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心急如焚的黎子维和谢凌凌赶回家,用最快的速度奔进妈妈的房间。 脸色惨白的黎李君兰,罩着氧气罩,手腕插着点滴,医生和护士正神情严肃 地站在病床边。 “妈——”黎子维冲到床边,牢牢握住妈妈的手。 黎李君兰睁开眼,氧气罩下的嘴巴一张一合地,像似有话要说。 医生快步上前,拿开她的氧气罩,让她交代最后的遗言。 “妈……”黎子维握住妈妈的手,心头上的痛苦无法克制地化成了泪水,潸 潸落下。 黎李君兰张开口,想说话却说不出。 “妈,你别说话,好好休息……等你好了,我们再聊……”黎子维捧着妈妈 的脸,短短几句话,却说得泣不成声。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脆弱,可他完 全没法子控制自己的情绪。 “傻孩子……妈妈要走了……你和凌凌……凌凌……”黎李君兰微弱地侧过 头想找人。 “妈,我在这里。”谢凌凌上前握住婆婆的手,透明的泪水从火红眼眶里一 滴滴地滑落。 “你们俩要代替妈妈……好好地守着‘黎李’和这个家……生几个孩子,让 这个家热闹一点……” “你答应我要好好活着,我才愿意生一打孙子给你玩。”黎子维哽咽地耍赖 道,紧握着妈妈的手,想温暖她的冰冷。 “傻孩子……” 黎李君兰伸手抚着他的头,黎子维则把脸埋到妈妈的掌中。 黎李君兰带着微笑闭上了眼,表情相当柔和慈祥。 心电图的萤幕从高高低低的曲线,变成了毫无变化的一直线。 谢凌凌胸口一恸,她双膝一软,跪在婆婆的床边,啜泣终于化成了无法自制 的哭声,飘散在整个房间。 黎子维蓦然抬起头,看向妈妈的脸。 “妈……妈?”黎子维面无血色地触着妈妈的脸,轻唤着她。 他回头看着心电图,上头平直的一条直线像把剑,狠狠地刺入他的心里。 黎子维悍然摇着头,飞快地回头看着妈妈没有生息的脸庞,缓缓地伸出手探 至妈妈的鼻端下方—— 没有呼吸! “妈——妈……妈……”黎子维霍然趴上床边,牢牢地抱着妈妈,不停地低 声唤着她。 谢凌凌看着他剧烈颤抖的背影,她从背后抱住他的肩膀,哭得视线一片模糊。 死亡怎么会来得这么快? 她以为婆婆的精神变好了,应该可以多撑一阵子的。 谢凌凌不知自己哭了多久,她只知道身前的他仍然不停地颤抖着,而她的声 音也已然干嗄。 此时,医生上前了一步,向他们低声解释大致的情形,黎子维充耳末闻,只 是怔怔地看着妈妈。 谢凌凌掐着手臂,命令自己忍住哭意。在听完医生的说明后,她挺直身子, 主动送医生和护士走出房门。 回到房内,她站在床边看着黎子维,他像座被诅咒的雕像,定定地伫在原地; 而婆婆静谧的表情却像是在沉睡之中,只是那双慈祥的眼却永远不会再睁开了。 谢凌凌别过头,泪水再度汩汩地流出。 流干了泪水,她强打起精神,打了通电话给黎子维的秘书,请她联络并处理 一些后事的相关事项。 挂断电话,黎子维仍然一动不动地靠在床边,看着妈妈。 谢凌凌拿过一杯水强迫他喝下,拉了把椅子强迫他坐下,他都像个傀儡一样 地由她摆布。 直到礼仪社的人穿着一身黑色西服,神情肃穆地站在门口,黎子维才算清醒 了过来。 “你们想做什么!”黎子维像被电到一样地弹起身,对着门口大吼出声。 谢凌凌鼻头一酸,知道现实开始进到他的脑子里了。 “黎先生,请你节哀顺变。我们是来替黎老夫人处理后事的。”带头的主管 对黎子维诚恳地鞠了个躬。 “滚开!”黎子维咆哮出声,狂乱的眼神像是要致人于死地。 “他们是我请来帮忙的。”谢凌凌扶着他的手臂,想安抚他激动的情绪。 “我不需要什么人帮忙!”黎子维连看都不看她一眼,偾张的肌肉坚硬如石。 “你难道不想让妈妈的往生路走得平静一些吗?”她挡在他面前,用最柔和 的语气对他说道。 “我不许任何人带走她!”