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玩了一整夜的真心话大冒险之后,我们三个人更加地了解对方,无形中感情 也更紧密、更懂得包容与体谅。虽然宁夏还是会和靖阳吵闹,但那也仅止于嘴上 的斗气,少了最初的那种厌恶。 之后的几天,宁夏卢着靖阳要去看那个让她暗恋上五、六年的男生,靖阳被 她烦到没办法,找了一个没课的时间,三个人直接杀到张佑轩工作的简餐店。 如果说,我对张佑轩这个人还不太了解的话,那来到这里,少说也懂了个六 成了。从我们坐下来到现在,就看到他一个人在忙进忙出,明明就不只他一个员 工, 另一个凉凉地在柜台前吃点心,他却连坐下来休息的时间都没有。 依照靖阳说的,我赌他绝对不会去向老板打小报告,才会让同事都吃定他, 有恃无恐。 “我点的明明是排骨饭,你听不懂啊!”隔壁桌传来争执声,我半侧过身, 瞧见他呆立在原处,大概是拙于应付,毕竟番婆不是每天都遇得到的。 那位点心同事终于肯放下她的点心,移动大驾前来观看,不过她说出来的话, 让我觉得,她还是回去吃她的点心,最好吃到噎死,节省国家米粮! “客人说点错就点错,你哑巴就算了,难道连耳朵都聋了吗?这份做错的餐 点要记在你的薪水上。” 哇靠,这些疯婆子。 那桌客人只早我们一步到,我们坐下来时,明明就听到她点猪排饭,现在是 怎样?欺负人家有口难言吗? 我张口正想说什么! “猪排饭是我点的,他记错了。” 咦咦咦?我和宁夏同时惊讶地看过去。 靖阳什么时候点了猪排饭?她明明就最讨厌吃油炸类的,怕长痘痘,破坏她 水嫩嫩的肤质。 “是是是,不好意思。”点心同事堆满了笑,将餐点端到靖阳面前。“请慢 用。” 张佑轩在同事转身后走来,静静地看着她。 “看什么看?我不能肚子饿吗?” 不是…… “那还不快把我的花果茶送来?小心我向你们老板投诉。” 他才刚抬起手,后头又回去吃点心的同事扯着嗓门喊:“张佑轩,没听到六 桌的客人要排骨饭啊,还不快过去帮忙!” 他回头看了一眼,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匆匆离开。 靖阳随后推开面前的餐点。“你吃。” “为什么?又不是我点的……”宁夏抗议。 “钱我会付,可以闭上你的嘴了吗?”看得出来,靖阳情绪非常糟糕。 “可以。”宁夏眉开眼笑,不客气地攻击食物去了。 没多久,我们的花果茶也送上来,因为靖阳说这里的花果茶还不错喝。 张宁夏小姐立刻有意见:“平平是花果茶,为什么你附上的是蜂蜜,我们就 是糖浆?” “因为蜂蜜养颜美容,因为我们何靖阳小姐讨厌吃太甜、怕发胖,因为这是 人家的爱心,谁教你没有这样贴心的‘好朋友’。这样你还有意见吗?” “没有了。”宁夏被我一堵,认命地低头喝她加糖浆的花果茶。 我倒了杯花果茶,倒入糖浆搅拌,审视靖阳沉默的侧脸。“难怪你每次从这 里回去,心情都很差。”看到他遭受到的对待,她心里一定很难受吧? 我们在那里耗了一个下午,明天有小考,三个人各自埋头K 书,偶尔抬头, 会看见张佑轩静静地来,又静静地走,帮我们将花果茶回冲或加热。尤其靖阳那 壶花果茶,整个下午始终是温热的,从没机会让冷涩茶水入她的口。 这些,我都看在眼里,难道靖阳会无动于衷吗?不,我偶尔会捕捉到她抬起 头,目光追随他的身影,我这一个下午看书的成果,是发现这两个人超级ㄍㄧㄥ! 五点整,结帐准备离开时,我目光环视了下店内,没看到张佑轩,低头小声 问靖阳:“不跟他讲一声哦?” “干么讲?”她低哼,转身第一个走出去。 推开玻璃门,走没几步,身后传来两声清楚的拍掌声。 靖阳停下脚步,那一瞬间唇角勾起笑,又迅速隐去,回头。“干么?” 原来是张佑轩喊她。 他急急忙忙追出来,我看不懂手语,不过大概猜得到,他的意思是问我们要 走了吗? “不然咧?”她没好气地回问。 我不晓得他比了什么,只看见他将一个纸盒交给靖阳,靖阳顺手拆开,里头 是一对很漂亮的水晶耳环,靖阳皮肤白皙,不难想象戴起来会有多漂亮。 “我生日关你什么事?”她用力将纸盒又塞回他手中。