧君二话不说,推开他的房门就闯了进去。 陈乔其正对着她换衣服,赵萧君不由得大叫一声,连忙转过身去。陈乔其干脆扔下 上衣走过去,笑说:“我都不介意,你介意什么!要不要再看一看?免费的。”赵 萧君觉得自己今天真是疯了,一整天都碰到不正常的人。狠狠的看着他,骂:“你 再胡说八道!看我怎么收拾你!还不快穿衣服,大冬天的小心着凉!”说着拣起地 上的衣服扔给他。 陈乔其挫败的说:“看见我这样完的身材,你就一点感觉都没有?”赵萧君怒 气冲冲的说:“陈乔其!发什么癫!要露到外面露去!看你有那个本事!冻死你!” 一甩门出去了,心里想以后再也不能招呼也不打就闯进去了。他年纪也不小了,是 大男孩了。平时穿校服炕出来,没想到已经是宽肩细腰,健的很。赵萧君心里“砰 砰砰”的乱跳,脸红耳热的。忽然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就因为这样,更应该尽早 避嫌才是。 陈乔其穿好衣服,摸着鼻子出来,问:“吃饭了没有?给你留着呢。”赵萧君 在成微那里有些别扭,根本没有吃饱,现在又隔了一段时间,真有些饿了。端了菜 出来,热了一下,笑说:“你现在能照顾自己了,我也不用整天跟在你后面了。” 陈乔其还没有听出她话里的意思,不屑的说:“我什么时候要你照顾了?别往脸上 贴金了。”赵萧君笑说:“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候别哭鼻子。”陈乔其“哼”了一 声,说:“你可见锡哭过?连哼也没哼过一声!谁像你!动不动就哭!”赵萧君不 服气的反问:“我什么时候哭过了?” 陈乔其得意洋洋的说“多着呢!从小到大,你哭的时候还少了?记得有一次我 生病了,你哭的我脸上都是眼泪,滴滴答答的掉个不停,我又没死。就算死了也被 你哭活过来了。”赵萧君疑惑的问:“什么时候的事?我怎没记得?”陈乔其有些 不高兴的说:“就我六岁那年,不是生了一场大病么——”赵萧君忙打断他:“都 什么时候的陈年往事了!就你还记得清清楚楚!”陈乔其看着她,认真的说:“我 永远都记得呢。萧君——”赵萧君一听话不对了,赶紧打断:“好了,好了,我知 道你从阑哭。这总可以可吧。干吗翻八百年前的老底呢!你烦不烦呀,整个一老大 爷似的,逮着人就说!”陈乔其忽然连声笑起来,似乎很快乐。 赵萧君看他那样痴缠的神情,也没有心思吃饭了,刚扒拉两口就烦恼的收起来, 心想这实在是越来越不像了。第二天在同事面前到处打听可知道哪里有房子出租。 闹的大家问她怎么大过年的就要搬家。赵萧君忙敷衍说:“不是瞅着过年的时候房 子不那么紧俏吗?价格正好往下降,所以想另外找好一点的。” 大家都说留个心,帮着问一问。到了下班的时候,曹经理走过来问她:“小赵, 听说你心急火燎的找房子?我倒是知道有一个朋友要出租,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赵萧君忙问是什么样的。曹经理说:“离这不远,是一套公寓。”赵萧君忙说: “那不行,我可租不起。这样的地段,一整套公寓,我总不能为了住就喝西北风去 吧。”曹经理笑说:“我知道,没让你租整套的公寓。是和别人合租的。”赵萧君 打起精神问到底怎孟租。曹经理笑说:“其实也是嫌一个人住太贵,又经常出差什 么的,根本不划算。所以要找一个可靠的人合租,共同承担房租。价钱大概还行吧。 你如果愿意,我回头帮你问一问。”赵萧君连连点头,说:“只要价格承受的起, 我肯定愿意。” 到第二天,曹经理笑嘻嘻的说:“我给你打包票了,连押金都不用了。你愿意 住的话,现在就可以住进去。大概就这个价钱,你觉得怎么样?”赵萧君忙不迭的 答应了,价钱还能承受。没有超出她的预算范围。曹经理又说:“小赵,你什么搬 进去,通知我一声。我那个朋友新近要出差,所以忙忙的托我办这件事呢。一走又 不知道要多久,房子白白空在那里,实在不上算。你要住进去的话,先跟我说一声。 他说他如果不在,钥匙就放我这里了。”赵萧君说可能还要两天,得收拾收拾什么。 曹经理表示知道了。 接下来头痛的问题就是怎么向陈乔其解释她要搬出去住。赵萧君十分为难,生 怕他又闹起来,不得安宁。正绞尽脑汁想借口,头都大了,甚至要林晴川和她合伙 演一场戏。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