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天气微凉,落日斜挂在一望无际的天空里。 花海旁不远处,有一排木造的优雅住宅,深咖啡色泽强调出木材的质感,微 冷的色系,带来视觉上的凉意。 木屋外,是绿树林荫与清幽的石砖道,简约中能看出设计者刻意营造舒适的 用心,但此时身在木屋里的员工却丝毫感受不到,因为谷天语的出现,让所有人 的心情全都七上八下。 许多员工在来此工作之前,就耳闻众人对老板的评语——全不离工作狂、完 美主义者之类的话,让在底下工作的人也必须战战兢兢、全力以赴。 此刻面无表情的谷天语,大步的迈进办公室,紧蹙的眉头,能隐约看出他的 心情欠佳。 他微颔首,对着几个慌忙起身的新进员工点头,连多说一句话的心情也没有, 气势吓人。 谷天语穿过办公区,往他私人的办公室走去,熟知他脾气的特助,早已先泡 了一杯冰咖啡,端到他的面前。 “谷先生。”李特助小心的将冰咖啡放在桌上,还不忘细心摆上杯垫,就怕 杯子的水滴沾湿了暗红色的大桌。 “好一个方芷希。”谷天语还是没能忘记她刚才一身狼狈的样子,还有那一 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执着劲。 “方小姐是说话直、个性急了点没错,不过工作能力倒是一等一。”李特助 试图替方芷希说好话。 谷天语的浓眉蹙得更紧了,明显的抑郁出现在他脸上,随后略仰下巴。 “如果我没记错,你也是推荐方芷希的其中一人。”谷天语冷冷一瞥,睨着 这跟了他六年的特别助理。 “方小姐她平常不是这样的。”李持助冷汗直流,赶忙解释。 “女人不都是这样?!”谷天语跋扈的断言,嘲弄的唇角微扯着。 他的身旁,总围绕许多不同的女人,但都有相同的特质——无理、情绪化、 罗嗦、做事不经大脑、甚至听不进任何批评。所以他一见女人就烦,更别说谈恋 爱。 但他却是靠进出口这些花花草草来赚钱,绕了一圈……还是从这些行事冲动、 爱讲究气氛、崇拜浪漫的女人身上挖钱。 这也造就他某种偏差的观念,他就是不喜欢与女人共事。 这次他难得破例,任用这个大家口中赞誉有加的方芷希,结果呢……她那股 糊涂劲,让他不由得担心。 深知方芷希做事态度的李特助,赶忙替她说好话。 “芷希她做事很认真的,谷先生别现在就否定她。”李特助摆出笑脸,诚惶 诚恐的说着。 谷天语再挑眉头,把脸转向李特助,一副认真探究的表情。 “谷先生?”李特助发现主管的脸色有异,开始支吾起来。 “芷希?”谷天语重复一次李特助刚才的称呼,语气有明显的质疑。“你也 跟那个女人很熟?” 会用到“也”这个字,是因为从公司里的老员工老王,到研发部门的主管, 甚至他身旁的特助,都对方芷希这个女人赞不绝口,她是有什么魅力,让她在这 群男人当中这么吃得开? “呃……”李特助发现自己竟好意中直呼她的名字,显示出两人的私交,不 禁有点错愕。“还算认识啦。” “有这么简单,才只是认识而已?”谷天语再睨了李特助,心下已大概猜到, 这女人的人际关系还真不错。 “谷先生……”李特助慌忙想解释。 谷天语摆摆手,并不想管员工们的事,只要方芷希的工作表现达到他要的标 准,他才不管她的人际关系、或者是她的私生活如何。 “找方芷希过来,我想跟她谈谈。”谷天语拿出近两个礼拜的花卉出口量表, 直接进人正题。 李持助点了点头,便朝外走去。 过一会儿,整理过仪容的方芷希,已进到他的办公室里。 “谷先生,方小姐到了。”李特助带着她立在办公桌前,等候指示。 “你先出去吧。”方芷希瞅了李特助一眼,给了他一个充满信心的微笑。 待李特助离开后,谷天语仍旧垂首不语,将注意力全放在出口报表上。似乎 忘了方芷希还在原地等着。 方芷希黛眉微皱,对眼前的情况有些不解,敢情他是故意找她在这里晾着? 是因为地不接受回台湾的决定,所以要主动逼退她吗?还是他只是太专心, 不小心把她给忘了? 脑中千回百转的思绪,并没有让她慌乱,虽说她是急性子,但在需要付出耐 心的时候,她也是很能耗的,他不会这么轻易的就击退她。 