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火车十一点十分才进站,京东大嘴告诉杨莉是十点。他用仅剩的硬币在公用电 话亭把这不幸告诉杨莉,得知霍菲菲没能按杨莉所说拉着崔喜林去亚运村兜圈子, 而是去了部里。非常明显,崔喜林不是专程到北京来只干一件事,弄不好到野马才 是顺便。他没工夫细想,举着写了“野马广告公司接潘凯厂长”的牌子。 潘凯还没有走出来。出站口拥挤着心情急迫的人。火车晚点就跟人的命运错位 一样,晚一站,站站晚,追不上。不是追不上,是不可能让你追上。你追的结果将 影响正点的车影响正常走运的人。今天肯定不走运。他甚至担心潘凯出来时他认不 出。 身后有人拍了他一下。他回过头,不认识。 “司总策划,让你久等了吧?”这人边擦着汗边说:“不好意思,我怕你不等 了呢。” “啊,”他知道,想起来了,是潘凯。收下牌子时迅速看了一眼他的名字。不 是前面,而是身后。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这有点麻烦,潘凯只说自己来,总统 套房不该住进一个不该住的人。“潘厂长,你好。这位是……” “火车上认识的,冯……”潘凯说,有点迟疑。“冯先生,我的好朋友。” “彭,不是冯。”彭先生爽朗一笑:“别再忘了啊!赶明儿我还找你去呢!” “你看我!就这么说。”潘凯不好意思地抓抓耳朵,对司马京道:“你知道瑞 斯公司怎么走吗?” “瑞斯公司?”司马京笑笑。“不知道,瑞斯在哪儿呀?” “废话!我知道就不问了。”彭先生大笑着说,说出一句不认为不礼貌的话, 还拍了一下司马京的胳膊,似乎想起什么,大声说:“五星酒店。对,我拿出来看 看!” 司马京有点讨厌他。没听说过有叫“五星”的酒店,跟没听说过“瑞斯”一样。 他想拉起潘凯走。潘凯正把头伸到彭先生的老式手提包里了,热心地看。 “找着了,就这。”彭先生拿出一个精美的信封,递给司马京:“我眼神不好, 你帮我看这一排小字。” “我看看。”潘凯拿过来,眯着眼睛看:“全是洋文。司总策划认识洋文,我 看不懂。” “得了呗!”彭先生大手又抓过来,递给司马京:“下边最小的一行是中文, 他眼神跟我一样!” 司马京不情愿地接过来,一看果真是北京有名的五星级大酒店地址,便告诉他 从这坐几路车去哪再换什么车,然后往哪边拐再上几路车,彭先生一把又抓回信封。 “得了呗!我怎么这么惨?打出租车去不就完了!”彭先生否定之否定后,脸 上荡着喜色,豪迈地说:“挣三百万在乎这俩屁钱!老潘,我走了!你,有工夫到 我们厂作客啊!” “就这么说。”潘凯伸出手和火车上的朋友一握,“你轻点,别捏碎了我的手。 老伙计,别大大咧咧的,回合肥时到我那儿去啊!” “没问题!”彭先生扭头就走:“到合肥我找你。有工夫拉你去我的厂看看, 不比你的小!” 司马京这才得空跟潘凯亲热一下,接过他手里公文箱,望了一眼“彭先生”虎 背熊腰的巨大身影,摇头一笑。 “冯先生来北京这一趟挣三百万,不止呢!”潘凯把公文箱下意识地递出去又 有意识地接回来:“我拿。人家行,这是来花三百万的,跟冯先生相反。” “彭,不是冯。”司马京一乐,“走吗,潘厂长。按我的策划方案搞,你不止 一个三百万可挣。那位彭先生来北京做什么一下就能挣三百万?” “不知道,可神秘呢。”潘凯擦了擦脸上的汗:“这人不坏,又直又实在。挨 我们卧铺的一个人在合肥花了九十买了一条假三五,不抽,老冯,不老彭全买了, 人家要四十,他偏给四十五,逗不逗?他是个厂长,却没钱买三五烟,或者舍不得。 我们安徽企业不容易呀!你老弟枪口可要抬高一寸。” “所以我说,安徽的形象得改改。”司马京带他走进地铁,边说:“一听安徽 不是发大水就是出保姆,怎么好?合肥有美菱冰箱厂,多著名。你离合肥才不过二 百多里地,不仅要把大空水占领合肥,更要让大力食品厂走向全国。” “就这么说。”