黎子维大吼大叫着,扭曲的五官有如发狂的兽, 暴戾的指爪则是直接扣入她的肩膀。 谢凌凌忍住痛楚,她一手按住他的胸口,同时回头对礼仪社的人说道:“请 你们先离开一下,好吗?” 礼仪社的人缓缓关上了门。 “你搞什么鬼?不要以为妈妈疼你,你就可以为所欲为、自作主张……”黎 子维扳开她的手,固守在妈妈的床边,一脸要和人拼命的表情。 “子维,妈妈是个喜欢干净整洁的人,你忘了她替自己准备了一套深蓝色旗 袍吗?我们应该……应该帮她换上的……”谢凌凌掐住自己的手臂,强迫自己在 泪水中把话说完,只是话到最后还是泣下成声。 “我不要帮她换上旗袍……”换上那套旗袍,就是真的承认妈妈再不可能回 到他的身边了。 “你以为我想吗?”她对着他大吼出声了。“我也难过、我也痛不欲生啊!” “那你为什么还叫人带走她?没有我的允许,谁都不准动妈!”黎子维瞪着 她泪眼婆娑的样子,却仍然无法阻止自己的咆哮。 他知道自己现在不可理喻,但他不想克制自己,发脾气至少可以让他不要那 么难受。 “黎子维,你给我闭嘴,听我说话!”谢凌凌踮起脚尖,抓住他的领子,强 迫他看着她。 黎子维一语下发,兀自凶恶地瞪着她。 “让妈妈安心地走吧。你忘了妈妈提过,她希望有师父诵经陪着她走向光明 吗?难道妈妈离开了,你就不打算实现她的希望了吗?”她红着眼眶,口气急促 地说道。 黎子维咬紧牙根,像颗泄了气的气球,颓然地瘫在椅子上。他抱着自己的头, 猛烈地纵声大哭,强壮的肩臂颤抖得近乎痉挛。 谢凌凌张开双臂拥住他的身子,把脸埋入他的颈间,为自己汲取一些勇气。 她不是不让他悲伤,她是在想办法让他不要那么悲伤啊! 如果妈妈的尸体再不处理,等到面貌变了、温度变了。那么,他眼里的妈妈 只会让他更难过而已。 “妈妈……还交代过什么?”黎子维抬起满是血丝的眼,一瞬一瞬地看着妈 妈。 “我记住的部分,我都会告诉礼仪社的人,请他们处理。”她松了口气,知 道他已经愿意妥协了。“你要坐在这里陪妈妈吗?” “我要待在这里。”他点头。 “他们是来帮妈妈完成最后心愿的人,你保证不会再让他们为难?”她将他 凌乱的发丝全拨到脑后,认真地看着他。 “我保证不为难他们,但是我要陪着妈妈。”黎子维起身走回妈妈身边的座 位,轻轻握住了妈妈的手。 谢凌凌深吸了一口气,不许自己再流泪。她擦干了泪水,坚强地走出婆婆的 房间;处理着婆婆的后事。 她也难过,可她会为了黎子维而坚强。 尽管,她实在不知道,在没有婆婆参与他们的生活之后,他们的生活会不会 有任何改变…… 谢凌凌知道婆婆喜欢庄重素雅的感觉。 所以,在告别式的会场上,吊唁座位及灵堂的前方全都布置了新鲜的黄玫瑰 与白玫瑰花圃,告别的花语让人忆起故人千百种的好。 佛教的诵经声平静悠长地在空气中响起,每个前来致意的人,都收到了一份 叮咛,请大家在想到黎李君兰时,也同时口念佛号送她最后一程。 黎子维和谢凌凌站在家属席,向每一个来宾致意。 谢凌凌一直知道婆婆人缘好、交游广阔,她看到泰半来致意的人都红了眼眶, 原本打算不再掉泪的她,却又隐忍不住了…… 一个人能在一生带给大家这么多的爱与不舍,婆婆的这一生走得实在很圆满 了。 谢凌凌哭湿了手帕,哭到黎子维握住了她的手。 她知道他没有哭,因为婆婆过世的第二天,他就没再掉过一滴眼泪了。她紧 握住他的手,而他体温依然反常地比她还寒冷。 在告别式过后,黎李君兰的棺木移至黎氏家庭墓园,一切至此告一段落。 谢凌凌陪着黎子维向所有来送行的亲朋好友致意。 黎子维仍然一语不发,谢凌凌则是一肩扛起所有责任,让他安静地沉浸在他 的悲伤中。 谢凌凌请他的秘书为他拿来一杯养生茶,她把他推到树下,硬是要他把茶全 吞下肚。 他不好!她比谁都清楚。 他失眠终夜、他眼眶凹陷、他胡髭颓废、他精神不振。谢凌凌叹了口气,伸 手尽量将他太长的发丝全梳拢到耳后。 她不知道她能为他做什么,她唯一能做的事似乎就是二十四小时陪着他。