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才几天的时间,阮招喜又从一帆风顺、众人巴结的敬事房总管,摇身一变,成 了心神涣散、众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更糟的是,她一不留神,就被拖进了牡丹殿。 “阮总管,你倒是好好跟本宫说说,你究竟是怎么安排皇上行房日的?” 德妃冷凛着美颜,一双凌厉美目像把利刀,将跪在殿上的阮招喜横切竖杀了千 百回。 “娘娘,皇上日理万机,近来又传南方水患,所以暂时无心房事。”阮招喜浑 浑噩噩,就连辩解也没平常那么伶牙俐齿了。 都怪小双子!害得她现在一睁眼,满脑袋想的都是他的脸,他的唇,还有他可 恶的笑、邪魅又教她心跳加快的眉眼……可恶!她现在都已经祸在目前,竟还能分 心神想他,真是没救了! “是吗?可本宫不就是要替皇上分忧解劳?你这奴才竟连这等事都不安排,留 你还能有什么做为?”德妃美眸一凛,低喝一声,威仪顿生。 阮招喜赶忙收敛心神,摆出更加诚心诚意的笑,“我的娘娘呀,不是奴才不肯, 而是皇上这会儿正恼着,要是将皇上带来娘娘这儿,教娘娘无端端地吃了皇上的闷 气,那不是奴才的错吗?” “……是吗?”德妃闻言,气消了大半。 “娘娘天香国色,沉鱼落雁,为何要吃皇上的闷气?为何不等皇上心头舒开了 些,再领皇上进牡丹殿,让娘娘酥软嫩语哄得皇上酥筋软骨?到时还怕皇上几回下 来不会栽进娘娘的美人窝里?”阮招喜鼓起三寸不烂之舌,在字里行间缠着赞美, 哄得德妃心花怒放。 “照你这么说,届时你可会好好安排?” “那是当然。” “那就下去吧。”德妃总算满意了,终于放行。 只是阮招喜才刚松口气,踏出牡丹殿时,随即又被人逮进对面的红梅殿。 朝元殿。 案前左侧有新任左都御史和京城知京府,右侧则有数位太医列席。 “还是没有太子下落?”案边的青羽沉声问。 “臣该死,搜遍皇城还是不见太子下落。”左都御史和京城知京府双双跪下, 甚至有点发颤,面无血色。 皇上给的期限到昨天,如今他俩上殿,不过是来领死罢了。 青羽沉不见底的乌瞳淡淡扫过两人,懒声又问:“许太医,可有头绪?” “皇上,臣以为这是桩天衣无缝的阴谋,凶手必定是皇亲国戚。”许太医点到 为止。 “朕知道,所以朕要的是证据,可以将之拿下定罪的证据。”他心里有谱,只 不过想要逼得对方哑口无言罢了。 眼前难为在线索断了线,再加上太子还是没有下落,说到底,这事依旧是件无 从办起的悬案。 众人的心跳随着青羽的眼波流转而七上八下,直到他说——“城外七星岩东麓、 支脉河川全都搜索,朕……生不见人,死要见尸。” “皇上?”两人面面相觎,没料到死罪竟没落下。 “都下去。”他手一摆。 几位大臣以为今日进殿,就再也见不到明日的太阳,想不到竟还能全身而退, 莫不沉声谢恩退下。 看着他们离殿时暗松口气,继而决定更加努力追查案情的神情,青羽不禁勾笑。 也许招喜说得对,人要的是种诚信,要是他愿意相信百官,百官也会同样信任 他,给予他更多,而不再只是以威吓权势逼人,逼得百官面无人色,对案情进度毫 无帮助。 如果招喜的眼认得出谁可以信任,谁不能信任,那么他也做得到。 想起她,他不自觉地笑眯冷峻乌瞳,直到暼见冠玉形色匆匆进殿。 “皇上。” “皇宫嫔妃对招喜动用私刑了?”今儿个,他特地要冠玉守在她身边,确定她 的安危。 他身为皇子,早已看惯皇宫丑陋的争斗,更清楚身为敬事房的总管,必定是首 当其冲。 “阮总管被带进红梅殿了。” “是吗……” 打丽妃死后,他就再也没见过皇后,也许眼前正是时候。 红梅殿皇后气度轩昂地坐在锦榻上,狐媚瞳眸眨也不眨地直瞅着徐步被押近的 阮招喜。 “奴才见过皇后娘娘。”二话不说,她再跪。 可恶啊,她是不是犯煞了?怎么才刚逃过了一关,随即又踏进另一个关卡? “阮招喜,你好大的胆子。”皇后手里握着鎏金手球暖手,凛目狠瞪。 阮招喜心一抖,表面上还是扬着和气生财的笑。“娘娘,奴才怎么了?”正所 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所以她用力笑,企图以笑消弥皇后的怒火。 “你还敢问?”皇后低斥。“德妃她那大嗓门,声响大得连本宫都听见了,说, 本宫会不知道你在敬事房里动了什么手脚?” 阮招喜嘴角的笑脸立即缺了一角。 德妃的嗓门并不大好不好,而且主殿与主殿之间,除了有条天街相隔,还有数 座垂花拱门,皇后要真听得见德妃说了什么,她真的可以把头剁下来给她当椅子坐。 “阮招喜,难道你不知道收受嫔妃红包安排行房,按祖宗规矩,本宫是可以要 你的命?” 阮招喜无言可辩解,心想八成是自己这阵子太意气风发,收贿收得太嚣张,终 于引起了皇后的注意。 这也只能怪她,以为皇后是她的靠山,她便可以在皇宫畅行无阻,却忘了皇后 也是个等待宠幸的女人,自然会和其他嫔妃争风吃醋…… “不如让奴才想个法子,让皇上到红梅殿……” 啪的一声,她的额上像被什么硬物砸到,痛得她龇牙咧嘴,眼角余光暼见掉落 在地的鎏金手球。 阮招喜愣了下,才想起自己先前也在梨壶殿捡着一只……原来这是拿来暖手, 顺便还可以砸人的暗器啊。 “狗奴才!你以为你是谁?难不成本宫还得靠你才能让皇上宠幸?”皇后气冲 冲的下了锦榻,来到她面前。 “你该不会忘了你进宫的任务了?要不要本宫提点你?” “……奴才还记得。” “记得?你要是记得,怎么尽只会在嫔妃中周旋,至今都还没找到东西?”皇 后怒目狠瞪,摆明是被踩中痛脚才恼羞成怒。 阮招喜不敢喊痛,依旧强撑着笑,可突觉眼前滑落红色的温暖液体,头也开始 发晕。 “皇后娘娘恕罪,这后宫太大了,要找总是要时间,而且宰相大人也说了,不 只是后宫,就连前廷都不能放过,所以奴才才会至今还没找着。” 她想,皇后肯定常常砸人,练得熟透了,所以才会正中她额头,砸得她满头血。 “还耍嘴皮子!”皇后眯起丽眸,妖娆美颜瞬间狰狞得很。“你以为本宫真不 敢对你如何?” “皇后娘娘,奴才好不容易摸清了宫里的一切,要是这当头再换个人潜进宫, 可就要一切从头了,总是不妥嘛。”她陪着笑只盼皇后别真对她动用私刑。 如果早知道油水捞过界,会捞出生命安全的问题,她发誓她绝对会收敛一点。 啪的一声,烧辣的巴掌毫不留情地从她颊面刮落,打得她耳边嗡嗡作响。 “狗奴才!仗着我爹信任你,你就大胆收贿,还说这话来挑衅我?本宫今儿个 就请出祖宗家法,好好整治你!”皇后低咆,没了往常的端庄秀雅,朝后头喊, “给本宫拿鞭子来!” “是,娘娘。” 阮招喜痛得快掉泪,可即便痛着也不敢作声。 