潘凯特别兴奋。“你的企划书好。你要不说保密,我差点当文 件发给全厂,值得学。尤其是你的‘星级制’,我没弄太懂,这回主要跟你研究一 下。” “过会儿详谈。”司马京自然地高兴,“企划书也好,星级制也好,关键的是 人不是事。毛主席他老人家讲得好,正确的路线确定之后,干部就是决定的因素。” “就这么说。”潘凯连忙点头,说:“你们公司在哪儿呀?” “我带您去总统套房。”司马京解释道:“路上堵车,过一会儿再上去打的。 潘厂长饿了吧?” “受不起!”潘凯连连摇头:“别住太贵了,咱们是干事不是享受。现在几点? 十一点半。一点不饿,那老兄给我吃了一路煮鸡蛋,不吃不行,他真急。” 杨莉看着王红。这女孩穿着两件套裙装,上衣领口开得太低,两只圆滚滚的乳 房露出一半细肉。下摆开的太短,遮不住性感十足的肚皮。唯有裙子宽大,拖到脚 面,脚指甲涂了十个红点,没穿袜子,鲜红鲜红,像她的嘴唇一样。微微有点胖, 身高在一米六左右,比霍菲菲略矮。脸蛋很漂亮,有一双情波荡漾的杏仁眼,看杨 莉时眉毛稍挑。 “小姐,”杨莉不知怎么特别怕她的目光,甚至有点心慌。她知道为什么,弄 不好王红也知道。“菲菲陪客人去部里办事,可能中午回不来。” “我就等吧。”王红一笑,把头靠在沙发上,翘起腿,鼓着嘴儿喷了一口烟, 依然用让杨莉不自在的目光看着:“我有两天时间,不在乎浪费一个中午。” 杨莉最怕别人知道野马是一家小小的公司。与制造产品的企业相反,不是什么 “船小好调头”。现阶段的广告公司总给人一种练“空手道”的印象。太小就显不 出实力。太小就让客户看不出实力。野马在挂着三颗星的宾馆包了一间房,凡有重 要客户来访就左右再开两间,客户一走赶紧退掉。这是野马维系自己发展的一种 “举措。”她爱这么说。司马京却嘲笑“举措”这个词,不知怎么就像女人的厚底 宽跟鞋一样时髦起来。后来又冒出一句“长足发展。”又是新闻界干的事。她当科 长就养成了听新闻的习惯,所以每天耳朵里都必灌进“举措”和“长足发展”两句 话。野马常常是有“举措”的。比如不许霍菲菲再让一个叫王红的人到公司里来, 两个人为什么总下班后一块儿洗澡?不让霍菲菲招王红来,司马京不知怎么回事, 杨莉欣赏她的“举措”。还有就是中午的免费午餐不能定五块的,该寻一家四元一 盒的盒饭。谁要打“168”自动声讯服务台听歌一类的该自己付费,宾馆查出来要罚 款。这都是“举措”,对野马发展虽说不上举足轻重,但足可以说为“长足发展” 提供保证。 “经理大人”,王红看出杨莉的神态,给了她一个定心丸:“我不想吃午饭。 干我们这行的吃饭没点,要么就不吃,要么就往死里吃。您是菲菲的老板,我怎么 做也听您的。” “谢谢你。”杨莉不自在,起码不想让王红知道自己明白她是“干什么”的。 一时又找不到话题,好几个小时就这么干坐着。“其实午饭都可以不吃的,就我们 中国人待客才那么复杂。没办法,谁让我们接待的是大客户呢?” “都一个德行。”王红把烟弹到烟缸里,用饮料往里一倒浇灭,“你把男人当 人的时候他们一个个跟爷似的。你把他们当动物看恐怕连狗都不如。就那么两下子。” “我得去门口看看。”杨莉怕这个话题扯开,忙站起身,“你要不然到我房间 坐坐?外面太热,要不该去哪儿呢?” “我有地方去。”王红似乎明白杨莉怎么想,脸上流露出轻蔑的一笑。“我不 介入你们公司的大事,只是帮菲菲一起玩玩。我们是好朋友啦,朋友就该相互帮忙 的,何况她还给我开了不小的价。不影响你们说话,我去山上转转,好久没去过山 啦,这么个好地方,轻易不得空来玩呢。” “这多不好意思,”杨莉拉开门,明显等王红先出去,看着王红戴上草帽,又 放下了“面纱”,笑笑:“小姐怕晒,我长得黑,也有优越性的。” “经理大人,”王红走到门口压低了声音:“别跟人说出我的名字。