可 是即使陪在他身边,也总是觉得他离她好远、好远。他的眼光落在远方,他的沉 默可以持续终日。拜他之赐,她现在知道自己是个多有耐心的人。 “我待会儿就回来陪你。”谢凌凌俯身在他额上印下一吻。 黎子维没点头,也没摇头,就只是看着前方妈妈的墓碑。 谢凌凌泄气地颓下肩,却强迫自己打起精神。 因为她的爸妈,还有二哥、二嫂正在前方等着她。 “有什么我们可以帮上忙的吗?”谢翔华严肃地问道。 “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了。”谢凌凌连微笑的力气都挤不出来。 “好好照顾他。”谢翔华担心地看着黎子维,实在无法把此时的妹婿和不久 前意气风发的男人连结在一起。“公司方面你不用急着回来,状况目前都在掌控 中。有问题,我会和你联络的。” “他公司方面没问题吧?”谢凌凌的父亲谢长雄问道。 “他公司的授权一向做得不错。主管们也会定期两天过来跟他报告现况,我 也会在一旁陪着听。”谢凌凌说道。 罗百丽当然也出现了,而谢凌凌认为自己表现得算是冷静了。她对待罗百丽 的态度,神情自若地像是她从不知道这两个人曾经背着她相拥一样。 “如果需要帮忙就打电话回家。”谢长雄说道。 “谢谢爸。”谢凌凌礼貌地说道。“你们先回去休息吧。” 谢凌凌向二哥、二嫂和爸妈点了点头,她妈妈却突然上前一步,把她拉到了 一旁角落。 “有事吗?我想陪黎子维早点回去休息。”谢凌凌并不想在此时听妈妈说些 没有建设性的话。 “你婆婆过世了,以后你就是当家主母了,如果有什么不清楚的地方,你可 以问问你大妈或是我——”刘美莲轻声细语地说道。 “你怎么有法子在这种时候说出这么无情的话?”谢凌凌猛退了一步,看着 她的眼像是看着毒蛇猛兽。 “妈妈是好意啊,怕你一下子成为‘黎李’这个大集团的女主人——” “你滚!” 一声男性低吼声打断了刘美莲的话。 刘美莲一抬头,吓得脸色发白。 黎子维不知道在何时走到了她们身边! “我没有那种意思,我当然是宁愿亲家母这样的好人还活在人间啊。”刘美 莲马上落下两颗泪水。 “你滚!”黎子维看着刘美莲的眼冷凛逼人。 “我拜托你走吧,不要再自取其辱了。”谢凌凌快手把妈妈移推出黎子维所 能接触的范围。 黎子维的眼在喷火,他咬紧牙关的表情表示他已经濒临怒火边缘了。 “你希望妈妈走,妈妈就走。妈妈知道你心情不好,我不会跟你计较的。” 刘美莲看了黎子维一眼,拿着绣花手帕轻拭着泪,悲怜无比地转身离去。 黎子维眼眸一眯,脚步跨前一步。 “就当是看在我的面子上,别和她计较,好吗?”谢凌凌的手贴在他的胸膛 上,乞求地看着他。 这几天,黎子维就像个不倒翁,没人推动他时,他便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一旦有任何风吹草动撼晃了他,他便愤怒地左右摇摆了起来。 “我可以不和她计较,但是别奢望我以后在她面前会有好脸色。”黎子维脸 色铁青地说道。不料,他才一低头便看到了她的眼角泛着泪光。“怎么哭了?你 想为你妈求情?” 谢凌凌摇摇头,握着他的手。“我觉得很开心,因为你看起来有一点像以前 的你了。” 黎子维定定凝视着她,她坚定的眸子少了以往的闪亮生气,她看起来又倦、 又疲惫,她瘦得只剩下一张巴掌脸了。 而这一切都是他的错。 这些天来,他一直躲在他悲伤的壳里,外在的风风雨雨都与他无关。 没人打扰他,也没人要他出面解决任何事情——因为谢凌凌帮他搭起了一座 遮风蔽雨的大帐篷,一个人咬着牙,紧撑着支柱。 “你……辛苦了。”他沙嗄地说,深邃的眼怜惜地望着她。 “不辛苦,这是我应该做的。”谢凌凌轻触着他的眉、他的眼、他的唇,好 怕他又再度缩回他的世界里。 黎子维握住她发抖的手,在她的掌中印下一吻。“如果没有你,我不知道我 是不是熬得过去。”