说穿了,根本就是在记恨她没安排皇上宠幸她嘛,何必端出那么富丽堂皇的借 口整治她? 女人的嫉妒心,真的是太可怕了。 唉,她今天要是还活得了,算是她捡到,若是活不过,也只能算是她的命了。 正当她暗作打算时,却听见殿外传来凌乱脚步声,不一会便有宫女急喊,“娘 娘,皇上驾到!” “皇上驾到?”皇后明显一愣,先是有点慌,后又带着期待。“皇上怎么会来?” 百变的表情看在阮招喜眼里,只能无声低笑。 “阮招喜,你先躲到园子里去,快!”皇后当机立断地命令,又忙着使唤宫女。 “翘燕,本宫的发可乱了?” 宫女还来不得回应,阮招喜也还来不及退避到园子里,便听见一道沉而熟悉的 男音。 “这是怎么着?” “皇上驾到,臣妾有失远迎,还请皇上恕罪。”皇后见状,快步迎上前,经过 阮招喜身边时推了她一把,示意她快走。 但是,她却动不了。 那个声音…… “那是谁?”青羽明知故问地瞅着阮招喜佝凄的背影。 “皇上,他是——” “她受伤了?”尽管背对着他,他还是瞧见她发上不寻常的湿润。 “他……” 青羽不睬魏皇后,迳自走到阮招喜面前,看见血水正汨汨地沿着她的眉睫滑落, 一股愤怒倏地从心间爆开。 “你对一个太监动用私刑?” “皇上,这个狗奴才凭着皇上拔擢而向嫔妃收贿,臣妾以祖宗家法治他,并无 不妥。”事到如今,她也只能把阮招喜的错全都掀开,大不了往后再找人潜进宫寻 找香囊即可。 青羽紧抿着唇,拳头紧握。 “来人,将这狗奴才拖至内务府,交由常总管处置。”皇后低喝。 一群宫女迅速上前,正要架起阮招喜,却见青羽不悦地扣住一位宫女的手。 那只大手恰巧横在阮招喜眼前,教她瞧见了黄色袍袖,也瞧见对方手腕间的咬 痕,她心间登时爆起恶寒。 “全给朕退下。”青羽淡道。 “皇上?”皇后不解。 “退下!” 甩开宫女的手,青羽伸出长指勾起阮招喜垂下的头,强迫她与他对视。 轰的一声,脑袋像的有什么东西不断炸开,阮招喜难以置信地瞠圆水眸。 “……皇上?” 怎么可能?小双子怎么会是皇上? 那日随口拈来恫吓人的谎,怎会在今日成真了? 阮招喜来过露华殿一回,但只能站在殿廊外的青石板上,从未踏过渡廊,更遑 论踏入殿内,欣赏皇帝的寝殿。 可现在她踏进来了,也看见露华殿内雕梁画栋,墙面漆金烩银,床前绣幔垂帘, 花格罗列异宝的景象,是宰相府中远比不上的奢华,但这一点也吸引不了她的目光。 只因,坐在锦榻上的男人正目不转睛地瞅着她。 她想,如果时间可以倒转,她宁可不曾认识他。 那神态,和她认识的小双子不太一样。 现在的他头戴金冠,一身团龙黄袍,眉目凌厉,是她印象中的俊俏,却又多了 抹深不可测的寒惊,教她打人心底发毛。 “招喜。”打量她半晌,青羽徐缓启口。 “奴才在!”她想也不想地跪伏在他面前。 见状,他乌瞳倏地紧眯。“怎么,在朕的面前,也晓得扮拘谨了?” “……请皇上恕罪。”她怎能不拘谨? 对于信任之人,她向来藏不住话,所以先前就把在后宫收贿,甚至对皇上颇有 微词的话全对他说了,再加上戏说皇上癖好……这林林总总的罪名,已经够她和家 人死了好几回。 她死无所谓,但绝不能牵累家人。 “恕罪?”他笑得邪慵。“怎么,朕是有了三头六臂,吓得你在朕的面前变了 个人吗?” 她诚惶诚恐得教他生厌,一切果真如他想像,当她知道他的身份后,他们就再 也无法像往常一样坐在梨壶殿的亭子里,聊尽天下荒唐事,这让他非常不悦。 