干我们这 行的就不该有名字的,您可千万记住。” “我不会说的,”杨莉笑笑,“你是菲菲的朋友,关照她一下好了。” “我前天跟她说过了。”王红出门前又转回身:“姐姐,别把我看太低了。我 大小也是个经理,菲菲知道的,而且我在的公司比您的公司生意又大又火。姐姐, 知道吗?您肯定不知道。姐姐太累了,没入流呢。” 杨莉险些就要发作。她瞪了一眼王红,看着她没有走向大堂,而是从西门出去 了。 不是好东西。连正门都不敢走,有什么资格说累? 贾戈在十一点的午餐本来有许多话要对马达里说,马达里没给他这个机会。他 还计划好午餐后带着马达里,同时也叫上张小芳去路安驾校,不料马达里只干了一 杯酒就离去,让他心里不自在。孟媛拿着马达里的工资追到大堂门口,马达里正叫 了出租车离去,她赶紧开着桑塔纳去追,半个小时后才回来。回到小餐厅已不见了 贾戈,匆匆扒了一口饭,走到员工餐厅门口看见张小芳,不禁一怔。 “嗨——小芳,你……”她这才忽然想起小芳已被免去职务,“你吃饭啊?” “啊,孟主任。”小芳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摆弄着衣襟,而后抬起脸看着孟媛: “您吃了吗?” “嗨——去经理餐厅。”孟媛一挥手作出了决定似的:“回头我跟阿娟说,这 事儿怪我。干嘛对我们小芳这样?你从来没成心惹过事。” “不,孟主任,我错了。”张小芳脸一红,想赶紧走进员工餐厅,却被孟媛位 住了袖子,急道:“孟主任,我,我……” “听话。”孟媛不容置疑地说:“嗨——你去见贾戈了吗?他跟你说了?” “没有。没人告诉我!”张小芳神色不安地说:“找我……孟主任,我愿意当 服务员,在咱们这儿看大门都没意见。” “真傻。”孟媛摇头一笑,“嗨——吃完饭你去找贾戈,对你的处理还是让他 说。先去经理餐厅吧,以后再说。” 孟媛轻轻推了一下张小芳往前去,然后疾步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从档案柜里取 出张小芳存档的照片,得交给范宇下午一上班去交通队办学员登记表。她回到办公 台前,还没坐下看见有两份快件,伸手拿起来。 一份来自美国,一份来自加拿大。她先撕开美国来信,原来是李经伦李伯伯发 来的邀请函,还有一封热情的信。看看内容,李伯伯似乎知道她和麦阿贵的事,一 定是贾戈对他讲了什么。贾戈居然把“工作”做到美国去了,真没想到。李伯伯的 信字里行间流露出对贾戈的赞誉,自然夸得最多的是她,只提了一句麦阿贵,而且 很关键的一句,就是十一月底邀请麦阿贵到美国一叙。第二个重要内容是今年圣诞 节要来北京过,到时候要孟媛陪他一起从美国回来。不是商量,是决定。 她有点生气。看着加拿大的快件厚厚的,没想打开,过了一会儿又忍不住,还 是扯开来看。她有些吃惊,麦阿贵从没给她写过这么长的信,匆匆看了一遍倒放不 下手,还有些感动,走进卧室躺在床上慢慢读起来,用句很精确,阿贵是不善于抒 发感情的人,对“离婚”一事只字未提,好像从来没发生过。他告诉她,学业很苦, 打工时把手切了个口子,花了一百多加元缝了三针。在多伦多生病都生不起,回到 公寓很孤单。她从感动变成难过,难过的时候最爱想以前的事,禁不住掉下泪来。 麦阿贵如果不是演洪长青太卖力栽下舞台,现在肯定是个不错的舞蹈家。跟他结婚 时他连简单的饭都不会做,只会煮面条。他刚到多伦多时她曾在电话中跟他开玩笑, 何不架口大锅到市政厅门前宏扬中国食文化?不必打工,把面条煮成什么样也是中 国特色,在那儿保管是中国第一“面”。就跟美国人到北京卖炸鸡似的,甭管美国 人是否认可原汁原味,反正让中国人吃的兴高采烈,鸡都是美国的好,美国第一 “鸡”。 她把信放在胸前静静躺了一会儿,怎么也躺不住,坐起身抓起电话就拨通了麦 阿贵的公寓。没人接。现在是差十分十二点,多伦多该是临近夜里十点。麦阿贵手 刚缝完针如何去切菜洗盘子?她猛生一种心疼。