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龚小青看向他,虽然看不清楚他的模样,但他的存在真的让她很放心。 知道他是个能依靠的人,她就可以不用再假装她能撑起整个世界。她甚至觉得 自己不像掉落这山谷,仿佛只是在路边跌了一跤一样。 爸爸过去之后,她都忘了有人可以依靠的感觉,原来是这么美好。 一股酸意直冲而上鼻尖,但她忍住泪水,因为哭是不能解决事情的! “没错!为今之计,就是天亮时快点找到水源,只要有水,我们就可以活得下 去。然后,很快就会有人把我们救出去了!”龚小青大声地说道。“我们现在只要 依照求生法则告诉我们的,撑过危险的夜晚,一切就万事OK了!” 尤威猛在黑夜里瞪大眼,没想到她振奋速度那么快,但他扬起唇角,就知道她 和别人不一样。 “既然要撑过这个晚上,不如你来说一下,你们既然经常来这里看星星,怎么 会失足掉下来?”他说。 龚小青听他声音里没有责备之意,心里内疚稍淡,干笑两声后说道:“我们每 次来都坐在凉亭里,晚上那么乌抹抹的,谁会知道旁边树丛一踩空就是山谷啊?喂, 你想山谷里会不会藏着台湾黑熊、野狼、山猪,还是什么外星怪物、变态狂魔……” 她愈说愈觉得夜风吹过树叶的声音听起来也变得好恐怖,不禁打了个寒颤。 尤威猛听到她牙齿打颤的声音,他挪动着四肢,确定自己全身并未摔断,只是 重击之后的疼痛后,他尝试慢慢地坐起身。 该死的痛啊!手臂及腿间伤口让尤威猛痛得弯下身,但他深吸一口气,忍住并 强迫自己坐起身。 “有我在,你睡吧,我负责守夜。”他说。 “没人陪你说话,你很快就会倒下,不如我唱首‘可爱的马’来提振精神…… 咳咳……”她清清喉咙,准备放声高歌。 “还唱?留点力气说话吧。你啊,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开玩笑。”他听声 找到她的头顶,抓了抓她的发丝。 “笑着总比哭好吧。”她干笑出声,声音却有点哽咽。 尤威猛握住她拂过手臂的小手,牢牢地握着。 她松了一口气,想朝他靠近,但却痛得倒抽了一口气。 “好痛好痛痛死人……你帮我检查一下,我的头是不是还接在脖子上,会不会 我已经摔得四分五裂了,却以为自己还活着……” “胡扯。我检查一下你有没有骨折,还是其他大伤口。”尤威猛碰到她的头, 大掌顺着她的脸庞开始俐落地往下检查。“脖子还在……” “不该摸的不要乱摸喔。”她瘫在湿冷土地间,觉得他的大掌像暖炉,倒是满 想麻烦他的手停留久一点。 “我对你这种大叔性格的女人没兴趣,你就只有肠胃炎那回,文文弱弱的看起 来有点女人味。”尤威猛很快地检查过她的几处骨骼。 “以此类推,我现在摔得七荤八素,虚弱无力,应该很对你的胃口……马的, 痛死人啊!”在他碰触到脚踝时,她惨叫出声。 “骨头感觉起来没事,最多就是有点扭到而已。”他握着她纤细脚踝,敏感地 察觉到她骨架纤细,且皮肤比他不知还柔软几倍。毕竟,就算她言行举止如何像个 男人婆,她总归是个女孩子。 “你学过急救?”黑暗里,他的声音极有磁性,像迷人的天籁。 “以前在道上混过一阵子。打架之后,自己就要懂得先检查骨头是不是还在原 位。”尤威猛弯身慢慢地将她捞回怀里,好让她取暖。 “哇——哇!” “干么连‘哇’两声?”他把下颚贴在她的发丝,因为这样抱着她最不费力。 “一哇,想不到你竟然混过江湖。二哇,你的身体好温暖,我不介意你再抱紧 一点。”她心满意足地把脸贴在他的胸膛里。 “你懂不懂什么叫矜持?”尤威猛搂着她,觉得她小小一只偎在他怀里,不自 觉便放轻了语调。 “我跟我老爸相依为命长大,从小只知道大口吃饭、大声说话,‘矜持’两字 不会写啦!”她扮了个鬼脸,满足地长叹一声。这个怀抱真让人留连忘返,她想不 起来有哪任男友的拥抱这么适合她过。 “难怪你喝白干,唱‘可爱的马’,感觉就像个小老头,原来是受了你老爸影 响。” “我……很想我爸。”龚小青揪着他的衣服,红了眼睛,声音也哽咽了。 “你们感情一定很好。”尤威猛下颚抵住她的发梢,搂着她的身子,想像着她 和她爸把酒言欢的模样。 “以前只要我一放假,他就带着我到处露营、爬山。我十八岁那年的暑假,他 还带着我环岛。后来,他身体变不好了,最遗憾的就是不能再和我环岛一次。”龚 小青泪水滑出眼眶,她擦去眼泪,不想在这么虚弱的时候崩溃大哭。“你呢?你爸 妈呢?” “自从我十岁那年,他们把我带到一间蚵仔面线的摊位里吃东西后,他们就再 没回来找过我。” 龚小青屏住呼吸,身子一僵,感觉到他的身躯冷得像寒夜里的石头,就连他的 呼吸也变得粗重了起来。 她勉强抬起已经没那么沉重的手臂,环住他的颈子。 “他们一定有苦衷。”她大声地说道。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