阮招喜听不出他的话中意,无法从他毫无温度的口吻中猜测他的心思。 此刻眼前的他,究竟是百定皇帝多些,还是和她并肩而坐的小双子多一些? 她有顾虑,所以不敢放肆。 “抬头。”冷骛寒瞳直睇着她头上沾血的纱巾。她这一低头,血又渗出来了。 “……奴才不敢。” “抬头!” 阮招喜顿了下,几乎趴伏在地求饶。“奴才该死!奴才在后宫收贿行事,罪该 万死!但奴才所为,与奴才家人无关,还请皇上开恩。” 他的嗓音里裹着怒气,她没忘记第一回迎接他行房时,就被他罚跪在露华殿外, 如今她罪行重大,肯定是难逃一死。 青羽乌瞳紧眯,突地撇唇冷笑。“来人。” 阮招喜一顿,便听见冠玉应声。 “奴才在。” “立马派人前往白桦胡同拿下阮氏和阮从善,推至西隆门,斩、立、决!” 她蓦地抬眼,难以置信地瞪他,不敢相信他竟然选择伤害她的家人。“明明是 我的错,为什么要祸及我的家人?” “你总算抬头了?”他哼道,不动声色地审视她额上的伤。 “抬头?”阮招喜压根不明白他的用意,一把火烧向脑袋,什么聪明圆滑全都 不见了,只见她倏地爬起身,光火地指着他。 “皇上是认识我家人的,我娘和我弟有什么罪?你可以杀我千万次,但不能无 端端赐死我的家人!” 她一生辛苦忙碌,就为了最重要的亲人,如果真要动到他们,她会不惜一切跟 他拼了! “喔?如果朕真想要他们的命,你又能如何?”他哼着,不悦她视家人如命, 而自己在她心里却像隔了千山万水的距离。 “你敢!”她瞠圆眼。 “大胆!”冠玉低喝。 青羽摆手,要他退下,冠玉只好退到殿外。 殿上霎时只剩两人。 青羽凉声问:“招喜,如果朕真要他们的命,你能如何?” 听见他的沉嗓再无怒意和杀气,阮招喜乌瞳微转,强迫自己静下心,想了又想, 才试探性地问:“皇上是我入宫后结交的第一个知心好友,正因为没有防备,所以 才推心置腹地什么都聊出口,可咱们也订过约的,皇上还记得不?” 如果,他真要她的命,根本不需要特地将她带到露华殿,在知晓她是谁时,他 就可以要她的命,压根没必要还特地到红梅殿救她。 静下心后,她心头渐渐明朗,脑袋也跟着开始运转。 “记得。”他好整以暇地扬眉,等着她要如何应对。 “这是我与人订下的第一份约定,而我会守着约定至死方休,皇上呢?”她问, 笑意缓缓回到唇上,因为他说记得。 “当然。”他颇欢喜她只与他订下约定。 “那么,皇上可还记得约定内容?” “当然。” “既然记得,皇上必定知道自己理亏吧?” “喔?”他喜欢看她勾着从容不迫的笑意,有着大胆而放肆的气魄。 “不准瞒骗。”她说。青羽扬眉,等着她的下文,便见她拧起眉头。 “你骗我,你没跟我说你是皇上,害我误认你是太监,让我收你当小弟,更可 恶的是,你居然还让我帮你,亏了我五两银子!” 青羽一愣,难以置信地绕着她走一圈。她竟把所有的错都算到他头上,果真是 个奸商! “你干么骗我?我收了皇上当小弟,这约定可是谁反悔谁就得要饿死穷死不得 好死的,你要我怎么能够毁约?所以我只好继续当你的大哥了,而我身为你的大哥, 你怎能杀你大哥的家人呢?你总明白五常伦理的,对不?”她一脸无奈,最终还是 忍不住问:“还有,五两银子,你打算怎么处理?” 别想赖帐,他是皇上,有的是钱! 青羽胸口剧烈震动后,忍不住放声大笑。 