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两年后—— 叮当叮当! 尉迟静从床上跳起身,她瞪着窗边的太阳,一时之间搞不清楚她怎么会突然醒 来。 叮当叮当叮当叮当叮当…… 门钤继续催魂似地猛按着,尉迟静诅咒一声,随手抓了几下奥黛莉赫本式贴着 耳背的短发,跳下床时还顺便瞄了时钟一眼。 早上六点半。 她昨天帮爸妈处理一份他们今天在韩国策展要用的文件,半夜三点才睡,按电 铃的人最好是有急事,否则休怪她出手揍人。 “喂!”她没好气地抓起对讲机。 “小静,小静小静小静……” “这里没有这个人。”尉迟静挂上对讲机,嘴角却隐隐地上扬了。 这个臭家伙总算出现了,还以为他被亚马逊丛林的鳄鱼吞食掉了。 叮当叮当叮当叮当叮当叮当…… 门铃按得更猖狂了,尉迟静直接走到门边,拉开大门。 一堵高瘦的墙挡在她面前,手指还压在门铃上,一脸死也要找到人的固执。 “好久不见。”司马昭冲着她一笑,伸手就要掐她的脸颊。 “喂,不要捏我的脸啦!吓,你怎么肿得像猪头?”尉迟静一挑眉,看着他脸 上明显的五指印。 “被女人打了。”司马昭一耸肩,非常自然地走进屋里。 “噢。”尉迟静转身往回定。 “就只有『噢』一声,你懂不懂得要发挥女性特质、倾听朋友的心声……”他 戳两下她的肩膀,要她回头。 “我要睡觉,睡醒再听。”她打断他的话,用下垂眼皮懒懒瞄他一眼,还故意 打了个大大哈欠。 “我也要睡。”司马昭自动自发地从角落橱里取出毛毯,咚地一声倒进客厅长 沙发里,闭上眼睛。 “要睡回你家睡。”尉迟静手擦腰,不客气地吆喝道:“当我家是不收费的汽 车旅馆吗?骗我不知道你家就在我家楼下吗?你给我……” 呼呼呼…… 微微鼾声从沙发里传来,嘲笑着她的对牛弹琴。 尉迟静鼓起腮帮子拿出相机,非常不客气地朝着他的脸猛拍了好几张。 要是把这些照片卖给报章杂志,让他们知道红遍全亚洲的“传奇”乐团鼓手司 马昭,居然没事就爱打扰别人,那么…… 倒楣的一定是她! 尉迟静蓦地打了个冷颤,因为知道此举若露馅,狗仔会开始跟踪她、扒她的底、 干扰她的隐私。 她和他究竟是什么样的孽缘?打从两年前,他正式和她爸妈的公司签约后,这 人便像冤魂一样地死缠着她,搞得什么大小私事都落到她头上。搞到最后,他干脆 给她冠了个“无名”的助理头衔,还发薪水给她。 在合作之初,他就告诉过她“无名”不是很想红。她原以为这是他艺术家怪癖 作祟,直到她有天在电视上看到了“传奇”演唱会报导,这才发现“传奇”红到只 要出现在公众场合,就会引起暴动。 难怪“无名”不想红,因为司马昭早巳红得毫无隐私可言了。 尉迟静看了司马昭睡觉时很放松的面庞,只觉得他脸上的五爪印很可笑,倒是 瞧不出有什么让人心醉神迷之处,真不明白那些歌迷干么要把他当神? 不也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巴吗?她看到都快熟烂了。 尉迟静伸手掩去一个哈欠,抓抓头发,决定回房间继续睡她的大头觉。反正, 司马昭如果一到她身边打转,铁定一时半刻不会消失的。 “小静,起床了。小静,起床了。” 司马昭盘腿坐在她的房门前,拿起两根筷子权当鼓棒,把门板当成非洲鼓,摇 头晃脑咚咚咚地敲着心里的旋律。 “吵死了!”门内传来一声生气闷哼。 司马昭想像着她此时必然揪成包子似的小脸,忍不住勾起唇角笑着。 要不是因为他知道尉迟静有多面恶心善,早早就被她的气势给吓到九霄云外了。 头一回被她过肩摔时,他只觉得她有意思,感觉是个很有他的缘的怪咖。