她又一次发现自己内心深处对麦阿 贵的依恋,像涓涓的细水,与贾戈的大江奔流截然不同。她和阿贵是“师生恋”。 一看见麦阿贵走进练功房上课她就心跳。她对任何人都再没有这种感觉。和贾戈在 一起的第一次感觉品嚼的是男人。是她那时非常崇拜的男人。回味起与麦阿贵的日 日夜夜虽少了许多姑娘时的憧憬,但毕竟是对丈夫的体验。她不是那种从性里找到 爱的女人。贾戈是打电话还是发了传真给阿贵?说了什么又怎么说的?她不信贾戈 的一个电话或一封信就能改变麦阿贵的决定。要么是阿贵内心里也深藏着初恋,或 者受到苦头时才怀念起妻子?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非常矛盾。对贾戈和麦阿贵她 弄不清更爱哪一个。都爱。也都不像他们想象的那种爱。她自己都不知道。 坐不住。得去问问贾戈。他不是在想什么而是在做什么了。要把她推到美国与 麦阿贵一会,是爱她还是已经不爱? 她发现不仅对自己,对男人也是一无所知了。 贾戈神情压抑,马达里这样一走弄得他不安宁。给路安驾校的校长又通了电话, 说好晚上六点半到贵宾楼见面,一定要马上给张小芳安排上车的事,进快班。校长 答应了,他才放下电话,又一个电话打进来。 “喂?我是贾戈。” “贾总,您好。我是小芳,对不起打搅您午休。” “噢,我正要找你。五点半到我办公室来。我很累,下午不想谈,到时候见。” “您别挂,贾总。告诉您,我看见马达里刚刚又回来了。” “噢?他在哪儿?” “他一个人上山去了。贾总,不会出事吧?” “嗯……不要紧。别打搅他,纯属私事。谢谢你,阿芳。” “我谢谢您,贾总。” “谢我什么。” “谢谢您,贾……叔叔。” “别再淘气了,阿芳。我看你这辈子也长不大。” “我五点半整过去,随便让您克,就是别炒我。” “不一定。再见,阿芳。” 他搁下电话。马达里上山去了?他心里一动。他明白他去山上干什么。也明白 马达里是个外野内柔的人,重感情。说不定他和韩茹——或者他对韩茹是真有短暂 的感情还是永远的内疚?他该去看看她。永远别欠女人的情。那不公平。 他有点后悔对马达里的处理。他在他身边确实已经不合适。环境改造人,却改 变不了马达里的性格。亚科卡在自传中说过,永远不要企图改变你手下人的性格。 管理任何一个企业的原则非常简单:让所有人在后院里玩,一别走出去,二别让外 人进来。是个管理框架,是组织机制的结构。也是所有无论哪个级别的合作者与老 板之间的尺度。他没有把这尺度告诉过别人。这是他难受的原因。徐娟是认真的人, 她那天讲过要走,就一定也会走的。她该是个好朋友。她之所以辞去待遇丰厚的工 作不是来寻总统套房的。他恍然才明白,总统套房也终不是徐娟发展的地方。 贾戈踱步到会客区,在沙发上坐下,取出一支烟在手里摆弄,没有点燃。他陷 入了一种苦恼。 “嗨——干嘛呢?”孟媛推门进来,一只手夹着两份快件,走到沙发区坐下, 看见贾戈的神态,说:“怎么了?嗨——我还没见你哭是什么样呢。” “好,找一天我认真哭给你看。”贾戈用打火机点着烟:“男人的眼泪必是恐 怖的,信不信?” “嗨——你哭不哭我不管。”孟媛把两份快件扔在茶几上,盯着贾戈说:“你 什么意思?嗨——想赶我去美国?你想在这儿无法无天呀?” “来信了?”贾戈伸手要去拿,“让我看看。” “你得耐心点,我且走不了呢。”孟媛高声说:“麦阿贵十一月底才有时间到 美国,还有三个月。嗨——你给他打电话啦?” “没有,只写了一封短信。”贾戈实话实说地样子,“瞧你,我就知道你内心 里爱他远远胜过我。” “我谁都不爱,只爱我自己。”孟媛挥了挥手,“哎——你能告诉我给他写了 什么,让他抽几天时间写这么厚的信?你真够狠的,也够坏,比我还了解他是怎么 着?” “你应当去,阿媛。”贾戈认真地说,“要寻个结果。如果麦阿贵真像你想象 的那样铁了心,或者你见他之后也真认为你自己铁了心,再决定也不迟。” “嗨——我明白了。”