“你给我退回去,自 己都吃不饱了还有闲钱乱花!” 他回了什么?无解。但是靖阳很生气。“张佑轩,我没你想得那么肤浅!你 又不是我的谁,我不收陌生人这么贵重的礼物!” 靖阳字字尖锐犀利,他完全没有招架的能力,又慌了手脚,连手语都比得笨 拙。 我们,不能像以前那样,单纯地当好朋友吗? 这是后来,靖阳告诉我,那句笨拙手语的意思。 “朋友?”她淡哼,笑得极讽刺。“我的‘男性朋友’已经很多了,不差你 一个!你要不要问问我同学,她们是怎么形容我的?” “对呀,我都叫她公共汽车。”宁夏接得好顺口。 他瞳孔一暗。靖阳,你可不可以不要…… “你有什么资格过问我的事?”丢下这句话,她头也不回地走了,张佑轩呆 立原地,绝对是打死也没想过要追上去。 我摇头叹气,转身要离开时,他抓住我的手臂,急急忙忙拿出口袋里的小记 事本,凌乱地写下几个字: 拜托你,帮我交给她。大后天是她的生日。二十岁是很重要的生日,我真的 希望能送她点什么…… 对上他写满恳求的眼神,我实在狠不下心拒绝。 我收下纸盒。“我可以帮你交给她,但是,你应该比谁都清楚,她最想要的 是什么。” 他没回应,垂眸默默地回到店内,那背影,其实很落寞。 回到寝室时,靖阳一个人窝在书桌前,曲起双脚环抱着,表情麻木。 我走上前去,递出那个属于她的,二十岁的生日礼物。 她抬头瞪我,生气地喊:“你干么要收下?你知不知道,要买下这个礼物, 他得缩衣节食多久?他是笨蛋,让人生气的大笨蛋!” 她不收,原来不是和他赌气,而是──心疼他罢了。 “既然知道,那你不收,不是更伤他的心?” 她像是没听到,迳自说:“他刚刚问,我好久没来了,最近过得好不好?如 果想知道我好不好,为什么不自己来找我?每次都要我去找他,我不动,他就三、 五个月见不到我也无所谓……” “可是,你都说你好久没去了,他又怎么知道你今天会去?除非每天将礼物 随身携带,等着你哪天突然想起他。心里要是没牵挂着你,怎会这样?” 豆大的泪珠,措手不及地掉出眼眶,她张手,抱住我的腰,埋头哭泣。“所 以我说他是笨蛋!他到底还要我等多久?我已经……等得很累、很灰心了,我没 有办法,无限期地陪他耗下去,再这样下去,我会放弃,我是说真的,我真的要 放弃了!他却还是那句话:为什么我们不能当朋友?他只要朋友,其它什么都不 需要……” 我轻轻拍抚她颤动的肩,无言以对。 靖阳不知道在哪里认识了一个男孩子,叫庄浩丰,他对靖阳很用心,追得很 勤,大家都看得出来。 那一天,下课时,我们三个人一起回寝室,每走几步,沿路上就有人送一朵 红玫瑰,每送一朵就对她说:“庄浩丰要我告诉你,他爱你。” 短短一段路,她听了近百次的“我爱你”,也收了将近百朵的玫瑰,还要我 和宁夏帮忙拿。 宁夏嗤哼:“白痴!明明就是抄袭广告。” 但是靖阳看起来很感动。 那时我就有预感!完蛋,张佑轩要心碎了。 那天晚上,靖阳问我:“静雨,我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就看你呀,看你心里是怎么定义这两个男人的。” “我心里还是爱着佑轩的,可是他从来不会给我什么。而庄浩丰对我很好, 我心里想什么,还没说出口他就已经先替我办好,从来没有人对我这么用心过。 我是女人,女人始终是渴望被呵护、被疼惜的,佑轩……却总是只给我眼泪,我 渴望的柔情,始终等不到,我真的厌倦了……” 我沉默地听着,好半晌才回答她:“当初我和柏琛在一起时,你曾经说过我 会后悔,宁夏也这样说,但是,不管你相不相信,一直到现在,我都没有后悔过, 因为他给过我很多的快乐。所以靖阳,这种事,我没有办法替你做决定,你必须 自己去选择,哪一段,才是你最想要的快乐。” “我想试试看,静雨,我真的想试试看……” “那,就去试吧,只要你确定,真的不会后悔。” 能说什么呢?爱与被爱,每个人的抉择不同,我选择了义无反顾地去爱,而 靖阳,她疲倦了,放弃坚持,只想好好享受女人被宠、被爱的权利,我能说她错 了吗? 也许,靖阳的选择,真的是正确的。 放掉对张佑轩的苦候与期待,不再深陷于永远得不到回应的苦涩中,单单纯 纯地,去享受被追求、被宠爱的感觉,这样的她,笑容比以往还要多。 