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七 这床板子睡起来不舒服,做起夫妻情事来也不方便,每当他顶弄娇躯时,力道 深了、狂了,便会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这教她羞极了。 但那并不是不爱,他分辨得出来的,她是喜欢他对她做的事,他看得见她欢快 的神情,知道自己带给了她快乐。 他的妻子怕羞,白日里总是不肯与他搂抱,她说别人家夫妻也是如此,怕要被 说伤风败俗,他不想让她为难困扰,也依她,只有在夜深人静时,上了这张木板床, 才能依着心意亲近她、占有她。 他没有想到,自己会这么喜欢和她在一起的日子。虽然他随便一个术法,就能 让她过富裕日子,可他没有这么做。一来,他不愿破坏这世间的生态平衡,二来, 与她一同吃苦、攒着每一分钱的日子,其实很好。 柴一根根用斧头劈,流了汗会有她端上凉茶、送条巾子替他拭汗。 费尽心思买了一根紫玉钗,那是他真心实意想待她好,心里头踏实。 为了一颗蛋,谁也舍不得吃,两人分着解决了,那浓情深意,城里的富豪又几 曾体会过? 旧衫缝缝补补,称不上体面,可每一针每一线总是她的心意,旧是旧了些,倒 也不破不烂,新年时,她总记得给他裁件新衫宠宠他。 一年又一年过去,他记得,约莫是穿过了三次新衣吧,而后,她开始烦恼。 “王家婶婆今天又问我了,为何这肚皮还是没消息?” 还说——叫你家男人晚上赶些工呀,别上了床就赖着睡死。 她才羞死了呢! 丈夫还不够赶工吗?要不是顾虑她身子骨吃不消,怕是要夜夜缠着她。 “没消息就没消息,不急。”他也总是这么回他。 还不急呀?成亲都三年多了。 她开始皱眉,怕是自己身子有问题,于是寻着坊间偏方,听说哪帖药有效便喝, 他怕她喝坏了身子,不许她再喝药。 “可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呀。” “要孝谁?”男人的爹娘早死了,更别说男人也早不在了,传谁的后? 他要她别往心里去,劝说了数月才教她放弃,顺其自然。 那一年夏季,向来身强体壮的他,难得生了场病,蜷卧在床上病息奄奄,神智 浑沌间,仍知晓她始终伴在身侧照料。 稍稍好转后,她对他的态度有些许变了。 并无太大差异,可他还是察觉到了,有时会望着他像在深思什么,他抱她,她 也有意无意地避着,那段时间总不让他碰,推托他身子才刚好。 她别扭了一阵子,这让他很难受。 后来,她让他抱了,可是他再也感觉不到,以往的那种纯粹的快乐,她眼中有 挣扎、有矛盾。 如果她不爱他抱,那么,他便不抱了,他不想教她难受。 从此,他再也没在夜里与她亲密。 然而,她却越来越沉默,有时,会偷偷哭泣。 他不懂她究竟在想什么,抱她,她的身子愉悦了,心却在抗拒;不抱她,她还 是不痛快。 直到有一回,她主动对他吐实。“我知道你不是我的丈夫。” 他沉默着,没答话。 原想瞒她一辈子,可既然她知道了,那就是知道了,他不会再费心狡赖抗辩什 么,也没想问她究竟是如何得知。 “我的丈夫……人呢?” “死了。”他顿了顿。“他要我来报讯,我说不出口。” 她闻言,闭上眼,泪如泉涌。 他担心她哭得厉害,站不住脚,上前扶她,却教她挥开手,跌跌撞撞避着不让 他碰。 他看着落了空的手,很平静问她:“你要我走吗?” 原是想照料她这一生,可她若不允,他也不能强赖着令她痛苦。 “走?”她昏昏沉沉仰眸。 他不是她的丈夫,他们之间的一切便叫悖德偷情,她背叛了丈夫,失了贞洁, 这在村子里是要被乱棒打死的,更别提……他甚至不是人。 可悲的是,有再多的理由,她这个头还是点不下去,她已经离不开他。 新婚丈夫是媒灼之言而来的,她还没能更深入与他相处,便失去了,这三年多 来,真正与她在一起的是他,真正疼她惜她的是他,替她劈柴打水、同甘共苦的是 他,与她一同领略男女欢愉的,都是他…… 她——爱他。 尽管他不是她的夫婿,她还是爱他。 ---------- 小说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