还是他的招喜、还是他的招喜!面对他人圆滑玲珑,唯独面对他时爽飒豪气, 偏又爱钱如命的阮招喜! “还笑?你要赔我五两银子!” “这有什么问题?”他笑声渐歇,但笑意依旧抹在唇角。“倒是朕的钱,你真 的敢收?” “为什么不敢?在约定里头,我是大哥,你是小弟!约都签了,不准反悔!” 见他笑了,她故意装得一脸狰狞。 “你吃定朕?”有意思,非但够大胆,还相当狂妄。 “我就是吃定你!”怎样?“谁要你刚才说要把我的家人拖到西隆门斩立决。” 她到现在还很火好不好!就算他是随口说说,可君无戏言,话真的丢出去,她 的亲人真的会立刻人头落地。 “朕不这么说,你会抬头?” “那你也要让我先知道,在我面前的是百定皇上,还是我的小双子啊。”初知 他是皇帝,她一时六神无主,再加上被他“咬”过之后,她脑袋就已经不太清楚, 要不是静心想个透彻,还真是会被他吓死。 “你的小双子?”他心一暖,喜欢听她将自己纳为属于她的一部份。他移步, 将她拉至锦榻上坐下。 阮招喜不解地看着他。 “朕的身边缺个人。” “后宫嫔妃不少。”她立刻推荐。 他摇头。“你不觉得这锦榻太宽,一个人坐很孤单?” 她认真的看了看。“有点。” “有你伴在朕身旁,朕就不孤单了,对不?” “也许。”这虽名为锦榻,但实际上比她的床都还宽,所以她还有空间再往另 一头靠去,然而她才稍微移动一点点,她随即被拽入一个湿热的怀抱,教她吓得瞪 圆了眼。“小双子?” 没必要靠得这么近吧?虽说她也曾偶尔失控地对他又搂又抱,但是她……咦? 这有什么不同?她有时也会很想要亲近他,毕竟她喜欢他嘛,因为他待她很好, 可是……喜欢? 喜欢?这代表什么意思? 她被自己的疑问给困住了。 “招喜。” “嗯?”她勉强抽回心神,不去解那莫名烦人的结。 “从现在开始,在人前,你是朕的贴身太监,在人后,朕就是你的小双子。” 身为皇上的贴身太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侍寝?”阮招喜瞠目结舌, 极度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才会听见这么不可思议的字眼。 “你想太多了,不过是陪睡。你不觉得这张床挺大的?”青羽坐在雕龙刻凤的 黑檀大床上,由着冠玉替他更衣。 “……冠总管以往也都会侍寝吗?”她脱口问,冠玉的手立时顿了下,回头瞪 她一眼。 “是陪睡。”他面带微笑,说话时却是咬着牙。 “喔。”有什么不同? 阮招喜心里有疑问,却也更佩服冠玉的功力在她之上,竟然发着火还能笑得这 么清俊有礼。 正当她傻愣愣地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便见冠玉取下青羽头上的金冠,檀发顿时 如瀑倾落,微掩俊面,更显俊朗,教她看傻了眼,心跳更是漏跳数拍,就连时空都 像静止了,连冠玉何时退下的,她都没发觉。 “招喜。” “在。”她忙回神,像着魔似的走上前,握住青羽探出的手,很顺理成章地被 他扯上了床。 他的发梢落在她的颊面,乌瞳像是会勾魂似的逼得极近,像是要将她摄入他的 眸底永远无法逃脱他的世界。 她的心像被掐紧,闷得胸口发痛,水眸直睇着他,直到他噙笑轻拍她的颊。 “呼吸,招喜,你想憋死吗?” “嗄?”她依言吸了口气,才发现胸口发痛是因为她忘了呼吸。 都怪他啦,没事靠这么近做什么?不是说陪睡而已吗?为什么拿他的手给她当 枕,为什么硬是将她搂进怀里?为什么非要贴得这么紧? “你说,人总是要有个伴的,对不?”搂着她,青羽拉过被子,将僵硬如石的 她纳入湿热怀里。 “……嗯。”阮招喜眉头紧锁,瞪着他的喉头,瞪着他因未系紧襟口而露出大 半的厚实胸膛,她不得不偷偷驼背,免得与他太过贴近。 “天气这么冷,一道睡,总是暖点,对不?” “……嗯。” 他说得很有道理,可是为什么他不找嫔妃一道睡呢?随便挑一个都比她好吧, 毕竟她只是个太监而已。 “头还疼吗?”他探手轻触她的额。 “不疼。”她瞪大眼,感觉他的气息近在眉睫,他的指尖滑过她的颊,使她不 自觉颤栗起来。 “太医说只是一点皮肉伤,不会破相。” “破相也没关系。”她又不是绝世美人,才不在意这么一点小事。 “朕要是早点到就好了……” 阮招喜闻言,不禁笑睇着他。“你怎么知道皇后找我麻烦?”现下他们又如往 常般闲聊了,感觉就像是在梨壶殿,可以聊得百无禁忌一样,感觉很好。 “你收贿收得太高调,早晚成为皇后的眼中钉。” “你怎么不早点通知我一声?” “朕没要你收敛点吗?”他低笑,喜欢她没规矩的质问。 “……”如今想来真是糟,她竟然不断地在他面前提她如何安排行房,如何收 贿,如何……嗯,很好,她真的很想死,在他面前自掀这么多底牌。 “谢谢皇上救了我。” 先前初知他的身份,都忘了感谢,如今思绪平稳了,才觉得他待她真好。 “你要怎么报答朕?” 阮招喜清灵乌瞳转了圈,嘿嘿笑开。“这样吧,皇上再也不用缴五文钱,我也 一样罩着皇上。” “朕要是再给月费,你敢收吗?” “为何不收。” 约定就是约定,谁当老大都可以,往后,谁的本事大就谁罩谁,但想当然耳, 必定是他罩她比较多,往后定在前迁后宫,她走路多有风啊! 想着,她忍不住笑眯乌瞳,一时没发觉阴影侵袭,咬上她勾弯的唇,轻嚼啃咬, 教她唇瓣发痒着。 “皇上,我没有咬你。” “……因为你不咬朕,所以朕要咬你。” 胡扯,根本是鬼话!以为当皇上就可以耍无赖吗? 阮招喜没好气的瞪他,然而看见他的唇逼近再逼近,她根本没有后路可退,只 能眼睁睁看着他的眼,被挑诱被迷惑,最后忘了挣扎,任由他索吻。 她不知所措地由着他钻入唇腔缠绵,任由他时而轻尝时而浓吮,像道狂风般拉 扯着她的身心。 直到他的吻细碎地落在她的嫩颈,直朝她襟口而去,她才猛地清醒,紧抓衣襟, 惊惶失措地对上他饱噙氤氲欲念的眸瞳。 青羽瞅着她的眼,和飘上绋彩的嫩颊,确定他的心确实因她而动。 “睡吧,往后咱们多得是时间可以聊。”他忍下欲念,低哑喃着,在她额上落 下吻,拉整被子,让她可以偎在他的臂弯。 当他拥着她入睡时,第一次明白她说的幸福。 原来,只要能和喜爱的女人同床共枕,就已经是一种幸福。 然而,阮招喜还在震愕之间,完全没感觉他感受到的幸福。 就算闭上眼,她的双手还是防备地抓着衣襟,就怕衣袍被扯开,她的秘密也就 一道被揭露。 一旦被他知道她是女儿身,可是欺君大罪,就算是他也不见得能保住她,不是 吗? 更糟的是,在他不可能知道她是女人的情况下,为什么还对她又搂又抱又亲? 难道说,他真的有龙阳癖…… ---------- 小说阅读网