只除了,偶尔夜深人静,会见她呆坐在书桌前,握着胸前的炼坠,失神地不 知在想什么。 那对水晶耳环,她从没戴过,一次都没有,却时时抱在胸前许久,舍不得放 下。 我真的很担心,私底下问过宁夏,我们不阻止她。真的是对的吗?她看起来, 明明还放不下张佑轩。 宁夏耸耸肩,回我说:“感情是要心甘情愿的,又没人逼她,她要是觉得这 样会比较开心,我们能说什么?” 不过,我依然找了个没课的下午,硬拉着宁夏陪我去张佑轩工作的那家简餐 店。我问他,知不知道靖阳交男朋友的事? 他僵默了下,点头表示知道。 靖阳有带他来这里吃过饭。 我瞄了眼记事本上的字迹。“那,你都没什么感觉吗?她这次是认真的,不 是在赌气。” 这样,很好啊!她看起来,很开心。 靖阳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女孩子,值得最好的一切。我早就知道,她需要一 个像他那样的男人保护,我很替她高兴,她找到了真爱。 如果,她受到委屈,请你一定要让我知道,好不好? 两个笨蛋,真的是两个笨蛋! 他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靖阳最大的委屈,是在他这里受的! 也许,靖阳真的能够放下过去那段苦恋了,因为她现在开口闭口,都是庄浩 丰,嘴角带着浅浅的笑,告诉我们,他今天又给了她什么浪漫惊喜。 她真的放下张佑轩了吗?她真的,爱上庄浩丰了吗?或者,只是短暂被浪漫 迷眩了眼?因为在张佑轩那里受了太多的委屈和挫折,庄浩丰的温柔宠爱来得正 是时候? 在她感情最空虚脆弱时,庄浩丰抓对了时机乘虚而入,那样强势却又不失温 柔的追求方式,一般女孩子是很难招架的,所以,靖阳沦陷了。 她说,她终于答应成为他的女朋友。 她说,她让他吻了她。 她说,看到他那么认真地对待她,而她却还不时想着佑轩,就会觉得好有罪 恶感,好对不起他。 她说,她要忘掉张佑轩,尝试去爱他。 她说了好多好多,如果她真能做到她说的,我会给她满满的祝福,祝福她迎 向全新的感情。 但是那一天,我好不容易说服自己的乐观想法,又破灭了。 她打扮得明艳动人,甜甜蜜蜜去赴约,而我窝在寝室K 我的行销学,明天要 小考,那两只小鬼还得靠我帮她们闯关!(不准嘘我,哪个学生没作过弊的,叫 他站出来!) 大约在宿舍即将关闭时,那两只小鬼同时回来,而其中一只,一双眼睛肿得 吓人。 “怎么回事?”我问扶着靖阳进门的宁夏。 宁夏耸耸肩。“哇啊知?!刚刚回来,就看她蹲在大楼角落哭得要死要活。” 我担忧地上前,才刚想问点什么,一碰到她的脸,她就趴在我肩上,放声痛 哭。 我无法形容那一刻的惊吓,宁夏也是!从没见她这么失常,那是极绝望、声 嘶力竭的哭法,我心知有异,在心里做了最坏的打算。 那一夜,谁都没睡,断断续续盘问了她一整夜,才知道他们去看夜景,四下 无人时,庄浩丰不顾她的反抗,在车上强暴了她。 宁夏气得半死,直说要找人去揍他──如果不是靖阳拚死拚活,哭着阻止的 话。 后来,庄浩丰向她解释,连连请求她的原谅,说是因为她太美了,他真的很 爱她,才会一时感情蒙蔽理智,做出连自己都无法控制的事。 但是,一个真正爱她的男人,会不顾她的意愿,强行得到她吗? 什么情不自禁,全是男人为自己脱罪的说词,他是人,不是禽兽,为什么不 能控制好自己的下半身? 他根本没有顾虑靖阳的感受,一个不尊重她的男人,还谈什么爱与珍惜?他 连张佑轩的一根头发都比不上! 我和宁夏,都劝她快点分手,这种烂人,不值得她再浪费时间,甚至主张她 去报警,告死那个贱男人。 她却哭着摇头。“都这样了,我还有其它选择吗?” 我恍然明白,靖阳看似作风开放,思想前卫,那全是保护色,其实骨子里, 有着最传统保守的观念,是他的人,就死心认定。 我骂她笨! 她掉着泪回我:“其实这样也好,断了最后的希望,我就可以全心去经营现 在的感情,不会再去奢望永远不会属于我的东西了……” 是吗?我怀疑。 她走的,不是通往幸福的路,而是一条充满压抑与屈就的路,我恍然发觉。 