于是,她大刺刺的在不远处的椅子上落坐,悠闲的看着他认真工作的身影, 却在不知不觉中被他所吸引。 他不算斯文型的男人,麦芽色的肤色,彰显出一种无形的压迫与气势,深邃 的五官十分有型,只是他沉着脸瞪人的样子,挺吓人的…… “看完了吗?”谷天语没有抬头,劈头问了一句。 “呃?”方芷希怔了一下,原来,他并没有像外表看起来那么认真在工作… … “你刚刚太认真了,所以不好意思打扰你。”方芷希聊胜于无的替自己辩解。 “你很沉得住气。”谷天语放下手边的工作,看向不远处的她。 她白净的脸庞十分赏心悦目,那镶着秋水般的暄眸正自信满满的回视他,小 巧的红唇扯出一抹美丽的微笑,眼中还蓄积几百伏特的电流。 只可惜他对女人,向来没什么好感,尤其是漂亮的女人,已将近三十岁的他, 还没真正对哪个女人动心过。 方芷希撑起美丽的笑容,希望能利用女性的待质来平复老板对她的偏见,但 她很失望的发现,老板的神色如常,像是完全没注意到她刻意装扮的美丽。 “我能分辨什么时候需要耐性,什么时候需要十万火急既然他不吃美貌那一 套,那她就从其他方面下手好了。 只是她脸上的笑容,再次轻易被打散。 “刚才你扯着我的手不放,那就叫做十万火急的时候?”谷天语举杯,喝了 一口冰凉的饮料,带着一贯的嘲讽问。 方芷希尴尬的撇撇嘴,听出他的嘲弄。 “生死攸关之际,当然不能轻易放弃。”她有一丝困窘,虽说她的态度值得 商议,但她只是想保有她的工作,顺便……使计让他爱上她,这不算是坏念头吧?! 谷天语不作声,黑眸里有着明显的探究,并没有遗漏她眸中一闪而过的精光。 “你下午到农场,看过之后有什么发现?”他从座位上站起,移步到窗边, 将目光定在窗外的那一片玫瑰园。 “老实说,我觉得问题挺大的。”谈到公事,方芷希显得正经多了。 “喔?”谷天语侧目,看着这个年纪轻轻的女人,语气有点怀疑。 看出他眼底的不信任,方芷希并不以为意。她从位置上站起,指着那占地数 公顷的玫瑰园,毫不留情的说:“这一片玫瑰园,基本上就是一个大错误。” 谷天语的脸色一沉,冷冷瞪着她。她竟然敢说他花了两个月筹备、培育的玫 瑰园是个错误? “敢问谷先生,玫瑰花的产量一天釆收几次?”不是没看到他铁青的脸,但 是她的专业不容被他每每看轻。 “十公顷的农地,每天可采收两次,一周一次的班机送到荷兰市场,获利近 三成,这样的成绩你说是个错误?”谷天语第一次受到女人质疑,而且还是由这 个迷糊蛋提出,他不免觉得脸上无光。 “三成是吧?”方芷希对这个数字并不是很清楚,但是她心想,这应该是个 很大的数目,才会让眼前的男人骄傲不已。 “怎么算利润的回收,我是不懂,但是我懂得如何培育玫瑰,也很清楚什么 样的环境最适合玫瑰。”方芷希悠哉挑眉,一副要听不听随便他的表情。 谷天语收回停留在她脸上的现线,这女人的笑容太张扬,像是笃定他一定会 请教她一样。 “说吧。”但他还是问出口,毕竟他请她来的目的,就是为了想改善玫瑰农 场的现状。 “种植玫瑰的第一个要素;就是温度,但是辛巴威的气温并不稳定,这会让 玫瑰长得不漂亮,产量也大减。”方芷希扬了扬眉,一脸得意。 谷天语倚着窗口,双手插在裤袋里,看着她继续高谈阔论。 “所以,你如果打算长期在辛巴威投资,就该为这些玫瑰兴建温室,不但可 以改善花卉品质,更能避免白粉病……” “你的意思是,要我盖个宽达十公顷的温室?”谷天语挑了挑眉,在心里盘 算着这笔可观的投资金额。 “我的意思是说,假如兴建温室的话,每天的收割次数可提升为三到四次, 出货量相对可以增加三到四倍。”方芷希虽然不懂营收,但她知道如何说服老板 做必要的投资。 话毕,谷天语定定的注视她,在心中忖量着可行性。 “这是个很冒险的投资。”谷天语望着她自信的眼神,不置可否的耸耸肩, 并不打算太快相信她的话。 方芷希慢条斯理的踱步到他身旁,朝他露出一个迷死人不偿命的甜美笑容, 无奈他并不领情,只是冷着脸看她。 “你可以自行评估看看,老板是你不是我。”虽然碰了个钉子,但是她并不 轻易放弃,反倒贴近他,试图让她的香水味沾染上他的身子。 但他的动作比她来得快。 