他欠她的,实在太多太多。 “我们是夫妻,你不需要跟我说这些。” “我们回家吧。”他才说完,却苦笑了起来。“没有了妈妈,那还是个家吗?” 他的目光不自觉地又跳向妈妈的墓碑。 “我不知道少了妈妈,那个家还会不会同样快乐。但是,既然妈妈认为我们 两个可以把家撑起来,我们就要努力不让她失望。好吗?”谢凌凌抚着他的脸庞, 坚定地说道。 好不容易他重新站了起来,她当然要给他无穷的鼓励和信心。 “你好坚强。”她让他觉得惭愧。 “但是我的体力不够坚强,所以接下来回复正常生活的经营,都交给你负责, 我只帮忙协助,可以吗?”她希望她的笑容没有太摇尾乞怜,但她实在是累了。 “好。” 黎子维张开双臂,把她纤弱的身子密密地护守在他的怀里。 他好爱、好爱她,爱这个总是能让他放心的女人。 “答应我一件事?”她呼吸着他身上松柏沐浴乳的味道,问得志忑。 “什么事?”他的下颚顶着她的发丝,柔声问道。 “如果……如果……如果以后你对于我们之间没感觉了,或者是你有其他喜 欢对象了……”她难得地吞吞吐吐了,她低着头对着地面苦笑着,笑自己小媳妇 般的委屈。“请你一定、一定要告诉我,好吗?” 黎子维挑起她的下颚,直勾勾地看人她的眼里。 “你是在说笑话吗?”他不知道她说这话的用意是试探,还是下相信他。 但他很肯定,他两者都不喜欢。 “不,我是认真的。以前有妈妈当我们关系的最佳胶着剂,所以我们会努力 地对彼此认真,但是现在……”她解释得有气无力,因为不敢让自己激动不平的 那一面浮出台面。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认为我们之间所经历的那些感情,全都只是因 为妈妈吗?”黎子维握紧她的下颚,阗眸微眯,表情霸气。 “你不能否认,我们亲密的部分原因是因为妈妈吧。总而言之,我不希望我 们之间有任何欺瞒的情形,我只要求你这一点,可以吗?”天啊,不要让他再追 问下去了。 否则,她会忍不住对他咆哮的。 “现在的情况是你不对劲?还是你认为我的表现不对劲?”看她仍然闷不吭 声的悲怜模样,他蹙着眉,心里仍然不舒服。他是这么不值得信任的人吗?“我 知道我这段时间的表现让你失望了,但是别老是说出这种话来动摇我们之间的信 任,好吗?” “我一向很实际,这你也知道的。我只是把之前应该先挑明的原则,迟到现 在才拿出来说。”她只能想出这个理由。 “所以,我才会觉得你很伤人。我以为你是最了解我的人,我不会做出任何 欺瞒你的事。”他的眼没有放过她不停颤抖的双手,表情于是更加阴郁了。 “我连我自己都不了解了,我不知道我该怎么了解你?”明知道他和别的女 人牵扯不清,她竟然没有拂袖而去。 之前,还可以用婆婆的去世当成留下的借口。 但是,现在呢? “走吧,我们回家。”黎子维没有忽略她脸上的不安,所以他更加坚定地握 住了她的手。 无论她现在脑子里在想什么,他是不会放开她的! “黎子维,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的心如果另有发展的话,你愿不愿 意告诉我?”她六神无主地被他扯着走,明知道自己该毅然地甩开他,可决裂的 话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她讨厌这么没出息的自己。 “你的问题不是个好问题。因为我的心如果另有发展,倔强高傲如你,怎么 还会愿意留在我身边?”黎子维的指尖轻抚着她的后颈,完全感受到她全身的僵 硬。 谢凌凌瞪着他,咬住自己的唇,眼泪却差点夺眶而出。他一定要这样羞辱她, 让她连找理由留在他身边的机会都没有吗? 黎子维凝视着她眼中的爱恨矛盾,想起妈妈过世那一天,她在公司聚会上的 失控。 是因为罗百丽吗?但他实在不明白凌凌究竟是误会了什么。 