这样的她,怎么可能快乐? 那件事情发生过后的一个多月,靖阳皱眉的频率增加了,老是看她拿起手机 拨打,又失神地放下。 我问她:“又联络不到人?” 她摇头。“不是没接就是别人代接,他老是有很多事情可以忙。” 是吗?当初追求人家的时候,我看他就闲得很,成天没事做地绕在靖阳身边 打转,嘘寒问暖,关怀备至的。 事情刚发生的时候,还看得见他低姿态地请求原谅,满口甜言爱语;之后的 几个礼拜,电话、温馨消夜也没断过;一个月过后,见到他的人的次数就渐渐少 了,直到现在,甚至让她找不到人。 “静雨,我好怕……” “怕什么?了不起就是重新来过。”说穿了,她也不见得多爱庄浩丰,只是 一种女人的宿命感,对夺去她童贞的那个人,一种莫名的执着。 “我不行,我放不开,我已经什么都给他了……”她摇着头,脸上的惶然、 慌惧,让我不忍心再多说什么。 “静雨……” “什么事?” “如果……”她欲言又止,又摇摇头。“没有。” “到底什么事?你这样我很担心。” “我是说……如果……如果我怀孕了,怎么办?” 手上厚厚的商事法差点砸到我的脚。“不会吧?” 她忧惧地抬眼。“我不知道……那个……到现在还没来。” “要命!你怎么现在才讲!”我心脏差点无力,跳起来往外冲。 “静雨,你去哪里?” “买验孕棒,你不要乱跑,乖乖在宿舍等我!” 半个小时过后,我买了验孕棒回来,很不幸的是,我们的担忧成真,靖阳确 实怀孕了。 紧急将宁夏call回来,三个人互瞪着眼,脑袋空白。 “怎么办?”你问我,我问你,谁都没有答案。 毕竟,我也只是二十来岁的年轻女孩,这种事,实在不会处理。 “我……去找他。”良久,靖阳轻轻地说了出来。 也对,再怎么说,他也是孩子的爸爸,要怎么处理,得由他们两个去决定。 “我陪你去。”她那副心神恍惚的模样,我实在不放心。 但是靖阳坚决婉拒。“不用了,我自己去就好。” 靖阳出去了,而我和宁夏,持续发呆。 其实,我应该更坚持一点,陪着她去的,如果我知道,会发生什么事的话。 再一次见到靖阳,是在医院,三个小时后。 护士说,她流产了,走楼梯不慎跌落。送医时,她只要求联络手机资料里的 两个名字:沈静雨,张宁夏。 除此之外,靖阳什么也不肯说,眼神空洞,自始至终,出奇地静默,静默到 令人害怕。 她撞破头,缝了不少针,医生说必须住院,我向宿舍管理员报备,申请外宿, 在医院照顾她。 趁她睡着时,我查看她手机的电话簿资料,拨了通电话给庄浩丰。 他听到靖阳流产住院,一点都不讶异,甚至,不紧张。 所以说,靖阳确实有去找过他,而他,也知道她怀孕的事? 他说:“知道啊,那又怎样?” “什么叫那又怎样?那是你的孩子!” “拜托,她交过那么多男朋友,谁敢保证孩子一定是我的?” 妈的!他说这是人话吗?“靖阳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是不是第一次你自己心 里有数!” “沈静雨,你骗我不知道医学有多发达吗?要制造一片处女膜,甚至用不着 一万块钱。” 这个人渣…… “王八蛋,你去死!”我用力切断通话,气得差点捏碎手机。 转身要回病房,发现靖阳睁着空洞的眼睛,直视着房门这里。 要命,我情绪太激动,忘记压低音量了。 “靖阳……” 她没什么反应,几乎是死寂地转过身,闭上眼睛。 她……早就知道庄浩丰会这样跟我说了?还是……他根本就是这样对靖阳说 的? 甚至,我忍不住要怀疑,她真的是不小心跌下楼吗?还是…… 她,是不要孩子?还是不要命? 她心如死灰的模样,让我很难不往这个方向去想。 我很不安,莫名地不安。 不论我们跟她说什么,她的回答总是摇头、点头或简洁的字句,甚至,有时 完全不回答,我和宁夏,都不晓得该怎么办。 不知哪来的念头,在宁夏来医院跟我换班时,我直奔张佑轩工作的地方。 或许,只是因为一句──如果她受到委屈,请你一定要让我知道。 这个世界上,如果还有哪个男人,最最真心地疼惜她,那也只有说这句话的 人了!她身心的伤,只有他才能治愈、抚平。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