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 他看起来,依旧那么镇定沉着,一字一句,铿锵有力、有条不紊,杜明渊欣慰 地笑了。 昨天克韫在公司收到快递时,他也在。当时克韫整个脸色都变了,他伸手想取 来看,被克韫夺回,脸色阴沈地递出那张字条。 全天下没有任何一个男人能够忍受妻子的裸照被送到自己手上,他还能控制脾 气没在她面前爆发,杜明渊都觉得意外,他当时难看的脸色,任谁都以为他会气到 失去理智掐死小仪。 可是他气归气,几乎拆了房子,却还是先将自己的情绪摆一旁,毫不迟疑地在 第一时间先站出来保护她,理智且沉着地做了最正确的应变。 他不能默不作声,如此会落入对方掣肘,一旦它成了弱点,那便只能任人予取 予求。 于是,他有魄力地先发制人,直接亮出对方的底牌,告诉对方:我不在乎!一 旦你敢玩,我倾家荡产来陪你! 除非对方真的爱小仪爱到宁可玉石俱焚,否则,绝不敢妄动。 理智上而言,他认同克韫的做法是对的,他一直很安静、很仔细地旁观,而后 发现…… 这男人沈稳的谈吐下,眼眸是缺乏情绪的空寂。 这回,克韫是伤到心了。 结束记者会,两人相偕离开会场,当中交握的手始终不曾放开过。 搭乘专属电梯上楼,进到他的办公室,他立即将手抽离,原本从容自信的笑容, 自脸上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看看你的伤口……”昨天他在发泄怒气时失去节制,指关节有擦伤。 “别碰我。”他退开一步,紧绷的身躯无形散发出排斥讯息,像是多难以忍受 她的碰触。 冷言冷语令她眸心一黯,失望地收回手。“你还在生气?” “难不成你以为这种事,经过一个晚上,我就可以把怒气消化得干干净净,摸 摸鼻子当没这回事?”她大小姐如果不是太天真,就是高估他的度量。 “这次是下药、迷奸,下次呢?还会出什么状况?小的心脏不好,能否请大小 姐先行告知,我才好做心理准备。” 难道他以为…… “没有!他没有!”她惊喊,急忙保证。“真的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谁知道呢?”都已经大费周章下药,还会放她全身而退?大小姐似乎当他是 稚龄娃儿哄骗。 无所谓,她要否认,他也无从查证,反正发生什么事,也只有当事人知道。 “克韫,你别这样——” “不然你还希望我怎样?”他一再放下身段,试图修补夫妻间日渐疏离的情分, 她又是怎么回报他?一次又一次践踏他的心意。 身为一个男人,他还能再容忍多少?为了她,他已经窝囊到自己都无法想象的 地步,她还希望他怎样? “你想要证明什么?证明你的能力?证明你不是无用的千金小姐?还是证明没 有我也可以?就因为我娶你时不爱你,就活该亏欠你一辈子是不是?为了赌那一口 气,你建立自己的生活圈,一点一滴将我排除在外,我不是不晓得。你要五年的冷 静期,我给,二话不说忍了一千八百多个日子,但是等到最后,我等到了什么?一 个独立、完全不需要我的妻子,好,现在我承认你了不起,你的表现不逊于我,再 来呢?又如何?各自忙得连一起吃顿饭的时间都没有,这就是你想要的?那很好, 杜小姐、女强人,你成功了,你陌生到让我都不认识了!” 她陌生到……让他不认识?! 杜宛仪大受打击,跌坐在沙发上,震骇难言。 她没有存心想要否定他在自己生命中的意义,只是害怕,不敢再像过去,全心 全意、毫无防备地交托一切,害怕太沉的重量会成为他厌烦却推拒不了的心理压力、 害怕失去他时会难以承受……她不知道自己竟给了他这种感受,一种被排拒在外的 感觉。 她闭上眼,静静落泪。 “你知道吗?我第一次见到夏书郡时,觉得她是好独立、自信的女孩子。”那 是与她完全不同的典型。 “那又怎样?”他不懂,她为何突然提起那个在生命中淡去,早已甚少往来的 名字。 那时,她想的是:原来克韫喜欢的是这种女孩子。 也是。他那种成长环境,必然是较中意成熟懂事、能够好好照顾自己的人,不 造成他的负担,绝非她这种深闺娇兰。 现在的她,究竟有没有比较接近他喜爱的类型,她不清楚,却到今天才发现… …她在丈夫心中只成了熟悉的陌生人…… 真的……好讽刺。 “没怎样。只是觉得,自己像笨蛋一样。”自己忙得团团转,人还在她身边, 就已先预设好离去时的事,结果只是将他推得更远。 “如果,这桩婚姻真的带给你这么深的羞辱,那、那我、我可以——” “你最好想清楚再说。”音律骤降,他眸光冷得可以冻死人。“你敢开口,我 绝对敢点头!” “我、我、我……”她说不出口,无论如何,就是没有办法,她没有办法,自 己开口说要放弃他。 她泄气地蒙住脸。“我们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谁知道?”谁又在乎?她早就不是那个一心一意看着他,爱得专注真诚、毫 无保留的女孩,或许从决定放手让她远赴重洋那一天开始,就错了。 “我还爱你,克韫。我的感情从嫁给你的那一天起,一直没有变过。”她酸楚 低语,可是,他还感受得到吗? 他不发一语,背身而去。 ---------- 小说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