他一闪身,已回到座位上,而她接近的动作,只落得贴上冷硬窗棂的下场。 她赶忙正正脸色,以掩饰自己的因害。 “你先到培育室去,我先研究一下,等会再来讨论。”谷天语再度埋首于卷 宗里,并在笔记本上开始飞快的书写。 唉!方芷希在心中叹气,这男人还真是不赏脸。上一秒钟还热切的盯着她看, 下一秒钟就把她晾在一旁…… 看样子,“嫁个有钱人”的计划还得再多用心才行。 出了办公室,方芷希朝着李特助走去。 “特助……”方芷希拉长尾音,她一向懂得怎么利用女性特质,只是一碰到 谷天语就完全失效了。 李特助摇摇头,一脸无奈。 “怎么?被谷先生修理啦?”李特助深知老板脾气,自然知道她的下场。 “他还赶我回台湾……”方芷希用力点头,表示她深受其害。 “这么严重呀?”李特助叹一口气。“这问题还真大。” “不大不大,他改变主意了。”方芷希微扯了唇,美丽的眼睛眨啊眨的。也 就是这一招让她打遍“绿园”无敌手,让男人皆拜倒在她石榴裙下。 “谷先生同意你留下了?”特助睁大眼,这倒是让他感到讶异,虽然她的子 劳功一流,但是……老板可是出了各的不留情,竟也对她网开一面?! “嗯。”方芷希偏头笑了笑,撒娇的道:“所以,现在该你帮帮我了。” “我?我能怎么帮,该替你说的好话都说尽了。”李特助这话一点都不夸张。 “有!这次你铁定能帮我。”方芷希凑近一步,但仍旧与他保持一段距离, 因为她知道这样就足以让男人心跳加速了。 “有什么能帮的?”李特助果然无法抗拒美人计,投降问道。 “把车子借我,你不是说了,我在这里工作的这段期间,公司会配一辆车子 给我。”方芷希偏头问着。 “但是你配给的车子还没到啊,大概明后天才……”李特助算了一下日期。 “所以才要借你的车子啊,我闷死了,刚刚被老板骂一顿,需要透透气,让 我开一下、我待会儿就回来,拜托拜托。”方芷希双手合十,一脸诚挚。 敌不过她的温柔攻势,李持助投降了,转身从抽屉里拿出一串钥匙。 “早点回来。”他将钥匙放到她的手心,还不忘细心交代。 “谢谢!”方芷希开心一笑,飞快朝停车场跑去,二话不说就发动引擎,试 踩了几下油门,让她很满意。 方芷希踩足油门、车子便在众人惊诧声中绝尘而去。闷了太久,睡得太饱, 她需要好好发泄一下,目标则是宽广的玫瑰园。 并未依谷天语的要求到培育室去,是因为现在她打算先到玫瑰园,把园内大 致情形弄清楚,以做出更好的建议与改善。所以她才向李特助借车,打算日落前 在玫瑰园里好好绕上一图。 更重要的是,她需要抒发一下满腔的怨气。 严重受挫!想她方芷希由小到大,哪个男人对她不是百般呵护?第一次主动 想接近男人来捞点油水,但他却像是块绝缘体一样。不过这只能怪她下午的表现 实在是太差了,想扭转这可怕的第一印象,恐怕比登天还难。 这口气她吞不下!她打开车窗,任清新的微风迎面吹来,想借此吹散一肚子 的闷气。 只是她并没注意到,在众人一片惊诧的目光里,有双深邃的眸子正隔着窗户, 定定注视着她。 谷天语沉着脸,注视着急速驶去的车尾。她又在搞什么鬼了?就是不把他的 话放在眼里? 正巧李特助敲门走进,谷天语没好气的瞪他一眼。 “叫她到培育室去,她开着车子打算到哪里?”谷天语冷冷问道。 李特助看着谷天语的目光,再次发现方芷希的运气真的很差,所以连带的他 也被拖累了。 “她大概想先了解一下环境吧。”李特助尴尬陪笑。 谷天语睨了特助一眼,不做任何评论,只是旋身走回办公桌,拿起刚才写下 的二些数据,交到特助的手上。 “找几个成本分析师研究一下,如果玫瑰园做了以下的变动,成本与收益的 对比会如何,明天早上把结果告诉我。”谷天语一向要求效率。 李特助点头接过,随即离开办公室,进行小组会议。 谷天语则缓慢移步至窗前,凝眸向外。刚才“驾车逃逸”的方芷希早巳不见 身影,而他隐约能感觉到,她的怒气必定是由他而起。 他就是这样,对人从不留情。不过一般人都是敢怒不敢言,但只有她,敢扯 住他的手臂,当面指责他的不应该…… 思及此,他垂眸瞥见被她扯皱的衣袖,不知不觉间扬起淡淡笑痕。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