后来 在工作上合作,又在徐老家遇过她几次之后,对于她那种看似冷漠,实则默默关心 的态度感到有意思。 和她斗嘴斗上瘾,不料却连到她家串门子都串成习惯,弄到她爸妈都把他当成 儿子。只要他们在国内,吃喝绝对少不了他一份,所有人就这么顺理成章地相亲相 爱了起来。 是故,他后来才会决定把住处移居到她家楼下。因为即便他生命中的女人来来 去去,但小静却是他永远的好哥儿们。 “小静妹妹,吃早餐了。”司马昭把鼓棒在手里转了一圈,继续敲着她的房门。 “你敢叫我做早餐给你吃?”尉迟静打开房门,头发乱糟槽,口气听来像手里 拿着一把菜刀。 “我哪是那么不识相的人。我已经派人送来你最爱的重量级早餐,西班牙奶油 洋芋蛋卷、炖白豆、薯条、鲜榨柳橙汁,外加咖啡,也都摆在桌上了。” “每次都支使你的助理帮你买东买西,人家不用休息吗?”她鸡蛋里挑骨头, 不忘替别人争取福利。 司马昭笑了出来,可没忘记尉迟静是弱势支持者。 “我请计程车到餐厅拿的。”司马昭非常卖力地宣传自己的德政。“我非常积 极地在不景气苦日子,创造各种行业的就业机会。” “我们这里没有战争内乱、没有疫病流行,哪里苦啊?你有能力消费,促进别 人经济是好事,也不必把现在说得像是世界末日,好像你没吃过苦一样。你不是说 过你小时候还跟你爷爷去捡过破铜烂铁。”尉迟静戳了下他的肩膀。 呵呵,又被骂了。司马昭笑容更加灿烂,发现他真的喜欢这个小纠察队长。 “刀子口豆腐心”指的就是这家伙。 她说话不好听,但他去年发烧生病,一夜为他量几次体温,叫他起床吃药,为 他煮了姜汤的人都是她…… “好了,你快点去刷牙洗脸吃早餐,顺便把你这头鸡窝也梳一梳。”司马昭伸 手去揉她细软的发,引来她一声咆哮。 “那是我新烫的造型,不懂得欣赏,也不要搞破坏啦!”尉迟静故意龇牙咧嘴, 作势要咬人。 他笑着走回客厅里,在餐椅前盘腿吹着口哨,拿起刀叉先吃起早餐来。 几分钟后,他已经听见快手快脚的尉迟静走来的声音。 “从没看过女人刷牙洗脸保养,五分钟内可以完成……”司马昭回头对她笑, 却在看到她的同时,愣在原地。 方才的毛蓬蓬烫鬈短发经过了整理,小静式的男孩短发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 发尾带点微鬈、顺着耳际滑下的奥黛莉赫本式俏皮短发。微弯发尾柔化了她漠然神 色,强调了她细致五官,衬得她眼色柔和,并多了分精灵气质。 “小静,你……”他咽口口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有点陌生的她。 这几年来,他有过几次因为她的神情而心动。不过只要一想起,她小了他十三 岁,什么罗曼史情怀也甭发作了。 “我怎么样?”尉迟静双手擦腰,其实挺在乎他的反应。 “小静,你……”司马昭的眉头愈皱愈紧,心底有种不妙的感觉。 她打断他的结巴,不想听到任何负面评语,所以凶巴巴地说道:“我怎样?我 没被女人甩巴掌,脸上也没留五指印,一切好得很。” 她在餐桌前坐下,拿起咖啡先灌它个半杯。 “现在应该没五指印了。”司马昭抚着脸颊反驳着。 “这位大哥,你知不知道『廉耻』怎么写啊?女人会在你脸上留下这么深的记 号,一定是心中有怨,你还说得那么云淡风轻,不觉得对不起对方?”她吞入一大 口蛋卷,鼓着腮帮子说道。 “不觉得。因为问题不在我,一开始交往时都说是好聚好散的,结果我每次只 要一个星期没联络,对方就要使出夺命连环call,这怎么会是我的错。” “不在意,干么要call你?”她不以为然地瞄他一眼。 “如果在意,就应该用心了解我不喜欢被查勤一事。”司马昭一手托腮,一脸 不以为然地说道。 “厚,你这种大男人沙猪就是不懂女人。”尉迟静翻了个白眼,喝了一大口咖 啡后,指着他鼻子说道:“牛牵到北京还是牛啦!” 司马昭看着她精致轮廓、修长颈子、她白色棉衣下细瘦但匀称的肩线…… 他抚着长出新生胡髭的下颚,两道剑眉皱了起来,决定面对这个问题。 “牛牵到北京还是牛,可是咱们小静换了个新发型,现在看来青春优雅。走在 路上也应该有很多人眼睛为之一亮,唉,吾家有女初长成。也不知道我们相依相偎 的日子,还可以维持多久?”他摇头晃脑地说道,内心真的感慨万千。 “谁跟你相依相偎?是你自己一厢情愿地巴过来,好不好?”尉迟静伸腿给他 一记飞踢,耳朵倏地辣红。 干么没事把她说得像天仙美女一样! “我把你当成干妹妹,当成我在台湾的避风港……”司马昭一本正经地坐直身 子,方正脸上表情很刚烈。 “停!不要再说了,我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尉迟静猛搓着手臂,兼打了个 冷颤。 “这样就起鸡皮疙瘩,你以后怎么谈恋爱?”他呵呵笑,觉得她难得的脸红模 样其实挺可爱的。 “我不想谈恋爱。”她直觉地别开头,因为心跳不大对劲。 “为什么?” 她瞪他一眼,双手擦腰。 “你要说『干你屁事』,对不对?”他一看她的脸色,马上猜出她想对他说什 么。“难得你现在愈来愈有女人味了,说话就不能文雅一点吗?” “干你屁事。” 尉迟静大声地说出她最新的口头禅后,仰头一口气喝光她的咖啡,大呼过瘾一 番后,整个人滑下餐椅,啪地一声倒在地板上呈现大字形。 “吃饱了,呵呵!”她故意大声地说道。 司马昭看着她的瘫尸姿态,仰头哈哈大笑出声,心里原有的一丁点奇怪悸动瞬 间消逝无踪。 这才是他的小静嘛。是比他改嫁的妈妈、移民到美国的哥哥还像家人的人。也 是他除了“传奇”乐团团员之外,最亲近的人。他们之间还是不要有男女之别,就 这么一直维持这种好哥儿们的关系最好。 司马昭瞄了一眼餐盘,确定她把早餐全吃完之后,他躺到她身边,摆出另一个 大字形。 “这回什么时候走?”尉迟静假装没注意到他的接近,状似平常地问道。 “干么一定要逼我走?” “你不是四海为家,居无定所的『浪人』吗?”媒体最喜欢用这个词形容喜欢 一个人到山里流浪的他。 “那是因为之前还没认识你。”司马昭说完后,皱了下眉,觉得这话有些不对 劲。 他好像真是在认识她之后,才慢慢停止流浪脚步。 啪! 尉迟静突然侧身,赏了他的头一记爆栗。 司马昭莫名其妙地被打,瞪大眼朝她低吼一声。 “干么打我?” “你今天脑子有问题吗?干么说起话来像个娘儿们似的。”她连瞄都懒得瞄他 一眼,故意学他用感性语气说道:“那是因为之前还没认识你。” 司马昭也回给她一记爆栗,用粗鲁口气说道:“没办法啊,我原本以为昨晚可 以在女朋友那里得到一点释放,没想到却只得到她两巴掌伺候,什么暖玉温香都没 得到,大受打击之下,当然会失常。” “男人不是最爱说『双手万能』吗?”她说。 “厚,你不要顶着赫本头跟我讨论这种很MEN 的事情。”司马昭哇哇大叫,古 铜色脸庞泛上一层红。 “那你就别在我面前谈男人欲求不满的问题。”尉迟静起身踢他一脚,一副凶 婆娘模样。 他假装缩成一团,连声哀叫求饶,却忍不住呵呵地笑着。“我要再睡一下回笼 觉,这几天在忙录音的事都没睡好。” “想睡就睡,干么找藉口。”她随手抓过他搁在沙发扶手的毛毯盖到他身上。 “盖着啦,免得每次放假不出门流浪,就在家生病。” “遵命,老太婆。”司马昭用毛毯把自己包得暖烘烘,闭着眼睛说道:“待会 儿一起去找徐老。” “我下午要先去拿一份参展合约。”