他更不懂一向果断的她,为何要用这种迂回的方式来处理他们之间感情乍生 的不安呢? 因为这个女人爱他。 黎子维一想及此,他的眸光变深了,那深长的凝视露骨地表达出他对她的在 意。 谢凌凌别过头,深吸了一口气,仍然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看着我。”黎子维转过她的脸颊,双眸严肃地锁住她的表情——她看起来 好脆弱。 谢凌凌闭上眼,不想让他看到自己太多的情绪。 “为什么不敢看我?”他不忍心看到她不够自信的样子。 “现在不想看。”谢凌凌闷声说道,有一股怒气在胸口猛然打转。 她都已经这么忍气吞声了,他干么还一直苦苦相逼? “好吧,既然你现在不想看我,那么就让我们找点事来做吧。”他俯低身子 在她的耳边低语着:“你刚才说连你都不了解你自己了,所以自然也没法子了解 我,那么现在就让我们一块来了解你究竟在想什么吧?” 黎子维不由分说地揽住她的腰,走向车子。 妈妈走了,他最在乎的人只剩下凌凌了。就算凌凌那天在宴会里真的跟踪了 他,那他也认了。 但他一定要想出法子逼出她心里的真正疑问,他要地——坦白。 “这里还有事没处理完。”谢凌凌回头看着礼仪社的人,想起还有一点琐碎 的细节还没处理完毕。 “现在妈妈已经归于尘土间了,这里还有什么重要的事呢?”黎子维抬头看 着那座埋葬了妈妈棺木的墓冢,嗓声突然变得低嗄了。 一阵风吹过,白杨树寒寒搴串地响着,白色墓碑突然显得很萧瑟孤单。 “关于妈妈的回忆,永远在你的心中,你不会孤单的。”忘了她自己的负面 情绪,谢凌凌的手指扣人他的指间,牢牢地握着。 “我知道。”黎子维低头在谢凌凌额上印下一吻,与她并肩停在原地,看着 墓碑上的石雕小天使。 许久后,当他的呼吸恢复到正常频率时,他侧身叫来了秘书。简单跟秘书交 代完事情之后,他再度揽着谢凌凌走向车子。 “我们要去哪里?”她问道,胸口还有些闷闷地难受。 “去帮助你了解我啊。”他理所当然地说道。 “什么?!”她已经忘了这回事了。 说不了解自己,只是她的推托之词! 她怎么会不了解自己在想什么呢?她就是太了解自己现在的软弱、不干脆, 所以才讨厌自己的啊! 黎子维把她揽人车内,抬头对司机说道:“麻烦开到广场。” 言毕,他升起了前后座之间的隔音玻璃。 “我讨厌人家强迫我。”她推开他的手,狠狠瞪他。 “太好了,我开始了解你了。”黎子维坏坏地一笑。 谢凌凌胸口一窒,感觉自己的心又在瞬间往地狱坠落了几寸。 她为什么就是没法子对他无动于衷呢? 广场的精品贵宾室里,黎子维正坐在法式缇花座椅上喝着咖啡,一边听着音 乐、翻阅着商品目录,一边等着谢凌凌从更衣室里出来。 “黎先生,您太太换好衣服了。”身穿暗红连身裙的服务员,礼貌地说道。 黎子维抬起头,对着凌凌身上浅蓝削肩纤腰大蓬裙的性感洋装吹了声口哨。 “很好看,非常适合你。”黎子维挑眉一笑,目光在她的曲线上流连着。根 也不能少。这事还要我交代吗?你告诉侯董事,有事直接找我谈,不要老是想以 外行来压制内行……“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公事公办,好像什么事都不曾发生。真的是这样吗?他会 不会此时表情正温柔呢? 先前因为婆婆的过世,她必须压抑自己的情绪,可是现在,一切后事都已处 理完毕了,她再也无法在他面前装出若无其事的模样了。 谢凌凌蓦然推开更衣室,发亮的眸子直接对上他的。 黎子维抬起头,他一手拿着电话,一手朝她伸出手。 谢凌凌瞪着他男性唇边那抹带着宠溺与占有的笑容。 他现在是在对她笑,还是对电话里的罗百丽笑呢? 该死,她不知道! 谢凌凌蓦然转过身,在他的惊呼声中,飞也似地冲出店门。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