孟媛端起贾戈的杯子喝了口水,“你不信麦阿贵的第一 封信,也不信我。贾戈,你这人怎么这么累?” “命中注定你在我身边。”贾戈把身子靠在沙发上:“也就命中注定要累的。” “嗨——说真话了不是?”孟媛拍了一下腿:“我知道你怎么想的了!我们谁 都不属于谁,相互独立,需要的时候才拥有。这就是你墙上挂的什么最困难的不是 理解别人而是发现自己吧?我还真发现了。” “也许,你能把麦阿贵带回来呢。”贾戈笑了笑,“你……” “别说了!”孟媛打断他的话:“别又搬出你什么最爱的别结婚一类的歪论。 顺其自然才是最好的。嗨——你别给我一通瞎设计生活好不好?这方面阿贵比你强 多了。” “看看,也说真心话了吧?”贾戈叹口气:“第一个男人是女人一生也不会忘 的。就跟我对你一样。” 孟媛盯着贾戈的眼睛。他的眼睛总有一种深情的光,也有一道难琢磨的雾。有 时候,她以为他就是属于自己的,而不是她属于他。他这个人值得爱,或许是个好 情人,肯定当不了好丈夫。自己或许也是这样。和贾戈一样。正是这种一样才使她 对他有一种说不清的感情?他对谁都好。让张小芳学车也不是他多喜欢张小芳,他 就是这么个人,一定会做这么个事。 “嗨——你跟交通队说好了吗?”孟媛从一份快件里取出张小芳的照片,“让 范宇下午一上班赶紧去,你带不带马达里去当副队长呀?” “阿媛,谢谢你。”贾戈看着她说:“早上你要不去接小芳,我断定她不会再 回来。” “不是为你啊。”孟媛笑笑说:“我比你喜欢小芳。像你上午开会说的,我是 这儿的执行董事,别生气,比你责任大。你只对国内,我才对李伯伯呢。” “我保证爱听你这句话。”贾戈点点头,“李伯伯也来信了?” “他要回北京过圣诞节,想着到时候别安排人,老头自己还没住过总统套房呢。” 孟媛把信抽出来递给贾戈,道:“嗨——贾戈,你别对小芳太热乎,没看见阿娟不 高兴了?要说也活该,天生就得哄女人,要女人折磨了才痛快。” “这么说吧,”贾戈一边打开信,一边说:“阿娟是我们的好朋友,但很难进 入我们的状态。她不像你我这样喜欢总统套房,是我们这些人的性格对她的吸引。 她生活的圈子跟你我不一样。这也不是她发展的地方,我准备让她去二外上日语进 修班。或许还能帮我们拓展日本客户呢。” “骗人!嗨——你知道吗?”孟媛想起什么,说:“阿娟说下午去一趟北京国 际饭店。黑田次郎又从日本来了。你再让她学日语,不是成心跟赵志过不去吗?赵 志怎么得罪你了?” “说什么呢!”贾戈扫了她一眼:“李经伦在信里夸我干什么?” “嗨——我发现跟你时间越长越不了解你!”孟媛认真地说贾戈,“你这人怎 么专喜欢跟别人的感情对着干?” “等你从美国回来后,我们再接着这个话题谈。”贾戈低头说着,“嗬,李伯 伯真要到这儿过圣诞节呀?” “过两天我去签证,十二月跟李伯伯一块儿回来。”孟媛又喝了一口水,“按 你的心愿,我非把麦阿贵也带回来,嗨——我看到时候你把自己往哪儿搁。” “必有位置。”贾戈收起信,“在北京过圣诞节,是给李伯伯弄出中国特色还 是美国味儿?” “嗨——我永远不像你们男人这么累。阿贵一来信,倒真让我牵肠挂肚,看来 我心疼他超过你了,你不是老说人是旧的好,衣服才是新的好,真让你说着了!” “本来就这样。”贾戈笑笑,道:“我们俩真的结婚,第一个后悔的准是你。” “嗨——谁要跟你结婚?”孟媛把杯子重重地放在茶几上,瞪着他:“我说过 吗?” “你没说过。”贾戈笑着摇摇头:“你肯定没说过。” “没说过你得意什么?”孟媛忽然弄不清怎么回事,心里涌动着莫名的委屈: “你凭什么得意?” “阿媛,”贾戈有些不安,“我们不吵架。” 小草扫校||中国读书网独家推出||http://www.cnread.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