她跨过他的身躯,走回餐桌收拾餐盘,神 情自在地好似他不是一、两个月才现身一次的朋友。 “那我在徐老家等你吃晚饭。”他打了个哈欠。 “好,我要顺便跟你讨论,你们以『无名』的画做生活精品的那个品牌,最近 有问题。作品推出得不规律就算了,原本是设定主攻中产阶级的荷包,近来展出的 东西却都是一些偏离主流市场的东西……” “我们晚点再谈这事,我想脑子清楚地听听你的意见。”司马昭闭嘴合眼,听 着她在屋内移动的声音,安心地沈入睡眠之间。 如果家代表的是一种让人安心的气息,那么有小静的地方,就是他的家…… 司马昭睡熟之后,尉迟静坐到他身边,从他外套里拿起他不离身的手札,翻阅 他这次的旅行记录。 他从来不介意让她分享他的流浪心情,这一次也不会例外吧。 他这回用的皮制手札看起来极旧,仿佛经历了好几年岁月。 她翻开手札,从最后一页往前翻,先看到他画的东京铁塔怪兽、再看到他自行 设计的唱片封面,最后则看到一张他少见的素描。 他画了一张年轻女子的笑脸,女子披着乌黑长发、一身温婉千金气质。 尉迟静的心脏一拧,澄静黑眸里掀起一阵波澜,让她不由自主地咬住唇。 为什么特别画了这个女子?他……喜欢她吗? 尉迟静合上手札,看着司马昭熟睡的脸孔,感觉到胸口一紧一缩地抽痛着。 她揪紧胸口衣服,她告诉自己,她当然不会介意他有了在意的女人。就像他要 结婚,她也不会不高兴的,她只是不开心—— 不开心他怎么没把这件事告诉她。他们是好兄弟,不是吗? “一定是这样。”尉迟静双手叉腰,用一种催眠式的笃定语气告诉自己。 *** **** *** ** *** 晚上,已经平复心情的尉迟静,带着晚餐和要给司马昭的企划书抵达徐老的家。 她只花了三十秒,便在路边停好了车。而对街那个三十岁男人连倒了五次车, 却还停不进白线格里。 尉迟静一手提起保温瓶,一手抓起黑色公事包,用脚关上车门,年轻脸庞找不 到拖泥带水的动作和神情。再怎么说,她在忙禄双亲的教导下,打从国小六年级起 就懂得打理家中事务,动作不俐落都说不过去。 “徐老,我煮了黑糖地瓜汤,快点过来补补喔。”尉迟静用手肘按下电铃,大 声说道。 开门的人是司马昭,他接过她手里所有东西,又多瞄一眼她的新发型。 小静长得其实真不赖,愈看愈耐看、愈看愈好看…… 坐在客厅里的徐老一看到小静带来他最爱的甜品,马上笑了开来。 “唉呀,要不是我没孙子,用枪抵着他的头也要逼他娶小静。”徐可风呵呵笑 着,对着黑糖地瓜汤拚命咽口水。 “什么叫用枪抵着他的头?我行情哪有那么糟?”尉迟静笑瞪了徐老一眼,从 黑色大包里拿出企划案塞到司马昭手里。“看一看,我给你们那个品牌的建议。” 司马昭专心看着尉迟静替他写的企划书,手里则被塞进了一个饭团。 他无意识地咬着饭团,黑眸紧盯着企划书,开始进入一种无我的状态里。 尉迟静很习惯司马昭认真时便听不到别人说话的情形,转身自顾自地和徐老谈 论着这阵子不景气艺廊生意不好做、大陆艺术家因为利润高,艺廊反而比较有合作 意愿等等琐事。 司马昭吃完饭团,她马上又塞过来半颗苹果,他一声不吭地猛咬,继续头也不 抬地看着企划书,除了咀嚼动作之外,看来就像一座轮廓鲜明的希腊石像。 嗯,希腊石像的腮帮子似乎还比他有肉一些。尉迟静不满地忖道,决定再追加 一碗黑糖地瓜汤给他。 “要不是你们哥俩好,我就会催司马昭快点把你娶回家,你瞧瞧你把他照顾得 多好。”徐可风旁若无人地说道,反正司马昭听不到。 “拜托,我们是兄弟耶,结什么婚啊。况且,我爸妈是懒到连吃东西都懒得咬, 整天希望只吞一颗胶囊就能解决三餐。和他们相比之下,司马昭算好照顾的。”尉 迟静的脑子里,浮起他素描的那个女人脸孔。 那才是司马昭喜欢的对象吧。 “他到底打不打算结婚?『传奇』里只剩他未婚了,不是吗?”徐可风问道。 “他好像有喜欢的人了。”她递过温度刚好的热茶到司马昭手边。 司马昭喝了半杯,却依然剑眉拧着,眼也不眨地看着企划书上的数目。这个姿 态通常代表了他正在沈思。 “真的假的?还以为他是八风吹不动咧,怎么都没听他说过?他喜欢哪一型的?” 徐可风呵呵笑着,忍不住追问道。 “看起来很年轻,模样很古典、气质很好,留着长发,看起来满像舞蹈系学生。” 尉迟静感觉心头又有点闷,挣扎着要不要主动问司马昭这事。 毕竟,她一直以为他们之间好到没有秘密。 “什么,是气质路线的女人喔。听起来不像他的菜,我还以为他只喜欢波霸妹。” 徐可风故意把最后三个字说得很大声,但司马昭还是没听见。 “他昨天才刚被女人甩了一巴掌。”尉迟静盯着司马昭,愈说愈觉得奇怪。 “我觉得不大对劲耶,他如果有了女朋友,应该不会在外头继续花心才对。” “你不懂男人啦,十个有本事的男人九个花啦。”徐可风以过来人的身分说道。 “你觉得他连出门吃饭都嫌懒的个性,会花心?”她不怎么相信。 “还是他暗恋人家?”徐可风更兴奋了,马上拉住司马昭的手臂用力摇晃着。 “给我醒来,有事要审问你。” 司马昭缓缓抬头,目光过了几秒才找到焦距,奇怪地瞥了徐老一眼。“干么?” “司马昭,你有暗恋的对象吗?”徐可风最爱秘密,不问会睡不着。 “你又哪根筋不对了?”司马昭反问,还附赠一个白眼给他。 “唉呀,还想否认?”徐可风朝着他挤眉弄眼,笑得更贼。“你暗恋的对象是 不是年纪很轻,模样很古典、气质很好,留着长发,看起来像舞蹈系学生啊。” 司马昭瞪着徐可风,脸色一沈,整张脸瞬间冻结成冰。 “谁告诉你这些?”他黑眸里疾射出一股杀气,从齿缝里进出话来。 “唉呀,恼羞成怒吗?” 徐可风还在嘻嘻笑,尉迟静却已经看出不对劲,快步向前走到他们两人中间。 司马昭胸膛剧烈起伏着,火眸怒瞠得像是和徐老有深仇大恨一样。 “什么口气,想单挑吗?”徐可风不爽被瞪,伸手去推司马昭。 司马昭没回手,却从胸腔里蓦地爆出一声怒吼。 “谁告诉你她的事!”司马昭问道,瘦高身躯往前一步。“我看了你的手札, 看到了几张素描。”尉迟静右手撑住他的肩膀,双眼直视着他,淡然说道。 司马昭瞪着她清净墨眸,啪地打开她的手。 “我有说你可以随便看我的手札吗?就算我以前没拒绝过你,也并不代表你可 以逼问我的隐私!就算我们很熟,也不代表你可以在背后讨论我的感情,刺探我的 心情!那张图是几百年前画的,早该撕掉了!”他怒吼出声,灼烈气息喷吐上她的 脸庞。 尉迟静耳朵被吼痛,她的身子随之瑟缩了下,但她没有开口替自己辩驳,只是 抬起眼定定地看着他。 她以为他很清楚她的个性,她以为他会知道她不是那种爱在人背后嚼舌根的人, 她以为他们的交情已经到达知无不言的地步,她以为的太多,偏偏却都只是她以为。 悄悄握起拳头,尉迟静看着他气到扭曲的陌生脸孔,头一回不知道该对他说些 什么。 反倒是一旁的徐可风听得一把怒火,对着他便是一阵痛骂。 “司马昭!你刚才说的是什么鬼话!要不要我干脆拿把刀让你砍小静两刀!你 们认识这么久,小静刺探过你什么吗?她把你当成家人一样,有谁照顾你比她还周 到?你没事打扰她的生活,她吭过一声了吗?你现在凭什么在这边大小声?” 司马昭望着她装坚强的面孔,他低吼一声,颓下脸庞,不敢再看尉迟静的眼。 是他的错、一切都是他的错,是他不愿回想起那段往事,是他没法子阻止错误 的发生…… “我讨厌那个女人,不想谈那些。” 司马昭强挤出一个笑意,转身拿着桌上的那份企划案,大声地说道:“报告写 得很好,我会让人询问一下业界行情,看看应该包个多大的红包给你这个助理。” 尉迟静望着他闪躲的眼神,一钵子的话在喉咙里打转,但她一耸肩,也学他装 出无事人模样。 “十万就好了,我不贪心。”她说。 “没问题。”司马昭一口答应,抬头看她一眼,发现她表情自然后,这才渐渐 放了心。 “早知道我就说二十万。”她冷哼一声。 “二十万!小静做了什么值二十万?我也要!”徐可风急着也想凑上一脚。 “喂,大笔一挥就可以卖个好几万的家伙,还敢跟我争这种钱啊。本人当时不 知有大红包可以拿,还熬夜写企划书,花了两个月时间分析他和朋友合夥的品牌营 收下滑的关键,才写出了这份东西。如果不是因为好朋友,我才不做这种吃力不讨 好的事。” 尉迟静双手擦腰看着徐老,话却是说给另一个人听的。 司马昭抿紧双唇,目光垂落在企划书上。 他懂她不是会刺探的人,他懂他该道歉,可是一道歉,就该把过去的那一段拿 出来提上一提,但他现在还不想说。 “什么叫做大笔一挥,那可是我毕生心血结晶啊!我每天写掉几十张的纸,难 道是白做工吗……”徐可风在一旁哇哇大叫,不过却没人理他。 于是,徐可风左瞧瞧、右望望地看着无言的两人,他决定暂时退场,免得在他 们互吐口水时遭到殃及。 司马昭抬头,朝她伸出右手。 “还是朋友?” “我以为朋友之间应该更坦白。”尉迟静问道,没有伸手和他相握。 “能够说出口的话,我都会告诉你。”司马昭放下手在身侧,别开眼看着前方。 尉迟静注意到他颈边抽动青筋,知道他正努力隐忍着情绪。 她于是走到他身边,用力握住他的手。 司马昭蓦抬头,看入她一双如星眼眸里。她的眼神坚定但温柔,像一汪温泉缓 缓地融化他心头薄冰。 “好了,过来讨论一下营业状况吧。”尉迟静神态自若地把他拉到桌子前坐下, 想抽回手拿起企划书。 司马昭却没放手,反而多用了一些力道,更加紧握住她。 “喂,干么死抓着我不放,暗恋我啊?”尉迟静举起一脚,给他一记踹。“哈! 等你发育得像个女人时,我再认真考虑那个可能性。”司马昭大笑,不客气地说道, 仍然没放手。 握着她的手,他便觉得安心,便觉得也没什么不能说了。只是,再给他一段时 间吧。 有些伤口要花许多时间才能痊愈,而他的伤口每年都要被掀起一次,纵然是不 再痛心疾首,却还是会有感觉的。 “哈哈,是我考虑你吧!你以为自己还是英俊的二十岁小夥子吗?你这种三十 多岁大叔和我站在一起,人家没说你老牛吃嫩草,便算是客气喽。”尉迟静坚持抽 回自己的手,不客气地反将他一军。 “这就怪了,你凭什么以为自己是株嫩草?”司马昭马上不客气地回损着她, 但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在她水亮眸子及皙白双颊上流连着。 小静是从何时开始,变得这么像个女人了呢? “就凭老娘这份企划书,如果不是有着年轻聪明头脑,是不可能办到的。”她 得意洋洋地举起企划书,在空中飞舞。 “这一局,小静获胜。”一直站在客厅角落偷听的徐可风,做出裁决手势。 “什么,我又输了……”司马昭捣着胸口,做出中弹身亡的姿势,整个人蓦地 摊平在地上。 太好了,一切都恢复原状了。 “装死,快起来讨论企划案!以为老娘时间很多吗?”尉迟静看出他唇边那抹 释然笑意,也就配合地继续演下去了。 毕竟是几年的朋友了,即便他心里有事不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每个人都有 秘密,就像她此时不明的心痛,也是没法子说出口的秘密,不是吗?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